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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42 ...

  •   上官泰打开手中的尸格文书,边看边点头:“尸身平躺在床上,无有任何挣扎痕迹,如睡着了一般。火起后,街上喧嚷沸天,沈老板再怎么熟睡,也该被吵醒。——除非火起时,人已昏迷。”

      “或者已然亡故。”岑申接口道,声音沙沙,半侧身子浸在夕照里,白衫蒙尘,整个人如剥了一半皮的葡萄。

      “咦,只有一具尸首?”上官泰诧然,“伙计仆从哪儿去了?还有家人呢?”

      “邻人说,沈夫人两个月前回乡侍奉婆母去了;四个伙计去进货,尚未归来。至于仆从,就一对煮饭的老翁老妪,开城后,辞工回了乡下。”说到这里,岑申眸色一闪,“显然,沈老板是自戕。”

      “不会吧,”上官泰看着岑申,一脸难以置信,“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这就是你要查的了。”

      岑申目视天边如火晚霞,“陶锐那边可有信来?”

      “还算正常。”上官泰压低了声音,“只进镇严格了许多,三榆镇的人若进,需有高青云签发的准入令。”

      不用说,是三榆镇痢疾的消息传了过去,六阳镇为安全计,加强了防范。

      这对镇民是好事,但对自己却是不大不小的麻烦。看来,去万花楼须得好好筹划才是。

      不过现在……岑申使劲甩头,真想不动了,奔忙一夜一日的身体脑壳都急需补充能量。

      “知道了,我先回去,你有了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日光依依不舍地隐没山谷,星子迫不及待地睁开双眸,抢在月亮之前,瞧看人间烟火。

      桥清守着咕嘟咕嘟的粥锅发呆,全然没注意门口早多了一人。

      岑申本打算等她回眸,却不妨木柴烧出炉口,看看就要烧到她手,于是不得不抢步上前,一把将人拉起。

      “想什么呢?”岑申踏灭火焰,问。

      桥清眨了眨眼,神识归位,轻声回道:“沈夫人,她一定很悲伤吧?”

      岑申诧然:“你们认识?”

      “嗯,我回京补开路引,还是沈夫人送我到的三岔口。她回枣县侍奉婆母去了。”说着,当时种种浮现心头,桥清只觉心中更加难过,不由垂眸。

      生离死别最是惨痛,凡人无力扭转,更无从事先得知,只能猝然承受。

      岑申默然,想不出宽慰的话,只好转过话题,“怎么想起做香身粉了?”

      适才,他回府沐浴更衣,发现袁胜身上多了香气,一问才知,用了她给的香身粉。

      桥清摇头:“只有助眠香。”

      她忽地抬眼望着岑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那个,将军,我跟梁公子合开香铺,您觉的妥吗?若是……”

      “你喜欢吗?”岑申忽地插话。

      “谈不上喜欢,但这是需要做的事。”桥清认真道,“我想做。”

      “那就做吧。”岑申挑眉,自嘲似的一笑,“按照律令,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属不得经商牟利,但我只是五品镇巡使,无妨。”

      他看向她,等待她的反应。

      五品镇巡使,根本不是什么将军,他的镇远将军封号早在四年前来三榆镇时已被撤销,但袁胜上官他们习惯了,未从改口。

      她会怎么看他呢?

      岑申心中打鼓,盯紧她,然而桥清只是浅浅一笑,说声“那好,我会尽力做好”就俯身查看瓦罐。

      她,这是——

      “还得煮一会,咱们去喝茶吧。”桥清抬头,笑望着他,“是沉香茶。”

      茶香袅袅,睡意袭来,岑申忍不住靠坐榻上,刚要阖眼,却见她开了衣柜,开始打点包裹。

      “你去哪儿?”他陡然惊醒,跳下地,一个箭步冲将过去,扣紧了她的双手。

      “高小姐请我明日去府上看诊啊。”桥清轻声,静静望着他,“吵到你了?”

      “哪个高小姐?”他又问。

      “六阳镇的高小姐,高大帅的女儿。”

      “不去。”他断然道,眉头微微蹙起,心下快转,高婉儿为何要请桥清,六阳镇没大夫了吗?

      “我已经答应了。”桥清笑笑,“我不能失信。”

      “高小姐想给谷王调配些补药,听闻我之前给谷王看过诊,所以让我过去。”她看一眼书桌,那里有一封打开的信,“她也想调理身体,你知道的,有些话,我们同为女子,说起来更方便。顶多两日,我就回来啦。——不信,你看嘛!”

      “回来”二字令他心安,但直觉又告诉他此事哪里不对,只一时想不出。岑申还想说什么,就听她低声呼疼,一惊之下,只好松手。

      “抱歉……”

      “我该提前跟你说的,”她揉揉发红的手背,兵士告假,需提前三日,自己个军营大夫,也应遵守,但这信中午刚刚送到,实在是来不及。

      “您同意了,”她忽地加快了语速,“不否认就是默认。”

      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样子,岑申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心头更闷,他想了想,走到桌旁,开始看信。

      若能从信中找到回绝的理由……目光忽地顿住,信纸最上面,赫然一张准入令。

      藤纸墨笔,日期处标的清清楚楚:七月初九,下面盖有鲜红的高府大印。

      岑申捏紧了手指,扭头看桥清一眼,见她正俯身继续整理包裹,便飞快地将那准入令收入怀中,然后细看一遍,没发现纰漏。

      “你要去就去。”他把信纸收进信封,“高小姐的脾气不是很好,见机行事。”

      “嗯。”桥清没有回头,口中念叨,“白玉骢得喂饱喽,一早出发。还有粥,不知好了没?”

      “我去看看。”岑申接口道,说着径直去了厨下,片时即回。

      “粥熬好了!”

      “我也收拾好了,咱们吃饭吧。”

      饭毕,桥清一连几个哈欠,困得不行,早早歇下,岑申也不逗留,快马赶回将军府。

      “这样怕是不妥。”一见他回来,上官泰立即迎上去,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您跟上官平只两人,万一被人识破,麻烦就大了。”

      “那就靠你喽,”岑申挑眉,按住上官泰胳膊,“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助我一臂之力。”

      “我许久未从动手了,怕是……”

      “我们有两个人,今晚你必须练出来。”

      岑申拉住上官泰,直接去了后院卧房,在铜镜前坐定,“开始吧。”

      翌日辰初,桥清骑马赶往六阳镇,一路加鞭,都顾不上回头。

      若回头,她会发现,有个药贩模样的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那药贩粗眉浓眼,黝黑的皮肤,一看就跟黑无常似的,偏又骑着头黑马,路上行人见了,纷纷避让。

      这正是上官平。

      按照计划,他今日须得护定桥清。

      六十里的路,眨眼即过,桥清到得六阳镇城门,见一队脚夫正在核验准入令,便勒马,排在后面。

      那队脚夫有十多人,守卫盘查得仔细,陆续更多的人要入城,门前一时有些拥挤。

      “这么慢,一会儿下雨可要挨淋啦。”有人小声嘀咕。

      “没事,东北的云彩一溜雨而已。”又有人道。

      桥清听着,抬头看天,厚云已遮住了日头,空气变得湿润。

      “下雨倒也好。”她按按肩上包袱,心下坦然。

      忽然,前面喧嚷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众人齐齐望过去,见个小厮模样的人跟那守卫长说了几句什么,那守卫长立即命所有人退开。

      那小厮道声谢,快步走到桥清跟前,笑道:“桥大夫,您快请,小姐等急了。”

      桥清看一眼他手中的高府腰牌,说声“有劳”,那小厮牵起雪飞龙的缰绳便走。

      看到这一幕,上官平暗暗焦急,却是无法。

      昨晚得到岑申指令后,他来给陶锐送信,顺便查看过六阳镇的守卫,发现增添了不少人手,角角落落都有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难度甚大。

      他等了好久,才趁守卫换岗的空档跟陶锐说了几句话。

      此刻,他看着桥清的背影,万万不敢上前。

      一道目光扫来,上官平迎上,默默点头。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脚夫,头戴草帽,一面喝水,一面拿汗巾擦了擦脖子,面前一辆推车,上面是两筐葡萄。

      等那两人一马不见,盘查复又进行,这次似是快了许多。

      脚夫们蜿蜒入城,直奔卸货的果行。

      到达后,只见那五十多岁的脚夫蹲下身,仔细系好鞋绳,跟同伴说声内急就去了茅厕。

      厕中无人,他当即摘掉草帽,连汗巾一起,扔上葱郁的枣树枝头,接着一个拧身,翻墙而出。

      他熟门熟路地到了高府,见府门紧闭,当即绕到府后窄巷,轻轻打了个唿哨。

      陶锐应声而至,看着他,吃惊不已:“将军,您……”

      “桥清可入府?”岑申几声打断了他。

      “没有,”陶锐上前一步,“将军,是不是弄错了,今天一早,高小姐就陪着高青云逛街去了,府上现在没人。”

      坏了,中计了!高青云他们出手了!

      岑申惊愣,旋即恍然,快快想着,他们会把桥清带到哪里去呢?

      高青云不会当着女儿的面作恶,那么就是……肖鸣歌,对,自己此行也正是为他而来。

      “你立即去跟上官平会和,然后去万花楼接应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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