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成肆

10、ＮＯ．１０

　　我现在时常做梦，这几日醒来都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南宫冽还是小时候的南宫冽，我却是现在的我。他声声不停地叫着我哥哥，目光清澈一如从前。我无法不应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只能就这么看着，直到他又变成现在的南宫冽。他不再叫我哥哥，只叫阿翎，表情柔和，目光温暖。我却不寒而栗，然后惊醒。
　　醒来后，南宫冽便开始喂我喝药。很多、很苦。我不做声，暗暗皱眉。而后昏睡，接着做梦，梦醒，喝药。我以为我会这样一直到死。
　　直到阿诺他们找来。
　　他们进来的时候，我看着。我看着他们不敢相信的看着我的眼睛。
　　“南宫翎，你怎么搞成这样了？”端木莲急匆匆跑到我身前。
　　“没事，看不见而已。”我看向前方，大概3寸以外的地方看不见。
　　“还说没事，都看不见！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他呢！…”她顿了顿，不安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其实当南宫冽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她告诉南宫冽。恐怕在她找到我的同时，南宫冽也知道了我的去处。只是，那件事……算了，都是将死之人，何必呢。
　　“呃，那个。”她尴尬想解释什么，我摇摇头。
　　“不要解释，我知道。”不理会她满脸的吃惊，我看向前方，“阿诺。”
　　“主子，我在。”
　　阿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闻声转头，他站在我的视野之外，我看不见他。阿诺啊，想想还是对不起他，浪费了他大好的时光。如今的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了。
　　我寻思着怎么开口让阿诺上前，小屋的木门被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南宫冽高兴叫着我的名字。
　　“阿翎，阿翎。你猜我今天发现了什么？告诉你，是…”他的声音卡住，我看不见他。但他看得见阿诺和端木莲。
　　“你们来干什么？”他的声音不似刚刚的温暖，语气冷淡带着生硬。
　　我们都没接话，本来就不大的小木屋我感到很拥挤。
　　“冽哥哥，你手上的是什么啊？”端木莲打破气氛。
　　“没什么。”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哇，是小鹿诶，大雪天的你怎么找到它的？”
　　“碰巧吧。”他的声音渐渐向我靠近，我看到了他和他手中的小鹿，只到他腰部的小鹿。
　　他放开小鹿，小鹿立刻就躲到桌下，不敢看我们。小尾巴在外面一缩一缩的，很是可怜。
　　“独孤莫言，你怎么还有脸在这儿。”南宫冽冷笑道，“怎么，不想承认吗？”
　　“你想怎样。”阿诺忽然出声，我寻声望去，他在我旁边，一脸淡然。
　　“独孤莫言，你的计谋是不会得逞的。阿翎只会是我的。”
　　我屏气，沉默看着他们。
　　“南宫冽，在主子身边，我永远只是阿诺。”
　　“啊！你们到底在讲什么啊！冽哥哥，阿诺怎么会是独孤莫言呢，你弄错了吧，他可是……”端木莲犹豫地看着阿诺。
　　“是什么。”我开口。
　　“也，也没什么啦。”她眼神闪烁，一看就在说谎。
　　“是什么。”我强调。
　　“是，是，”端木莲一急，说了出来，“是最近复出江湖的杀手组织首领。”
　　“组织？”我重复。
　　没等端木莲反应，我问，“阿诺，什么时候成为首领的。”
　　阿诺平静回望我，“在你离开青楼之后，主子。”
　　“我醒来时你为何装哑。”
　　“主子，我是被毒哑的。那时我还没有力量，是左长老找到我带我训练的。”
　　我沉默，组织中的左长老是一大禁忌，听说是前代首领的师傅，但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独孤莫言吗？”
　　“是上代首领取的，我是他儿子。”
　　我闭上了眼，这么多年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逃不过组织吗？
　　“哼，独孤莫言，你说完了吧，滚吧。”南宫冽冷笑着。
　　我没有听见阿诺说话，他的呼吸却沉重着。
　　“独孤莫言，我不知道你在这儿还有脸待下去。你别忘了，是你下毒害阿翎变成这样的！是你！”南宫冽的声音如惊雷，闷闷作响。
　　“什么！？我说南宫翎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是你下毒害的！”端木莲几乎要跳起来，“你到底想怎样？你主子对你还不好吗？你居然如此狠心！”
　　阿诺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南宫冽道，“呵，你敢说你对主子没有居心？我可是听说某人的‘一剑’要开锋呀。”
　　“你！”南宫冽一时语塞。
　　气氛冷到极点。
　　“小莲，过来。”南宫冽开口。
　　端木莲的神色我看不清，她的声音传来，“不，我要陪在南宫翎身边。”顿了顿，“冽哥哥，陪你这么久，我累了，现在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一次的任性。”
　　端木莲站到我身旁，不等我开口，南宫冽和独孤莫言已经开始拳脚相向。
　　“呐，南宫翎，很惊讶是不是。”她神秘冲我一笑，不再说话。
　　我们在旁看着他们从室内打到室外，刀光剑影我看不清。只听端木莲一声娇喝，持着一条软鞭挡在我的面前。
　　“独孤莫言，你居然想伤害南宫翎？你还有没有心！”
　　我的面前是倒在雪地上中了暗器的南宫冽，阿诺持剑与端木莲对峙。
　　一阵飞雪，端木莲的声音远远传来，“这次，换我守护你。”
　　我此时真恨自己看不清，却又恨自己看得清。
　　半跪在雪地中的端木莲灿烂冲我笑着，胸前血红，她的心脏被一剑穿透。她身后是刚刚倒在地上的南宫冽。
　　“放手。”
　　南宫冽听话放开剑，我扶着剑，顺势坐在地上。
　　“咳，现在，我可以叫你翎哥哥了吗？咳咳，呵呵，能死在你怀里，我，我很开心呢。”她笑容依旧灿烂明艳。
　　“别说话，别说话。”我失措，不知道该怎样。
　　“叫，叫我莲丫头，叫我…”
　　“好，好，莲丫头，莲丫头。”
　　“嗯！咳，终于，终于又听到你叫我莲丫头了呢。翎哥哥，这次，这次，我终于又守护到你哦。”她满脸幸福，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我伸手擦去她嘴角的鲜血，可是却越擦越多。她抬手，抚摸我的脸。
　　“真是，真是的。怎么会这么幸福呢。”她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翎哥哥，我告诉你哦。”她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我把耳朵贴到她嘴边才听到。
　　“我…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她的声音终不可闻，她温热的血自心口流到了我的身上。何必呢，何必呢，傻丫头，是翎哥哥不好，到最后才将你记起。当初的约定只是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为我送上性命。
　　我缓缓从她身上拔出一剑，果然是天下一剑。剑身光亮，一滴血都不沾。
　　“你们，就这么想要我死吗？”
　　他们沉默不语。
　　“是吗。”我迅速持剑对着心头刺了下去，“那好，我死。”
　　倒地的瞬间我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的面目都模糊了，只有南宫冽的怒吼在耳边回荡。
　　“主子…”独孤莫言的声音在旁。
　　“滚！独孤莫言，都是你害的！滚！阿翎不愿看到你！”南宫冽狂暴喊着。
　　我咽下血，挣扎从南宫冽怀里坐起。“我已经看不见了。”
　　他们一同噤声，我有些失笑。
　　“南宫冽，或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咳，请你好好活下去。”我感觉到南宫冽的身体一僵，“就算为了我。”
　　南宫冽的呼吸一瞬间加重了，“好，好，好。果然到最后还是你最狠。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哥。”
　　我咳了咳，嘴里的铁锈味越来越重。“阿诺，咳咳……”
　　“别说了，我懂我懂。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的！”阿诺的语气是我从没听过的无力。
　　我点了点头，睁大了眼睛，还是看不见。真可惜，现在是日落时分吧。
　　“你们就陪我一起看落日吧。”我试图微笑，想象着那无比美丽的落日，静静闭上了眼。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