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寻骨（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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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地图上示意的小道，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苍宿所说的聚阴之阵的阵眼。
“大概就是这儿了。”苍宿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
纵使不懂堪舆之术的季无柒，此刻也感觉到此处的气氛不同来。黑暗中，几十棵槐树合围一座古庙。现代的农村里民间信仰式微，村中一般只供奉祠堂，或是小型的城隍庙，经常也因为疏于打理而显出破败之相。而此处却正相反，可以透过半透的门窗看到庙内闪烁的长明灯，可见此处常有人供奉添换香油。
“是个城隍庙啊，那倒方便了。不过在这种偏僻的村落里，有香火旺盛的城隍庙倒是少见。”白果趴在佛堂的门上，透过半透的白糊窗纸向里看。长明灯隐约照亮了半个佛堂，可见内里的壁画。不知过了多少年，壁画已被积年累月的香火熏出了一层焦黄的包浆，但依然可见描画的神仙轮廓。
“城隍庙有什么特别的吗？”季无柒问道。她对城隍庙的印象只存在于小时候逛庙会的印象，后来变成了游客专供网红小吃贩卖地的代名词。
“城隍庙相当于接收地方魂魄的中转车站，属于冥府司管下的驻阳间办事处。”苍宿答道。“也算是我们的下属单位，走，进去看看。”
刷了桐油的厚重木门不知过了多少年月，白果一推不开，往里看看，发现是落了重锁。这自然是为难不到几个魂魄形态的鬼差，穿墙而过。
“果然，不愧是聚阴之阵的阵眼，阴气最盛。”白果一边低头在光屏上看着，一边信步走在佛堂正殿。
这殿似乎每日都有人供奉香油，勤加洒扫，佛堂佛灯都是被擦得一尘不染。
“这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季无柒问。
“城隍庙一般是供奉保一方水土的神仙，而且并非是天庭下派的，而是我们冥府选拔的官员来驻守，所以并无固定的名号。”苍宿说着，皱起眉来。“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正是城隍当值时间，他怎么不在殿里？”
“城隍也要值夜班？”季无柒感觉到惊奇。“晚上一直在城隍庙里呆着吗？”
“当然咯。你别看城隍看起来很风光，在人间有自己专属的庙宇办公室，还可以从人们供奉的香火中抽取分成。”白果向季无柒科普道，“但城隍不能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且处理地方公务非常麻烦，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鸡零狗碎的张家长，李家短，家里媳妇生不出孩子了，来拜一拜；今年少收了两斗粮食，来拜一拜；连续好多天没下雨了，来拜一拜；下雨下太多了，来拜一拜……”
“那这些事，城隍都能管？”季无柒赶紧打断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白果。
“当然不能。”苍宿答道。“城隍能做的，一般只有分类和传达。”
“比如下雨这事吧，是天庭管辖，城隍作为冥府机构没什么权力过问，只能打报告去对应部门帮忙询问一下。”白果抬头向四壁的壁画望去，“至于生孩子，发大财之类的许愿，就更难办了。要不就只能硬着头皮给其他部门打报告，要不就只能把许愿打回去。”
“看来城隍真是不好做……但是有香客进香，总归收入不错吧。”季无柒说。但是坐在城隍庙里，不用东奔西走，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任务就可以享受香火，总让她觉得很羡慕。
“香火？”白果噗嗤一声笑了。“你以为项目提成那么好拿？除了初一十五的定期供香，一般来寺庙的都是有所求的人。一炷香奉上只是定金，事情办成了才有还愿的尾款。而且这香火钱，除了冥府的抽成之外，还要用来打点对应的部门。就算千辛万苦把事情帮人办成了，现在按时还愿的人越来越少，收不到尾款呐。城隍又不能离开办公室，也不能降下身份去人家家里托梦催尾款，往往就不了了之了。”
“那……只剩下工作稳定一个好处了。”她记得虽然有独立办公室，也有项目提成，但天天坐办公室里处理许愿，写报告，还要跟五花八门的部门交接，这活儿一般鬼还真做不了。
“那倒也不是。如果城隍没有很好地完成香客的愿望，让许愿的人事与愿违的话，久而久之，进香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收入越来越少，自然也没钱去打点其他部门。恶性循环下，就没人来供奉了。”白果的话无疑给季无柒的幻想浇上了冷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逛的城隍庙后来变成了网红小吃街的代名词了。
如果不跟网红小吃合作，多少带点人流量来，那就更加门可罗雀了。
刚刚生出的跳槽想法被瞬间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以城隍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油水多，大城市商业街的经典城隍庙名额选拔，在冥府都快打破头了。而乡野间的城隍，则是人去殿空，无人值守。久而久之，就破败了。”白果感慨了一句。“但这个庙倒是不同，虽然位于穷乡僻壤，倒是香火很旺盛，供奉也很精心。”她看了看快满出来的功德箱和永日燃烧的长明灯，语气里掩盖不住的酸。
“虽然业绩不错，但工作时间玩忽职守，不在庙内处理公务的事，我也会报告上去的。”苍宿板着一张脸，对着四下拍摄了几张，作为城隍迟到早退的证据。
“老顽固。”白果嘟囔了一声。“本来能把城隍庙经营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想出去玩玩还不行？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
“当然不行。提高业绩是一回事，上班时间坚守工作岗位是另一回事。”苍宿一板一眼地回答。虽然此时没穿那身笔挺的工作服，黑色小鸡T恤让他此刻认真的样子有点好笑。他继续低头去填写报告，眉头却越皱越紧。
就在季无柒和白果四下参观佛堂，苍宿低头记录报告时，忽然听到清脆的“啪”的一声玻璃碎裂声。
“宁熙？”季无柒抬头，正看见供台上，宁熙为了拿摆放在最上面的果子，把下面的供盘打翻在地，白瓷盘子碎了一地。
而罪魁祸首并不管这些，他索性坐在了供台上，转眼间两个香蕉已经进肚，正准备盘算着其他水果。
“吃城隍供奉，功德值减二十，念在他没什么脑子，记在你们俩的账上。”苍宿依然展现铁面无私本色。
“到下属部门串门，吃几个果子怎么了？他自己又不吃。”白果不乐意了，“我们攒点功德值容易嘛？再说了，相信城隍神回来了，也会主动招待我们吃的。喂，就算我们没有尽职看管他，你也在旁边，你怎么不给自己扣分？”
苍宿正要说什么，忽然，佛堂正厅的偏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季无柒，白果，苍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一起向那扇门望去，而宁熙也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暂时停下了大吃大嚼。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穿着蓝衣的青年，年龄看起来二十出头，头发睡得蓬乱，看起来像是刚被从梦中惊醒的样子。
“谁在哪里？”青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声音中却带着一丝惊慌。
他借着幽暗的长明灯带来的微光扫视了整个佛堂，眼神却没有在季无柒等人身上停留一秒。他的眼睛落在了被宁熙打翻的果盘上，叹了口气。
“又是老鼠吗……”他低头拾起碎片，又把弄撒的水果重新归位。
“看来是个看不见魂魄的凡人。”白果抬了抬下巴。“要不要问问他？”她伸出两根手指，季无柒知道，这是要给青年注入一丝灵气，暂时开启他的阴阳眼的意思。
“算了吧，八成是被雇佣来看门的，就算问了也大概不知道什么内情。”苍宿摇了摇头，阻止了白果。
青年清理了一片狼藉的香案，却并没有离开回去睡觉的意思。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质罗盘，看样子已经用了很多年了，银色已经氧化变黑，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了。罗盘上的指针，正指着季无柒一行人的方向，不停地抖动着。
“看来，是你小瞧他了。”白果看了一眼苍宿，“虽然并没有阴阳眼，但人家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季无柒打量着那个小罗盘，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是好久以前流行的探灵罗盘了，能粗略检测出灵体的存在和灵体方位。以前鬼差培训的时候都会配发一个。不过嘛，精度不怎么样，现在这种老古董早就被淘汰了。”白果指了指季无柒手腕上的芯片，“现在都用这种探测仪。”
“那他是怎么得到的？”季无柒问。
“旧设备被淘汰之后，没被回收销毁的就被缺钱的鬼差卖到人间了呗。一般都是唬人的算命先生和风水先生会买，自己看不见，就只好用设备补上咯。不过这个看门的，怎么也用得上这个？”白果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只见青年看着手中的罗盘，脸色却刷的一下变色。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罗盘，嘴唇颤抖着，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他在说什么？”苍宿皱着眉头问。
“他说的是，‘来了’？”季无柒侧耳仔细辨别。
她不由得报以同情。虽然不知道青年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感知灵体的罗盘，但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原因，夜半三更在眼前检测出几个鬼在自己眼前，总归要害怕的。
而这时，却听见青年用颤抖的声音说：“为什么这次……这么早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寻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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