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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可惜,一日的顺利并说明不了什么。
      医书上记载,塞脉之症若想痊愈,需整整十天!
      接下来两天,每到午时越青环都与父亲呆在刘夫人房里,分毫不差的为其下针。
      刘夫人的气色已经比三天之前好得太多,原本没有任何知觉的僵硬手足居然能够开始微微牵动了!
      这让刘夫人欣喜至极,也让朔王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不再象以前那么冷厉。最起码,在面对越回春与越青环时是稍稍柔和的。
      又是一日施针后,刘夫人终于在清醒时见到了她期盼已久的朔王。
      青环还未退出房内,正服侍醒来后的刘夫人饮些固本陪元的药物。
      “啊,王爷!”刚刚咽下最后一口药汤,刘夫人忽的瞥见门口光线一黯,进来的正是多日不见的朔王。
      她的眼中立时现出一泓流光,脸上神情惊喜交集。
      “奶娘。”靠近中,朔王的眼神淡淡掠过床边青环,落在了刘夫人脸上。
      然后在床塌边坐下,伸手握住了刘夫人已经能够稍稍动弹的手掌。
      “王爷,你瘦了……”刘夫人眼中带泪,笑着看视华泫全身上下,目光又是欣慰、又是怜惜。
      这个孩子,终究没有丢下她这个奶娘呵!
      就算青环曾经告诉过她,其实华泫日日都在她沉睡时前来探看,但她总要见了他才能心安。
      “奶娘,我身体健壮,瘦点无妨。你可要好好休息,快些好起来。”华泫唇角微牵,浮起了一丝笑意。
      青环在一旁瞪大了眼,有些希奇的盯着他看。
      原来,这个男人也是会笑的啊!她还以为他生就了一张铁板脸呢。
      仿佛是感觉到了青环的盯视,华泫忽的抬起头,目光直直投向她。青环的视线收之不及,正正与他对上。
      撇撇唇,青环低下头,把药碗放到屋角的桌案上,顺便远离坐在床前的朔王。
      感觉到朔王追在青环身上的目光,奶娘想起一件放在心中许久的事,对着他道:“王爷,奶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奶娘说吧。”收回目光,华泫问。
      “是。这些天来,多亏了越先生与青环医治照料我。现在我要王爷答允,不管以后奶娘的病能不能痊愈,你都不可伤害他们性命。”奶娘神色认真,力保二人安全。
      朔王闻言双眉高挑,抿唇沉默半晌,终于道:“好,我答应便是。”然后低低一笑:“奶娘放心,泫儿定不会伤害他二人的性命!”最后“性命”两字,他似乎加重了些语气,目中光芒闪烁,重又飘到了一旁的青环身上。
      把二人言语听在耳内的青环忽地身上一寒,低着头苦笑。
      她知道,那个朔王言语之外没有道出的是什么意思。
      若奶娘不治,就算他不取走她与爹爹的性命,也完全有千百种比死更难受的法子来用在他们身上。
      那,岂不是要比死还悲惨?
      不过不管如何,命总算是保住了。
      下午,奶娘需要睡眠休息,青环与朔王都退出了卧房。
      朔王在前,青环在后。
      在刚刚踏出精舍时,朔王忽的身形一顿,回头对她道:“丫头,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手段倒是高明,竟然哄得奶娘作护身符!”
      “我没有哄她。”青环摇头,与他对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从没有考虑过这些。
      “是么?告诉你,奶娘痊愈便罢。不然的话,你等着吧!”朔王冷哼,不再回头径直向外走去。
      前方竹丛边,正有个美丽女子在满脸柔媚笑意的等着他。红衣似火、腰身轻软,是噙香。
      迎上朔王转身的一瞬间,噙香忽然将目光向青环飘了过来,幽黑凤目里,是闪着猎猎恨意的眩亮。如花美女顿成食人修罗,那神情是恨不得用眼光将青环刺死才好。
      青环大为诧异,怎么搞的,为什么噙香忽然会露出那么愤恨的眼神?
      想了半天,忽的明白过来。
      这几日奶娘在针灸诊治下慢慢好了起来,那个噙香,是在担心奶娘会痊愈吧?毕竟,她曾经很花心思的告诉过奶娘,希望奶娘能有下床的一天,来继续“教导”她!
      而在噙香看来,奶娘这几天病势大好,“教导”她的日子快要近了,心中怎能不惧不恨?
      青环苦笑,来到这王府里边,遇到的怨仇可真是不少呵!
      那个朔王,若知道身边的美人是盼望奶娘尽快归天的,他会怎么样?
      看来,再尊贵再霸道的人,也会有愚笨的时候。
      各样心思交杂中,对奶娘的医治已到了第七日。
      这正是三个月前怜妃丧命的一天,对于刘夫人来说,当然也格外凶险!
      所以今日青环为刘夫人下针时格外谨慎。
      经过六日行针,她的手势更加熟练迅捷,几乎是在他人无法看清的点刺下结束了下针过程。
      纤纤手指,收针而回。越青环紧张的转头盯视守在一边的父亲,凝声问:“爹爹,怎样?”
      其实,她明知方才自已下针的过程里绝无差错,但还是忑忐不安。
      “没有半点差错。”越回春摇头,可是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轻松神色。
      “爹爹?”青环皱眉,觉察到了父亲的异样。
      “一个月之前,我为怜妃下针,与你的手法一模一样,绝无半分差别。”越回春缓声解释。
      这七天来,他每日都凝神细看女儿下针,也每日都细细回想自已一个月前的针法。两相对照下来,确实没有见到任何异样的地方。
      那,为什么怜妃会在深夜去世?
      这是不是说明,今夜刘夫人也会有危险?
      越青环与父亲对视,都沉静无语。
      看来,今夜已是性命交关的时候了。
      “爹,今晚我会留在夫人房中,细看情形。”沉思后,越青环决定今夜守在刘夫人一旁看个明白。
      就算是死,也要知道原因,不是么?
      如果今夜刘夫人与怜妃一样出事,那么就真的说明,千针回络本身是有缺陷的!
      那么困顿父亲许久的心结,也可以解开了。
      而如果刘夫人不死的话……
      越青环注目父亲,不敢再思索下去。
      “青环,那今夜就辛苦你了。”越回春点点头,目光中微含心疼。
      施用千针回络虽然只是短短一刻,但施针者花去的精力却是巨大的。下针之后还要通宵守候在刘夫人身边,青环必定会疲累至极。
      但是,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他已不能执针,就算守在刘夫人身旁也没用。发生突然的状况,可设法补救的只有越青环。
      更何况,他虽身为医者终是男子,通宵待在刘夫人房中的话也不甚方便。
      入夜,王府中各处开始寂静下来。
      摒退了房中所有丫环,越青环独自坐于已喝了定神药物入睡的刘夫人身边。
      案上数盏油灯晕出明黄光亮,将刘夫人的面容身形照得纤毫毕露。
      这是青环特意多点的,她要在明亮的灯光下,将刘夫人身上所有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凝起心神瞪大双眼,一刻不敢松懈,这样的时间是难熬的。本已疲惫的身体又要与重重袭来的睡意作斗争,越青环熬得格外艰辛。
      不能睡,绝不能睡!
      越青环索性站了起来,立在刘夫人床前驱赶睡意。
      站着,总归不会再想睡了吧?
      身旁的沙漏显示,已快至子夜。
      这正是当日怜妃丧命的一刻!
      青环的眼越瞪越大,神情也越来越紧张,不时的把手探向刘夫人鼻下,去感觉她的气息与温度。
      沙漏不停,子夜,过!
      有汗自青环额头滴落,坠到刘夫人衣上。
      再度伸手到刘夫人鼻端。
      气息依旧,温度依旧。
      刘夫人还好好的活着,没有任何异样出现!
      要命的一刻,终于挺过了……
      青环长吁一声,如经历了一次再世为人,心神总算松了些下来。
      退后二步,青环软软坐到了椅上,眼神却还是不敢稍离刘夫人面容。
      虽然挨过了子夜,但也不表明刘夫人已经没事。
      每个人的身体精神都有差异,在医理上来说,也就代表着每具躯体的针药反应不同。
      怜妃是子夜过世,那么刘夫人会不会是在子夜之后才有危险呢?
      所以,青环依然得打住精神,继续观察。
      后半夜,更静,也更倦。
      实在快要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越青环忽的提起左腕,狠狠的在手臂上咬了一口。
      好痛!
      越青环精神一振,尖锐的剧痛果然成功的驱走了浓浓睡意。
      就着油灯细看,只见原本滢白细柔的小臂上已多出了两道深深牙印,其中有隐隐血丝正在渗出,充分显示出她方才落齿时的力度与决然。
      唉,虽然有些难看,可能会留下点痕迹,却也顾不得了。越青环很惋惜的看着自已手臂,轻叹一声。
      正要放下,忽的室中光影一晃,凭空穿来一只大手,抓住了她正要拢入衣袖的的手腕。
      手掌大而有力,与她的柔细正成对比。
      “呀!”越青环一声低呼,震惊的看向手大手来处。
      身侧站立的,竟是朔王华泫!
      此刻他正神色怪异的凝视着自已的手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环暗自惊心,入夜后,自已因怕别人打扰,特意关上了所有的门窗。怎么这朔王还能无声无息的进入?她竟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
      是因为,刚才太困了么?
      “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试探性的挣了一挣,总算朔王没有为难的放开大掌,让她成功抽回了手腕。
      衣袖垂落,掩住那一个触目牙印。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深更半夜,你呆在这里做什么?”华泫浓眉一挑,定定的看她。
      白日里朝中事务繁忙,他没有太多时间来看奶娘,所以总在夜里前来探看。却没想到,今日会见奶娘房里亮着灯光。也没想到越青环会神色紧张的守在一旁许久,看样子是要守通宵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丫头会用伤害自已的方式来强逼自已清醒!
      不知为什么,当他从她身后看到那一段柔白小臂上的渗血牙印时,会觉得极端、极端的刺眼。
      简直恨不得立时擦去!
      “今晚是夫人较为危险的一夜,我要通宵守候在一旁。”青环一边转回眼重新看视刘夫人,一边顺口回答。
      最初的吃惊过去了,她不会忘记今晚来的原因是什么。
      至于朔王为什么在此,她无暇思索。
      “是么?那越回春为什么不来!”敏锐的捕捉到越青环语中异样,华泫即刻发问。
      “嗯……我爹说,一发生异样便让我立刻去通知他前来。”青环心头一惊,忙出言补救。
      “是么?”华泫问得低缓,双眼微眯闪过一道精光,却没有再深究。
      “王爷,现在已是夜深,由青环照看夫人即可,请王爷回房休息吧。”当务之急,越青环是要让这个碍手碍脚的王爷快快离去,省得万一刘夫人有事,她与父亲的计划被当场戳穿。
      “这么急想让我离开?”华泫忽的咧嘴一笑,若有深意的盯着她道:“看你睡意重重,我便在这里随你一同守候吧,省得你不知不觉中睡着,误了奶娘的病情。”
      “是……”越青环回答得无力。
      朔王说的是事实,他留在这里,她的确睡意全消!
      有个如凶狠豹子一般的男人在旁边,天下哪个女子会睡得着?
      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全心祈祷今夜刘夫人安然渡过,千万不要出事了!
      不然当着朔王的面,她与父亲的计划立刻就会揭穿。
      接下来,房中的情形甚是怪异。
      越青环寒毛竖立的端坐在刘夫人床前,大眼圆睁,拼命说服自已忽略身后的那个男人。
      而华泫却是悠闲的坐在屋角案旁,一边随意的打量越青环,一边自顾自的饮酒……
      不错,是饮酒!
      他进房之时,居然是带了一整壶烈酒来的。
      青环想不通,他怎么会带酒来?难道是有备而来,或者,其实他每夜都这样坐在奶娘屋里饮酒守候?
      这个男人……她实在有些看不懂。
      越青环猜的不错,华泫的确每晚都会在奶娘房中饮酒渡过。
      白天,他可以借王府及朝中的大小事务来勉强自已专注,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也没法束住自已的心思。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在害怕!
      怕奶娘会象当年的母妃一般,在无声无息中永远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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