《杜仲那么疼［楚路］》巴人

4、第四章、杜仲听谁说

　　路明非对洞庭湖全部的认知都停留在中学课本上的《柳毅传》：“大声忽发，天坼地裂，宫殿摆簸，云烟沸涌……”然后一条龙就冲了出来，悲催的柳毅直接给吓扑在了地上，这么看来路明非的神经还算粗壮了，起码他第一次见着龙没有吓扑在地上。可使神经粗壮有什么用呢？神经纤细的柳毅最后抱得龙女把家还，自己呢？用指甲和嘴啃死龙，或者被龙啃死的可能性更大……
　　洞庭湖风景再秀丽，晴天日光再灿烂，也不能驱散路明非人生的阴霾。
　　“嗳，师兄，你说我们把自己搞得这么悲催为了啥？真的会有那个可以让你把命豁出去的人么……”反正他是没有了，那个他曾经豁出去四分之一命才救回来的女孩再也不需要他这种炮灰了。
　　楚子航低头看了一眼路明非，那种想揉着他的头发告诉他一定会有的冲动像海潮一样翻涌上来，内心躁动不安。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新的躁动压下去，脚下却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路明非的问题被忽视了，我靠，这问题问的太傻缺了么？！连师兄都不待见他了？！路明非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人生的最低谷。比被仇视更失败的是什么？被无视！路明非这辈子混得不错，没什么仇人。可他妈的不被仇视就得被无视么？！更失败了好不好？！！
　　“小心，别丢了。”
　　楚子航走快了几步才发现路明非没跟上来，回头就看见路明非还在后面慢慢晃，头顶一片阴云惨淡，大雨瓢泼，就差没有电闪雷鸣了。神游的路明非正在被路上拥挤的人群冲向其他方向，楚子航赶紧挤回去把路明非抓到身边——就路明非这个神游状态，楚子航还真想把他拴在裤腰带上。这么想着，干脆把路明非带到身前，护在臂弯了，又叮嘱了一句：“别跟丢了。”
　　路明非瞬间回神——被空投在了益阳市，没有Ｐａｎａｍｅｒａ，只有１１路，要先在洞庭湖周围考察一下地形，碰上旅游季，人很多，走散了，然后就像老大对小弟说的那样“别跟丢了”。可现在这个姿势，是在保护小弟么？路明非想到经典言情剧中的经典桥段，风中凌乱了……

　　据说这次行动全程都是特派专员安排的，所以路明非他们只是按照发来的短信找到住宿的酒店——都是在旅游景区附近的酒店，档次说不上多高，就是给游客们提供一个一日住宿的地方——而那位神秘的专员都曾露面。拿着最低消费的标间，路明非更加坚信了专员不是“詹姆斯·邦德”，能省的地方绝对一分都不浪费啊！
　　就在路明非躺在房间的床上挺尸的时候，楚子航带回来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专员说他来不了了，在西藏遇到了点麻烦。”
　　“来不了？！我靠，他跑西藏干什么？！”
　　“旅游。”
　　“脑残么？！执行任务前跑的那种地方去旅游！！”路明非吼完之后又觉得脱力，在心里把专员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那他有没有说后续安排是什么？”
　　“随机应变。”
　　“靠！”路明非再次问候，“武器呢？装备呢？！”
　　“没有。”
　　路明非彻底苦瓜了，“没有专员，没有武器，连师兄你的刀也……除了用嘴咬死他，我不知道我们能干什么了。”
　　楚子航不说话，似乎也在思考对策。路明非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一路冲进卫生间，把门上锁。果然不等他开口，镜子里就出现了小鬼头的身影，可是他今天穿着……泰迪熊的睡衣？！路明非撑着洗手池的台子不让自己滑倒地上。
　　“你怎么穿成这样？！”
　　“因为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你心里一直觉得我很幼齿！”路鸣泽不爽地瞪着路明非。
　　“可你以前穿得一点也不幼齿！”
　　“那是因为你以前总是认为我出场就会有大事发生，所以我穿的很正式。这次你根本不是来找我帮忙的！”
　　路明非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就是想问问。”
　　路鸣泽臭着一张脸，小小的脸皱在一起好不可爱。让他离那个小恶魔远了一步，离付费线以下的小男孩又近了一步。
　　“你知道这次任务的情况吗？比如，那头龙？”
　　“无可奉告。”
　　路明非囧：“喂你这是闹别扭吗？！好吧我错了不该让你穿睡衣出来，那你总得给我弄个兵器啥的吧我又不能扑上去肉搏。”
　　路鸣泽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眼神一洌，瞪向路明非身后。镜子里路鸣泽的小脸一下子变成了楚子航，路明非不止一次被他吓到，但还是头皮发麻，两腿发软，转身惊慌地看着楚子航，期待他什么也没听见。可他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锁门了呀？！
　　“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我就进来了。”
　　杀胚说的一脸无辜，路明非看着被踹烂的门锁心惊肉跳。突然想：还好刚才提着裤子。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提着裤子的动作，神情诡异了一下，随即淹没在大面积面瘫中，只是把手中的手机递给他：“芬格尔找你。”
　　“哦。”路明非接过电话迅速逃离卫生间这狭小的空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刚才的气氛诡异得让人耳根发烫。

　　从路明非出去接完电话回来面无表情地跟楚子航说了一声“要出去”，楚子航就觉得要出事。果然入夜，直到晚上十点，路明非都没有回来的迹象。打他手机，靠，他接完电话回来竟然把自己的手机塞给楚子航还说“谢谢”！楚子航开始后悔了，跟本就不该让路明非一个人出去！！
　　楚子航打给芬格尔问路明非可能出现的地方，又被芬格尔逮住狠狠损了一顿。
　　“又跑了？！你这师兄怎么关心师弟的？！上次在北京他被恺撒和诺诺订婚的事打击到跑到网吧呆了一天！！”
　　“你不知道？！是啊你丫光想着上夏弥家见父母了吧！！”
　　“网吧没有！！哼哼儿童也是会长大的，你以为路明非只会上网吧吗？！去找啦！所有有人的地方都找啦！谁知道那个大龄儿童会上哪啊！！”
　　“喂，楚子航，我们这边的任务很麻烦，恺撒也没底，所以提前发了婚礼通知希望每个人能祝福他们。我告诉路明非了。”
　　因为是旅游季，即使夜晚街道上也有很多人，楚子航在人群中站住，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夜风从湖面上吹来，冷得透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次可能有人回不来。你……对路明非好一点。”
　　城市万家灯火投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微光。楚子航重新挤进人群，继续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中寻找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去的路明非。
　　后来楚子航在路边的拉面摊上找到路明非的时候，惊讶于桌上那碗纹丝不动已经冷掉的拉面和一地啤酒瓶的同时，对路明非这个儿童的“长大”彻底失去了信心。其实不长大也挺好的，他可以永远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楚子航付了钱把路明非背起来，“老板竟然会给你酒。”
　　“拉面摊嘛，啤酒还是有的。”
　　“是啊，啤酒都能喝成这样。”
　　“喂，说我一句好的，你能死么？！”路明非突然捏住楚子航的脸颊扯了扯。楚子航发现路明非虽然酒量不咋地，但酒品实在是好，不，确切的说他喝醉的时候思路竟然比清醒时还明晰。
　　“喂，师兄，诺诺她要和恺撒结婚了……靠，别他妈说你知道，弄得好像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跟个傻逼一样。”
　　楚子航不说话，其实就像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一个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一个只是听。很多人都热衷于这样的相处方式，因为它让人觉得安心。
　　“她说他们这次可能很危险，希望提前听到大家的祝福……百年好合，幸福美满吗？她就要和她男朋友一起奔赴死亡战场了，却还希望我四平八稳的坐在这里给她送什么最后的祝福……我靠，老子也想一起啊！就算当炮灰，也想一起去啊……我还想请他吃一碗拉面，希望她喜欢这个只请得起拉面的我，可她从来都没给过我机会……没有一起经历的人永远也不会懂，可她从来没给我一起经历的机会……”
　　“是你没把这些话对她说。”
　　“嗬，”路明非把头埋在楚子航的颈侧，“你打电话给她，结果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路明非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许来找我要让我发现你不老实先一枪打死你！’，你还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算了……”
　　楚子航知道自己话又说重了，因为路明非在哭。

　　等回到酒店，路明非已经睡着了。楚子航刚把他放在床上，他就蜷成一团滚到一边去了，就好像漫长荒芜的黑夜里，他只能抱着自己取暖。像孩子一样永远长不大的睡容下面是一个永远孤独不安的灵魂，千百年来都不得安宁。
　　楚子航终于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发，柔软的触感让人容易满足，却又贪恋舍不得放手。男孩面容清俊，不装成苦瓜或者霜打的茄子的时候，看着能让人心生怜惜。原来他那么孤独那么衰，是因为那么缺少疼爱。
　　楚子航俯下身，嘴唇轻轻地碰了碰路明非的额头，连他自己也不能解释这个动作是为了什么，只好说：“对不起，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