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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太吾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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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与笙出院子之后,又习惯性地往谷外走。
虽然百花子弟都是仁善好人,但是对莫与笙而言,百花谷内呆久了憋屈,不如去谷外逍遥快活。
满腔的怒意被《七情曲》抑制消弭,莫与笙此刻心宁,不再看见什么都觉得不痛快了。
外观世界,目光所及之处,叶飘摇,鸟飞翻。它们的动作皆比平时观察缓慢三分,平和美丽不少,这让莫与笙贪图一刻的豁然开朗了。
如果不是叶献泽执拗要弹《七情曲》,恐怕他自己的怒意没这么简单能找到倾泻的法子?
想想觉得后怕,虽说日常没少闯祸,但是莫与笙却不希望带着戾气捅大篓子。毕竟,这里是养他成人的百花谷。
对叶献泽——
半感激,却仰高了头,不愿回身回院子道谢;
半负愧,可不会低头,不会落脸落面子抱歉。
稍晚些的时候,再回院子。和以往一样,假装事情翻篇就好了。
“小兄弟,有劳?”莫与笙不知不觉走到百花谷山门口,脑间神游被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语打断。
问语浑厚,似乎说话的本人,运纳了极其深邃的内功。
循声望去,莫与笙把说话的那个人好一番打量。
是个身高和他差不多的汉子,身形和先前见到的纹龙壮汉差不多魁梧。但是因为一套“练功服”着衣敛正,看着要比纹龙壮汉有礼节、斯文多了。
年纪约莫要比莫与笙大上一轮地支,头发呈青灰色。把眼前人放进人堆里,恐怕一眼就能辨识出来。
“何事?”
心情好转的莫与笙,待人也客气。不得不说,这个青灰头发的来人运气好?
“我乃‘太吾传人’太吾牧羊。前些日子收到百花谷飞鸽传书,故而疾疾赶来广南。希望今日,有机会谒见辛谷主。”太吾牧羊朝莫与笙揖礼之后,呈上拜帖。
莫与笙却心下暗道不妙。
太吾牧羊八成是为了前一阵子抓到的失心人而来的,但是现在失心人一个死了、一个逃了,如何交待?
拜帖简简单单,只说了来访人姓甚名谁、打哪里来往哪里去。制作的工艺,却并不十分精致。
“……”莫与笙看完之后,又抬头。
太吾牧羊还在老实地等着他回音。
这时候莫与笙才发现,太吾牧羊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可能是太认生腼腆了,方才没露面,现在躲在太吾牧羊身后探出一个头。
“他,也是来拜谒辛骨玉的?”莫与笙直呼了谷主名姓。这番无礼太吾牧羊像见得多了,不甚奇怪;少年却是不喜地皱了皱眉。
“是。”太吾牧羊把少年拉到身前,莫与笙这才看到少年穿的是一身道袍模样,“隋靖是我的同道,与我一起来的。还烦小兄弟通报一声。”
若是说太吾牧羊外表普普通通。那这小道童隋靖,可以说得上是雍容贵气。莫与笙眼尖,看到隋靖手上捧着的物什不是凡品,一张卷轴上,似乎有八卦乾坤生演生化。
隋靖察觉到了莫与笙的视线,匆匆将卷轴合起,再不外显。
莫与笙这才收起失态:“百花谷内石阶路横纵,即使给你们指了路,也未必好找。得亏得我闲来无事,又好心,就领你们往前走一段路罢……”
于是说罢“真好心”让太吾牧羊先行,莫与笙自个儿在队伍旁边口头提醒,何时该往东、何时该往西。
隋靖低声向太吾牧羊嘟囔,被内力充盈的莫与笙听见了:“都说百花谷人生性仁善,怎么这厮竟这般……”
太吾牧羊回身摇头,示意隋靖收声。又偷偷看莫与笙,以为莫与笙真的没听见,才松卸一口气。
隋靖跟了太吾牧羊很多年,常年周游增长阅历,所以早已见过各型各色的人。虽然莫与笙还没有同他们说很多话,但是从语气声态、视线习性来看——隋靖料定了莫与笙肯定不是单纯的仁善之人。
年纪太小的隋靖憋不住话,还需要太吾牧羊好生收束管教。
莫与笙自然听到那句议论他的诽语了。虽然没有将这件事摆上台面,没有和太吾牧羊、隋靖生事端,但是不代表他是个宽宏大度的好好小子。
他可不是叶献泽。
故意带着太吾牧羊、隋靖两个生人在百花谷里绕远路。
初衷是想激怒太吾牧羊和隋靖的,但事实是,莫与笙没能得逞。
太吾牧羊知道是在被动地兜兜转转,却异常大度,不生气;隋靖还小,压根看不出来哪条石阶走过了,还是没走过。
“牧羊哥哥,这是食窖酒楼呢!竟比太吾村的还要大上一倍有余!”
“这儿药房药圃真不错!太吾村日后要是建,不如就按照百花谷的制式如何?”
莫与笙看着太吾牧羊和隋靖,一进山门就像自来熟似的兴奋不已。心下捉弄的如意算盘被打破,也只能自己悻悻。
可莫与笙,却不是轻易放过好机会的人。
隋靖如此乐呵,还不忘记把那卷轴死死地拿捏在手里。莫与笙只能把捉弄的对象,从隋靖转到太吾牧羊身上。
太吾牧羊宠着隋靖。隋靖说什么都要么含笑、要么应声,像是忽略了莫与笙一样。
好机会。
莫与笙从太吾牧羊背后靠近,看上了太吾牧羊背着的木盒子。木盒子只被简单的铜质插销闩上,并没有上锁。要是轻声些手脚,打开应该不是难事。
上次在练武场靶场,妙喜说太吾传人有独一无二的什么来着?噢,莫与笙记起来了。是断剑剑柄“伏虞”。
如若莫与笙猜得不错,那“伏虞”剑柄,八成就安置在太吾牧羊亲自背着的木盒子剑匣当中。
趁着隋靖在绣楼门口的晒布架下玩闹、太吾牧羊注意力分散之际,莫与笙的指掌朝木盒子的插销伸去。
实在是好奇——那独一无二的剑柄“伏虞”,是什么样?
莫与笙手轻,铜质插销被一点点挪动,终于到了快被打开的卡位。但也在木盒子彻底被打开的前一刹,太吾牧羊惊觉转身。
可惜了。莫与笙到底是见不到剑柄“伏虞”的模样。
太吾牧羊只用一抓,就制住了莫与笙为非作歹的右手。莫与笙想挣脱,却发现一寸一毫都动弹不得。
武学造诣,莫与笙离太吾牧羊之间的距离,恐怕还差得远呢!
但是莫与笙不甘心,硬着头皮又上左手,想攻袭太吾牧羊来反遏,以求挣开束缚。
这种场面,太吾牧羊也似乎见得多了。即使是在自个儿建统的太吾村,也有不少心念一时走了歧途,毛手毛脚的人。
所以眼见这般行径,也只当作是莫与笙一时脑热的胡作非为。
太吾牧羊也没想把事情搅大。
只是后生想挣脱束缚,怕是没那么容易。得教他吃些苦头,让他日后别再起这些蛮狂心思才行。太吾牧羊是这样想的。
莫与笙伸左边臂膀,太吾牧羊就顺势一拉,叫前者失衡趔趄;莫与笙想运身法脱逃,太吾牧羊抢先攻前者破绽,叫他尽失脚力。
怎么看,莫与笙都像被拿捏得死死的玩偶。
莫与笙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脸色憋得猪肝红。但是,要他求饶却是不可能的。
“你这小子,还挺硬气!”太吾牧羊不曾小瞧莫与笙,反倒是夸赞他骨子里的不屈。
“怎么了?怎么了?”隋靖在高置的晒布架下玩得腻了,奔回太吾牧羊身边。看着眼前两人打斗僵持的架势,下意识只道莫与笙没好心眼。所以睁大了双目,怒瞪莫与笙。
太吾牧羊这才收了势,放开莫与笙被制住的穴位命门:“哈哈!这位小兄弟仰慕我是太吾传人,抢着和我切磋呢!想让我指点他一二。”
莫与笙偏头,啐了一口。可心底下,又为“太吾牧羊没有说破他偷盗”而奇异。
“不自量力。”隋靖听了太吾牧羊的谎言而放下瞪视,但是仍旧对莫与笙没什么好脸色。
性情不和,相看两厌。大抵如此。
“所以,现下该有劳小兄弟,带我们去拜谒辛谷主了……”太吾牧羊的真实目的,不会因为路途中的插曲而左右。
莫与笙难得切磋上吃瘪。虽然自己不承认,但是事实却的确是不再敢肆意滑头。“哼”了一声,走在队伍前头引路,直去往辛骨玉的院子所在。
路过的百花子弟,看着太吾牧羊和隋靖,大多数都露出惊诧的神色。
原因是因为莫与笙身边的人竟不是叶献泽,而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莫与笙!这是?”有人来问。
莫与笙不搭理。
还是太吾牧羊自己作揖做的答复:“鄙人乃太吾牧羊。”
甚至是“太吾传人”的头衔都不必说,因为冠上的姓氏就是“太吾”。
问话子弟的态度瞬时一百八十度转变,对着太吾牧羊和隋靖充斥了恭敬与欣悦,还礼又寒暄。
隋靖跑到莫与笙那里去,故意显摆,那才是对待太吾一行应该有的世俗样子。
莫与笙懒得和小孩子计较。不屑。脑海里还在想着,方才败给太吾牧羊的几招,究竟输在了哪里?
太吾传人到来的传闻,没过多久便四散传开。各匣子弟多濡慕者,纷纷跑来远看太吾牧羊和隋靖。
太吾牧羊含笑走得从容;隋靖虚荣,走得大摇大摆。
到了辛骨玉院门,莫与笙随手一指门扉:“到了。”
“谢过小兄弟。”太吾牧羊没后悔指点莫与笙一遭。
进院子的却只有太吾牧羊一人,隋靖被留在了院子外侧等候。
莫与笙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和这小道童多唠一唠。最好,是能报复小道童隋靖,以雪“输给太吾牧羊一招半式”的仇。
也管不得,隋靖才十二、三岁。他莫与笙是不是欺凌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