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替代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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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拂着茂密的树叶，四下倾泻的阳光将苍翠碧绿的树叶一层层刺穿，尘埃混迹其中，悠悠地晃出光的形状。
苏夏不紧不慢地跟在木梓曦身后，始终同她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两人在公园里兜兜转转了许久，也没出去，以至于苏夏大致能猜到相近的几条林荫小道，手机的地图显示木梓曦的确是在带着她绕圈子。
“曦曦。”苏夏叫停木梓曦，“你是不是迷路了？这条路我们十几分钟前就已经走过了。”
“苏夏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谁的替代品？”
小道上鲜有人行走的痕迹，是个清洁工也不愿涉足的荒僻角落，石阶几乎被杂草覆盖，树木代谢凋落的叶片慵懒地躺在草尖和满是灰尘的石阶上，人迹罕至之地，除了植物生机盎然之外，鲜有几只维持生态系统完整的微小动物。
见苏夏不语，木梓曦接着追问，“你应该一直有一个喜欢的人吧！初吻什么的，也应该是给那个人的才对，为什么会给我呢？是因为我和那个人很像，你又无法得到那个人，所以才把我当成了替代品。”
“曦曦？”
木梓曦调转身体突然出现在苏夏面前，语气冰冷带着十足的震慑，“回答我。”如同审问罪犯一般的眼神，犀利中藏着恶魔般的审视，林丛间传出鸟儿振翅疾飞的声音，被翅膀无心击落的树叶随着高处的风渐渐飘零。
那双诡谲透亮的纯黑色眸子冷冷地凝视着眼前人，刺骨的寒意从那双眼睛的深处涌灌而出，将眼前人团团包围，苏夏不禁打了个冷颤，神色恐惧。
“为什么不说话？”木梓曦一脸仿佛什么都看透的神情，沉静中带着些许的不屑。
“被我说中了，所以无话可说！？”
视线从苏夏脸上移开，虽然不愿相信，但木梓曦从苏夏的沉默里得出结论，自己的那番猜测是对的，这一刻，她只觉得内心杂乱更甚，原本就盘根错节诸般混沌缠绕的丝线，眼下更加的复杂繁乱。
木梓曦左跨一步，错开苏夏，径直回到被众人光顾的所谓正确的道路上去。
“你不是替代品，木梓曦。”苏夏缓缓转过身面向已经快要走到正确的道路上的木梓曦，“遇见你之前，的确是有一个人一直在我心里，那个人夹杂在我和沈万中间，每每沈万想要亲近我时，我就会看见那个人，以至于我和沈万之间总有一段无法打破的隔阂，明明知道和她没有可能，可不知为何也始终无法和沈万更近一步，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就这样了，那种关系不远不近，或许对我来说就可以了。”
见木梓曦停下脚步，苏夏大跨步追了上去，又在和木梓曦相距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直到你的出现，我才意识到，即便是没有那个人，我对沈万也根本就什么感情都没有，我也只不过是一直被他操控的棋子罢了，我一直都记得那个人的脸，她身上和你一样有一股甜甜的糖果味，就连脸上的痣都长得一模一样，我原本以为你就是她，可你不是，你的出现，让那个人一点点淡出我的记忆，我之前明明一直都想再见到那个人，可是现在，每天想见到的人只有你，你在我身边就会觉得安心，不安的时候，紧张的时候，胆怯的时候，只要能牵你的手、拥抱你、和你亲吻就能得到缓解，很奇怪，就像一个多年无可救药的病人遇见了良药一般，……我不想失去你木梓曦。”
苏夏的脸上渐渐浮现一层忧郁，“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可是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回到没有你之前的生活中去了，我……”
啜泣。
泪水将视线模糊，豆大的泪珠啪嗒一声砸在青色的石阶上，干燥的石板瞬间被泪水侵蚀，腐化出深深凹痕，紧接着又是一击，一下一下撞击着那块久经岁月风化雨打的石板，老旧的石板在泪水的敲打下发出沉重的悲鸣，一如苏夏此刻被泪水吞没的心脏般悲伤不已。
“你错了，苏夏。”木梓曦缓缓转过身走向苏夏，“我并不是你的良药，也救不了你。”
“更不可能做任何人的替代品，我就是我，我也只能是我，而你，也并非无可救药，真正能救你的人只有你，他人……终归爱莫能助。”
‘笨蛋，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又谈何能救你。’
木梓曦掏出口袋里仅剩的纸巾，轻轻拂拭苏夏眼角的泪，“别犯傻了苏夏。”
光与影的交界线将二人完美分隔两处，木梓曦坦荡的容身光中，苏夏则被树荫的晦暗牵扯其中，与那次魔术表演台上时场景相似，不同的是，这一次，木梓曦并未向苏夏伸出手，也未在她耳边私语告诉她别怕。
苏夏征征地看着站在光里的木梓曦，就像那次她在魔术表演台上看见那个人一样，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恍若远在天边，只是，当时的那个人向自己伸出了手，而眼前的人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光里看着自己什么也不做。
“木梓曦……”颤栗的身体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
“笨蛋。”木梓曦看着即将再次哭泣的苏夏略带惆怅地叹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牵起苏夏的手将人带进阳光之下。
“不会有人一直把你拉进光里的，所以要学会自己走进光里啊！”
“洗把脸回去吧！”木梓曦的脸色渐渐柔和了下来，眼里的光也变得不再让人害怕。
只是简单地从树荫遮蔽的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之下，苏夏却感觉自己的心仿佛重生了一般，光将那颗脆弱的心洗涤了一遍，满布阴霾的心房瞬间变得澄澈透亮起来。
“曦曦，谢谢你。”苏夏紧紧握住木梓曦的手，就像那次魔术表演时握住她的手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同她一起都置身在了光中。
“别谢我，总是把你弄哭的我，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苏夏在木梓曦身后摇摇头，步履轻快地走到木梓曦身侧，握紧木梓曦的手，脸上的神情远比之前轻松了许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才不是曦曦把我弄哭的，而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敢肆无忌惮地哭出来，之前只敢一个人偷偷地哭，偶尔也会在姥姥怀里哭，却不敢把哭泣的原因告诉她，再后来，姥姥也离世了，姥姥去世那天和举行葬礼那天我抱着我妈哭了好久好久，之后就没敢在谁面前哭过了，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长进。”
“我啊，能哭泣的地方也只有姐姐怀里而已。”这句话一出，木梓曦脸上瞬间变得忧郁起来，‘姐姐，杜颖涛那家伙是可以让你随便哭泣的家伙吗？所以才选了他是吗？我，不是个称职的妹妹呢！’
光影在两人身上不断交接，阳光穿过密密叠叠的枝叶投射下来，一片片铜钱大小的光斑在地面晃动，那股穿梭于微尘之间的气息婉转而漫长，淡浅轻柔的光晕似一层层薄纱将林丛浸染。
苏夏走到木梓曦身前粲然一笑，世间三千红尘倾落在她嘴角，“礼尚往来，以后，曦曦也可以在我怀里哭。”
迎面拂来小苍兰的香气，木梓曦短暂地沉溺其中，一片秋叶缓缓落在肩头，木梓曦轻轻抖动肩膀将落叶抖落，悠悠开口，“我才没那么矫情，前面就是洗手间，我在这里等你。”说罢便松开苏夏的手，任由她离去，看着苏夏的背影，木梓曦的嘴角悄然掠过一抹极浅极短的笑，许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没一会儿，苏夏便从洗手间奔袭而来，快要到木梓曦身边时放慢了脚步，“曦曦，可以一起牵着手回去吗？”
温软之间，苏夏的语气有些底气不足。
木梓曦轻叹一口气，垂目道：“只能牵一会儿，出汗的话手会不舒服。”
“嗯嗯。”苏夏连忙点头，上前牵起木梓曦的手。
两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公园，回去的路上，苏夏特意放慢了脚步，一路上即使两个人没有什么互动，苏夏也觉得万般美好，快到小院的时候，木梓曦主动松开苏夏的手，苏夏的快乐瞬间减半。
穿过庭院的菜园，来到厨房，三人已经开始准备晚饭，苏夏同三人打了个招呼，便加入其中，木梓曦则是穿过厨房做到餐厅看着木梓嫣。
发觉到木梓曦异常视线的木梓嫣，擦了擦手，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走到木梓曦身前目光柔和，“怎么了曦曦？一直看着我。”
“姐姐。”
“嗯。”
“姐姐你好像一直没怎么在我面前哭过，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了吗？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为什么不在我面前哭呢？”木梓曦看向木梓嫣时眸子透亮，纯澈至极，如孩童般的眼神干净无暇。
木梓嫣缓缓屈身，撩弄木梓曦额前凌乱的碎发，“怎么突然问这种事？”
“因为，今天突然发现，我并不是个称职的妹妹，仗着自己妹妹的身份，一直向姐姐撒娇，从没想过姐姐的心情，姐姐也想有个可以随意撒娇的人吧！委屈的时候、不安的时候、想要哭泣的时候，我明明也可以像姐姐安慰我一样安慰你的，可我一次都没能为你做过，姐姐，我也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软玉质地的手指带着些许的温度在木梓曦脸侧一遍又一遍地轻抚，木梓嫣思考些许，起身将木梓曦揽入怀中，“我一直都有在依赖着你，只是你没发现而已，而且每个人表达情绪的方式都不一样，撒娇的方式也不一样，我也有以我的方式向你撒娇，因为有曦曦做我的妹妹，所以我一直都很开心，因为有你，即便有委屈和不安的时候也会很快被消灭掉的，所以，曦曦你完全没必要为这种事烦恼的，还有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可以随便任你撒娇的人，无关乎年龄和身份，因为这是彼此互为家人之间才会享有的特权。”
木梓嫣轻轻拨开木梓曦额前的碎发，含了一个吻印在了木梓曦额头。
‘家人之间的特权吗？’木梓曦揽住木梓嫣的腰肢若有所思。
“姐姐，过年我想带个人回来。”
听得此言，木梓嫣诧异至极，顿了顿，猛然挣开木梓曦的双手，捧起木梓曦的脸质问，“你谈男朋友了？”
此话一出，厨房的众人纷纷向两人看齐，苏夏更是惊讶地险些切到手。
两坨婴儿肥从木梓嫣白皙的指缝儿间漏出，木梓曦嘟嘴道：“没有，是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工作上的女孩子。”
“呼，吓我一跳。”木梓嫣长舒一口气短暂地放下心来，“曦曦你为什么突然想带她来我们家，而且还是过年的时候？”
木梓嫣起身挼了两下木梓曦的头，将本就凌乱的头发挼的更乱了些，“这种事晚上回去再说，你先去楼上看看外公醒了没。”
“姐？”
“去吧！我还要做饭，你先去陪一会儿外公，他可能醒来就忘记之前的事了，你在他身边陪着些，有事下来叫我。”
“嗯。”
上楼中，木梓曦回头看了眼厨房忙的火热的几人，带着疑惑上了楼。
推开李治的房门，见冼海陪在李治身侧，李治坐在轮椅上面朝阳台，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
“外公？”
听到声响的李治转动轮椅面向声音的发出人，表情呆滞，手里紧握着一本相册，语速缓慢，“你是谁？长得有点儿像我们家曦曦，只是我们家曦曦今年才十二岁比你小很多，是你刚才叫我外公吗？”
“外公，你再仔细看看我，我就是曦曦啊！今年是新历2022年，我已经长大了。”木梓曦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忧伤。
“哦，是吗？都已经2022年了，我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嫣儿呢？能让她来见见我吗？”
“嗯，姐姐在楼下做饭，我去叫她上来。”
说罢，木梓曦便匆匆离去，将木梓嫣带了上来。
“云儿，是你吗？你还活着！”李治看着眼前的木梓嫣有些不敢置信，满腹的思念化作眼底的汪洋倾泻而出，最后一丝有序的意识也陷入混乱，完全忘记了自己无法支持站立的双腿，一心只想上前去拥抱尚且还在人世的女儿。
“外公（大人）。”三人齐齐上前，试图阻止李治从轮椅跌落，最后在木梓曦和冼海两人的及时扑救下，李治安稳地回到了轮椅上。
“云儿。”筋骨分明的手掌颤颤巍巍地荡在空中，急不可耐地想要抚摸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外公。”木梓嫣快速走到李治面前，握住那只颤抖的手，眼里的光忽闪忽闪，“外公，是我，木梓嫣，妈妈她不在这里，明天，等明天，她下班了就来看您了。”
一阵风从木梓嫣眼前划过，李治挣开木梓嫣紧握的手，面色震怒，“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的云儿已经不在了。”
李治垂着头掩面哭泣，泪水从指缝间疯狂涌出，宽阔的肩膀渐渐塌软下来，原本整洁的衣衫顿时变得皱巴巴的，一如李治此刻因为过度悲伤而变得拧巴的面部表情那般舒展不得，没有一点儿哭声，只是任凭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木梓曦半蹲在轮椅前，将李治那双嵌进脸里的手一点一点掰开，“外公，妈妈不在了，您还有我和姐姐啊！爸爸也在，海哥，达叔，静姐，宇哥我们都会陪着你，我和姐姐是妈妈生命的延续，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不忘记，她就一直活在我们身边，活在我们和她相处的每一段记忆里，那里没有伤痛，也永远不用承受生离死别。”
原本混浊的双眼被泪水清洗一番后变得干净起来，眼前人的脸恍惚又清晰，“曦曦，你长大了。”
“嗯，已经是半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木梓曦看着李治眼眶红红，却没有半滴泪水滋润的痕迹。
李治眼里的泪水渐渐退去，“为什么是半个？”
“那是因为，有您和姐姐爸爸静姐在我身边，我才可以继续当个小孩子啊！”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替代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