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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庆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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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霜晴琥珀色眼瞳忽地一震,反射出的那一抹金色阳光显得格外刺眼。
果然……不可以吗?
她这一生十六载的年岁中,不曾对任何一个男子产生过类似爱恋的感情,目光始终追随着一个个和自己相同的女子。小时候她仅会挑女孩子作为玩伴,亲族相聚也更喜欢和姨姨姑姑而不是舅舅伯伯在一起,长大后更是被那黑发青衣的女子,她名义上的姐姐,姑姑手下的月影暗卫所吸引。
她不知道那是弱小的妹妹面对强大的姐姐时的依恋、艳羡、仰慕还是别的什么感情。
只知道,在逃离盛京的马车上看了冯霜涵第一眼,就仿佛看到一个冥冥之中陪伴着自己的多年的人,一个从自己出生起就存在的,沉静温柔又无比强大的东灵姐姐,自己灵魂深处隐藏着的另一部分。
靠近她,感受她,追随她,甚至成为她,这些就是霜晴这四年来不敢对任何人诉说的心愿。
可是她听过的所有声音都在告诉她,“不可以”,就连同她交心的筠溪姐姐也是这样认为的。
霜晴的目光低垂,再不敢看向沈筠溪,心虚似的小声道:“这样啊。”
内心却暗自嘲笑自己,在期待什么呢?本该知道是这样的答案,结果还搞得自己怪失落的。
就好像站在一道禁忌的大门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将其推开。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要打开这扇门,会带来不幸”,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勇敢去吧”……
果然还是循规蹈矩比较好,只要后退一步,就不用再有任何担忧。还是只把她当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姐姐”好了。
沈筠溪并没有捕捉到霜晴的情绪变化,只是以年长姐姐的口吻规劝她:“你不必在意六月玫老师说的话。她是留洋回来的,必是受了那番邦文化不少荼毒,哪里都不太正常。我们只跟她学本领就好,莫要受她太多影响。”
“可是我觉得很危险诶。”霜晴试图继续用海妖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她还是考虑到海妖存在的真实性的,“雪灵女王是被我们北海人所害,如果海妖真的存在,那一定恨极了我们北海,会报复我们也说不定哦。”
当年在雪城之战中射杀雪灵女王的,正是北海开国皇帝额尔德顺·扎拉丰嘎,霜晴和沈筠溪的额尼和皇舅又是额尔德顺氏直系血脉,她们都是扎拉丰嘎的后人。
在霜晴看来,若是海妖展开复仇,她们怕是一定会被排在复仇名单的前面。
“就算海妖真的存在,也早已被梦灵女王封印,威胁不到我们。”沈筠溪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里天天想些什么。”
霜晴却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如果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现在距海妖被封印已经过了五百年,万一封印由于时间过长而失效……”
“霜晴同学,筠溪同学。”
突然,身后传来两人熟悉的声音,将她们的交谈打断。转头一看,果然是苏美奂。
此时她已经气喘吁吁,正被班里唯二两个男子搀扶着前行,有气无力地问她们:“两位同学走得这么靠前,你们都不累吗?”
“这么点路程而已,还好了。”霜晴淡然答道,内心却有种惊吓过后的防备。
对比其她同学的排挤疏远,苏美奂好像有些热情友善过了头,强烈的反差带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是觉得,苏美奂好像在有意接近她们,对她们进行什么别有目的的防备和窥探。
“真羡慕霜晴同学这样好的体力,不像我……”说罢,苏美奂体力不支似的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则掏出她的金丝绣花小手绢,轻擦额头的汗珠。
苏美奂身边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小伙见状,蛮横地将另一个文弱公子挤开,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手摇着扇子,好像在细心呵护着一个易碎而美丽的奢侈品。
“臭蛮子有嘛好羡慕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屑地撇了霜晴和沈筠溪一眼。
霜晴对这个人是有点印象的。
上次她们去冯家为苏美奂庆生,这个粗糙莽汉就趁冯夫人和苏美奂离席的片刻,对她和沈筠溪出言不逊,讽刺她们是穷乡僻壤来的野蛮女子,不配出现在那样的场合,气得她差点当场就拔刀伺候。
因此,她对这个男的印象极差。
“你再给我说一遍?”霜晴此刻脸色蒙上一层青黑,嘴角却保持着礼貌的弧度,就差把“我刀呢”“宰了你哦”几个大字贴脑门上。
苏美奂见情况不妙,不满地看向他,语气中带着嗔怪:“方灿阳,你真是粗鲁,快向两位同学道歉!”
方灿阳却不以为意:“我说的也没错啊,又不是针对她们……”
“你怎么这个样子!”苏美奂不满地推开他,故意拉开距离,走到那个被方灿阳推开的公子身边。
“看看人家许长虹,多优雅绅士。你平日天天欺负他,现在又欺负新同学,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罢,她又对着霜晴和沈筠溪温声致歉,“真的是非常抱歉,他说话一向比较直,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说话直不是无礼的借口,希望阁下能将两者分清。”沈筠溪冷冷道,“我说话也直,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身后同学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再度传来,纷纷指责她和霜晴在东灵的土地上如此气焰嚣张,出言不逊。
二人已经对这些恶言恶语习以为常,只顾目视前方继续走自己的路。
苏美奂的脸色当即变了一下,仅短短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筠溪同学说的对,方灿阳素来无礼。在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我不会再理他了。”
“啧!”方灿阳的五官不悦地皱在一起,拳头紧紧攥着,不一会儿却泄了气一样松开,面露敢怒不敢言的沮丧。
为了讨好苏美奂,他最终不情不愿道:“对不起!我错了!”
苏美奂见他已低头道歉,为了缓和气氛,便插进霜晴和沈筠溪两人之间,拉着她们的手,左哄哄右哄哄,而后转移话题道:“小鲛珠湾过两日会举办一场春日庆典,我们一起去吧。”
“春日庆典?”霜晴饶有兴趣地一歪头,“那是什么?”
“新城区的洋人怀念他们的故乡,仿照西西亚鲛珠湾的样子,在沧水河畔建立了一个小鲛珠湾。”苏美奂解释着,难掩满目的向往。
“每当春回大地之时,那里都会举办一个隆重的庆典。大家穿上漂亮的衣服踏青赏花、河上泛舟、篝火野炊,可好玩了。还能看到好多西西亚的新奇玩意呢,都是平常我们这里看不到的。”
“不错不错,有意思。”霜晴微笑着点点头,眸中光彩焕发。
任谁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会以为她对庆典多么的感兴趣。实则不然。
此刻她脑内浮现的,是和她的涵姐姐一同赏花游园的画面,仿佛刚刚对于女子之爱的思考没有发生过一样。
“筠溪姐姐,你要去吗?”她一脸期待地看向沈筠溪。
沈筠溪目光如耳畔拂过带着暖意的微风,浅笑道:“你若想去,我陪你去便是了。”
呼吸着空气中温暖的香甜,霜晴瞬间把忧思抛在脑后,心情一如盛开的花朵般明媚。
请示过姑姑,她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冯霜涵。
“涵姐姐!”她笑容朗然,额前微卷的碎发被汗水打得微微湿。
“霜晴妹妹今天心情很好啊。”冯霜涵掏出随身的小手绢,轻轻擦拭着霜晴沁了汗水的额头鬓发。“出汗了也不知道擦一下。”
冯霜涵指尖触及她额头的瞬间,似有一股暖意透过皮肤,顺着血液流到了霜晴心里。
心跳的飞快,即使是帕子上淡淡的薄荷青草香也无法使其平定下来。霜晴只能绷着笑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
“过两日要一起参加春日庆典吗?”她这样问着,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什么庆典?”
冯霜涵也和最初的霜晴一样,对此一无所知。经过霜晴眉飞色舞一番解释,她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淡淡点了点头,应道:“到时若没有安排,可以。”
霜晴听罢恨不能原地蹦起一米高,欢呼雀跃道:“好呀,那就这样说定了!”
不知道是否春风格外和煦的缘故,霜晴一整个下午都觉得无比畅快,载歌载舞抒发着内心欢悦。
她唱着北海一首有关春天的民歌,歌的内容大概是:阳春时节万物复苏,美丽的花朵沿河开放。一位姑娘跟随北归的候鸟,越过河川,翻越山岗穿过树林,去见她自幼相伴的心上人。
欢快的曲调就像姑娘身下四蹄生风的马儿,唱得霜晴也有种暗戳戳的欢畅,像是有什么东西随春日暖阳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即将破土而出。
尤其是唱到“心上人”这个词时,莫名的羞涩感让她不知所措,好像这个词格外的烫嘴,只得用哼唱代替了原词。
直到夕阳西下,月上柳梢,冯霜涵匆匆找到她,将这欢快的氛围打破。
“乌吉赫额尼临时有事要我帮忙,可能……”黑发青衣的女子音容淡淡,却停至最关键的地方缄默不言。
霜晴也不傻,看到眼前人这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就知道,怕是有只洁白的鸽子要张开翅膀飞走了。
“没关系的,姑姑找你肯定有要紧事,你就放心去吧。”她虽倍感失落,却还是笑着安慰姐姐道,“我和筠溪姐姐在学校学习这么长时间,已经可以保护好自己了,姐姐不用担心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