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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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过了十天，或者是过了二十天，当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捧着张判书站在牢房外时，慧慧心里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那师爷抑扬顿挫，将一篇骈四俪六的文章读得是声情并茂。反正这些冠冕堂、皇皇恩浩荡之类的话，慧慧听了也听不懂，只低着脑袋跪在当地等着最后的结局。也不知会是斩立决还是绞刑，搞不好也会是凌迟，慧慧不怕死却觉得那种死法得太慢太折腾人，最好还是能免则免了。
“……今判桑芷妍没为官奴，家产入官……”
慧慧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有没有看错，怎么可能只是没为官奴，你到底识不识字？”
那师爷不是别人，正是钱眼，本就因为没能从这个桑芷妍的家里捞到足够的好处而生气，现在又被她问是否识字更是气的鼻孔冒烟，卷起判书一甩袖子就走了。慧慧在后面再叫也是没用，不一会儿衙役进来给她带上镣铐便拉出了牢房。
许久没有站在太阳下，一跨出门慧慧就被阳光刺得低下头，却听耳边有人叹息，“桑郎中，真是想不到啊。”慧慧眯着眼看去，才发现拉着锁链的正是胡头。
胡头见四周无人注意又悄悄说道，“大老爷可是在这上面帮了你不少，把桑郎中归到逆党的家奴中，这才从轻发落了。要我说这还是判得重了，桑郎中你这么个好人，肯定是不小心才和蔡京牵连上了。”
原来如此。大概是那位官老爷从她这儿得到密室暗道的地形，赚了个钵满罐满，如今这算是变相回报了。慧慧是一心盼着早点了结，没想到这回又死不成。看胡头还在一旁咂嘴叹息，却是真心替她可惜，慧慧便抬手取下一个头上所剩的最后一支银簪子递给他，“胡头，这些天也是麻烦你了。我身边也没有银钱了，这个你就留着买酒喝吧。”
“哦哟，不行不行，我做的那些不过是小事，桑郎中可是救过我家婆子的性命。”胡头一再推托，却禁不住慧慧硬塞到他手里，只得勉强收下。
不一会儿，到了地方，胡头极快地办好了交接手续，又拉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一旁低声耳语了几句，冲慧慧点点头便走了。
那管事踱着四方步过来，绕着慧慧走了一圈，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多大了。”
“二十。”
“二十？这么老！”管事闻言一跳，又问，“会干什么？”
慧慧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你才老呢，“吃饭睡觉。”
那管事裂嘴就想骂人，可想到袖子里的那串钱又生生忍住了，“算了，跟我来。”管事将慧慧带到一个房前，开了锁让她进去，重又锁好门嘟嘟囔囔地走了。
这个房间倒是要比先前的牢房好上一些，一张大通铺铺着两床旧棉被，已经有几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姑娘裹着被子挤在一起了。到了晚上，送来的饭菜也还算可以，估计是不想让人看着面黄肌瘦，卖不出个好价钱。
如此又呆了二三天，陆续又进来了几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这天一早管事打开房门，冲里面尚睡眼惺忪的女孩们喊道，“快起来，都给我精神点。”女孩们知道这是要卖自己了，无不哭哭啼啼起来。慧慧却是无所谓，谁买了她都不可能占上便宜，身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拢了拢头发就安静地站在一边。管事的眼睛扫到她身上，见那个老姑娘收拾得比别人干净利索，也没哼哼唧唧地招人厌，心里方满意些。要知道这一屋里都是十岁上下的女孩子，正是最好发卖的年龄，所以待遇什么的算是最好了。要不是胡头特别关照，谁会把这么个老姑娘放在这么一堆里面。
犹如一串腊肉般拴在麻绳上，慧慧被带到了人市口。这和她从前去牙婆处买丫头可不同，那种多少还算比较私人化的，而在这里奴隶们却犹如牲口般任人挑拣。然而想到当初自己所做的一切，这点羞辱又算得上什么，慧慧只低垂着眼皮，听着底下人喊价。几个女孩子很快都被买走了，最后只余下慧慧一人站在木台上。
“这个便宜，只要五百文，吃得少，干得多，绝对划算。”管事卖力地推销着。
不知哪个在下面嚷道，“长得也不漂亮，还二十岁这么大了，买回去也不知道生不生得出孩子呢。”跟着一片起哄的嘲笑声。
管事的咬了咬牙，道：“四百文，有没有人要？好，三百五十文，不能再低了。”
“我要了。”一个极猥琐的声音说道。只见这人满口黄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恶心的口臭，慧慧突然恶意地想着，要是看到前一秒还是大活人的她突然化成了一滩血水，这人吓晕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顺便磕掉几颗门牙。
“慢着，我出四百钱。”突然有人叫道，人群一片哗然，这么样的货色居然还有人抢。围观的人们让开一条道，看着刚才喊价的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居然只是个半大小子。
“小子，你要想娶媳妇，还早着呢，还是快回家吃奶去吧。”黄牙叫嚣道。
慧慧在听到那人声音时就是一愣，抬眼一看果然是岳飞。许久不见，岳飞似乎窜高了不少，只是他怎么会跑到人市口来了。
岳飞却不理那黄牙，挤到台下轻声说道，“桑姐姐且放心，小岳不会让桑姐姐落到这种人手里的。”又转头对管事大声说道，“我出四百文，快给我写卖身契吧。”
“老子出四百五十文。”黄牙不甘心被一个毛头小子比下去，居然加了价。
“五百文。”岳飞也跟着抬价。
“六百文！”黄牙见有人和自己抬杠，不愿丢了面子再次加价。岳飞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赎人。这一来二去，居然把价钱抬到了二贯。黄牙的脸色已经如他的牙一般，而岳飞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去，倒是把管事的给乐坏了。
慧慧知道岳飞家中并不宽裕，这些钱已是他的极限，便冲岳飞摇头示意他放弃。又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呢，更何况她的使用期还不长。
岳飞却是不顾慧慧的暗示，掂量了一下怀中揣着的钱正要再叫价，却听一个女人喊道，“十两。”
人群一片哗然，岳飞回头看去，见是一位四十上下的妇人，衣饰并不华丽却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舒服。可岳飞并不认识她，不知为何这妇人要出这么多钱来买桑姐姐。岳飞抬头再看台上，见桑姐姐居然惨白着张脸，低垂着头，身子更是不停颤抖着。
这妇人施施然走到台前，扫了一眼黄牙道，“我出十两银子，可还有人比我的价高的？”
黄牙暗道一声晦气，朝地上啐了一口拨开人群就走。妇人冲管事喊道，“还不快写契纸来交割。”又走到岳飞面前笑道，“你就是岳飞吧？我听无情他们说过你。”
“无情公子说过我？您是神捕司的……”
“呵呵，瞧我这记性，忘了说他们都叫我雪姨，你要不嫌弃也这样叫我，我叫你小岳成吗？你放心，你的桑姐姐我们会照顾得好好的，你若是有空就到神捕司来玩，看看我们吧。”
岳飞抬头又看了一眼台上的人，从以前自己的亲身所见再加上这些天来打听到的消息，桑姐姐与神捕司之间的纠葛实在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或许神捕司才是她的好归宿。岳飞想着便朝飘雪一揖道，“那桑姐姐就拜托雪姨了。”
混混噩噩间被人拉起手按下了手印，慧慧跟着飘雪一路坐车返回神捕司，路上几次想问为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飘雪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慰道，“知道你有很多话，不过现在先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热水早已备好，慧慧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梳洗过，身上早就痒得难受。此刻见到香喷喷还洒着花瓣的洗澡水，便再次鸵鸟般的将那些疑虑抛在脑后，直从身上搓下半斤泥才罢。
才走出内室，就见蓝若飞坐在桌前，慧慧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蓝若飞却先说道，“我听说了一些事情，可还是想来当面问清楚。”
“你想知道什么？”
“一直以来神捕司的细作就是你？我爹还有铁手的大哥是不是真的是你杀的？后来在牢里给我们下迷药的也是你？”
慧慧点了点头，将这些事情以最平直的口气说了出来，又取下两边的耳坠子。这是个式样极普通的耳坠，就是在牢里也没被衙役们搜括了去，可其实这当中是空心的，里面各存着一粒绿豆大小的药丸，却是上回因为矿场的事情从蔡京那儿得的奖赏，可以压制一次七步生花毒性的发作。慧慧将这两粒药丸倒出来放在蓝若飞手中，“你如果想要报仇，只要把这两粒药丸捏碎随风散了，我也就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若飞听着她的诉说，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不知变了几次。此时慌忙一甩手，道，“你疯了，这是你保命的东西。”
慧慧盯着桌面上两粒滴溜溜直打转的药丸，却不答话。看来又是一次想死没死成。
若飞又急又怒，问道，“你中的这个什么花的毒就没办法解吗？你的医术这么厉害，好多疑难杂症都是药到病除的。”
慧慧奇怪地问道，“我杀了那么多人，你不想手刃仇人，怎么倒关心起我中的毒起来。”
若飞一愣，隔了一会儿叹道，“你还记得我说过不再想报仇的事情了吗？本来那时候我已经放下这事了，可是后来知道是你，才心里又觉得难受。后来从蔡京那里被救出来之后，诸葛先生也和我们说了许多。认真算起来我爹也不能算是你杀的，一切都是蔡京那个老匹夫做的。更何况你还中了毒，也是身不由己。你快把这个药丸收好，想办法研究出解药来。”
慧慧觉得眼眶热热的，看着被若飞小心放在自己手中的药丸，低声道，“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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