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公务员生存指南》三月长颈鹿

40、寻骨（4）

　　“他说什么呢？”季无柒悄悄对白果耳语。

　　虽然知道看不见鬼差的凡人听不到她们之间的交流，但还是有种闯入别人的领地，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我哪知道？”白果耸了耸肩。“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是被雇佣来打理寺庙的人吧。寺庙里能检测到灵气反应再正常不过了，他怎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还没等季无柒再说什么，眼前的青年忽然脸色青白地跪下，对着佛堂正面的城隍塑像猛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也颤抖着。“小的不知城隍驾临，惊扰了大人，请城隍大人饶恕！”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敢抬地膝行着就要退出佛堂。

　　“这反应……不对劲吧。”季无柒哪见过这种阵仗，忽然一个大小伙子就对自己三叩九拜起来，要不是青年看不见自己，她差点就要上前去把他亲手搀起来了。

　　“确实不正常。”苍宿眉头一皱，转眼看向季无柒，“你去给他开一下阴阳眼。”

　　“我？”季无柒正看着热闹，没想到自己忽然被点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还在膝行离去的青年的肩膀上。

　　“救命啊！”

　　青年本就惊慌失措，忽然感觉肩膀上搭了一只手，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一回头，看到肩膀上空空如也，更是发出杀猪般的凄厉叫声。

　　与此同时，季无柒就感觉到接触到青年肩膀的手心一阵轻微的灼烧感，她知道这是来自活人自带的阳火所致。但也许是因为受到了极大惊吓的原因，阳火此时已被惊得极其虚弱。

　　“吵死了，快给他开眼。”白果堵住了耳朵。

　　“你确定他看到咱们，不会吓得当场昏迷？”季无柒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两根手指在青年的额心一点，注入了一丝阴气。

　　青年看着眼前忽然大变活人般地出现了四个人形生物，这次倒是没惨叫了，一声没出地就翻了白眼。

　　“这这……不会是被吓死了吧？”季无柒顿时冷汗就下来了，赶紧用【复元】探了探他的脉搏，还好，只是被吓昏过去了。

　　这应该不算伤害无反抗能力的凡人吧？季无柒偷偷抬眼看苍宿。还好，苍宿并没有跳出来给她扣分。倒是宁熙好奇似的凑近嗅了嗅陷入昏迷的青年。

　　还挺会关心人的嘛！季无柒心里觉得有点欣慰，白果却在身后泼了她一盆冷水：“你快把他弄醒吧，他吓得魂魄要离体了，宁熙闻了味道，就等着开饭了。”

　　季无柒看宁熙舔了舔嘴唇，明明才吃了饭，此刻一副已经准备好吃夜宵的样子，赶紧给昏迷的青年注入了灵气，稳住他的三魂七魄不要离体。

　　青年再醒来时，眼前是四个人低头看他的大脸。

　　还好，这次他没有又光速昏迷，而季无柒也在他准备张嘴大声惨叫之前，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他的嘴。

　　“别叫，我们是好人！”

　　是好鬼。

　　季无柒心中默默补充，但她要是这么说，很难保证青年不再次昏死过去。

　　青年被捂着嘴发不出声来，而眼前的几位也并不十分凶神恶煞，他似乎有些微微安心了，虽然不知道为何有个人一边舔嘴唇一边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自己的生命似乎暂时没有危险。他点了点头，示意季无柒可以松开手了，自己不会再发出噪音攻击。

　　“不知道各位是……？”青年压低了声音问。

　　“我们是……”季无柒刚想脱口而出自我介绍，却被白果拉了一把。

　　“咳咳，我们是冥府来城隍庙巡查的检察官员，来巡查各地城隍是否有玩忽职守。”白果接过了季无柒的话茬。

　　咱们什么时候凭空升职了？

　　季无柒有点吃惊地看向苍宿，苍宿却并没有纠正白果的说话，面色如常。

　　这话虽然说是跑火车，但青年倒是肉眼可见地态度尊重了起来。毕竟，现在在他眼里，季无柒一行人的官职比他日夜侍奉的城隍大人要高多了。

　　“话说回来，你刚才怎么那么惊慌？”季无柒问了她一直盘桓在心中的疑问。在一般的民间信仰中，城隍一直是聆听百姓疾苦，非常亲和的形象，为什么青年倒吓成这样，仿佛被恶鬼追着一样？

　　青年听到这，似乎又紧张起来，猛地吞了口口水。他似乎是怕说的话被听去似的，畏惧地看了一眼佛堂上供奉的城隍塑像，开口道：“不知各位放不方便换个地方说话。”

　　四个人跟着青年出了佛堂，沿着一条走廊到了后堂。这里似乎是青年平时的居所，是佛堂后的一个耳房。虽然看得出年岁久远，但收拾得倒也整洁。

　　青年似乎对刚才季无柒的问话十分忌讳。白果见他不愿意说，就换了个问题。

　　“你来这个城隍庙工作，多久了？”

　　“我是新来的，来这还不到一年。”青年放松了一些。

　　“那你的上一任呢？”白果又问。

　　“我的上一任是老李头。他……死了。”青年紧张地抿了抿嘴。“因为不小心冲撞了城隍大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季无柒一行对视了一眼。

　　明显不对劲啊！

　　“你继续说。”苍宿不动声色。

　　“出事的那天早上，正好是十五，十里八村都会来上香的大日子。想抢头香的人也多，一般一大早就会开门迎接香客。那天却日上三竿都大门紧锁。又过了几个时辰，大家都觉得出事了，才叫人翻了墙头来查看情况。”青年似乎回忆起什么恐怖的画面似的，“结果一进来就发现，佛堂正殿的门大开着，老李头正躺在正殿的地板上，浑身的水分都被抽干了似的，如同骷髅……”

　　“你也看见了？”白果插话道。

　　乡村里的流言传播最是离谱，往往从村头传到村尾，故事就被口口相传添油加醋变成完全不同的版本了。

　　“那是自然！”青年猛地吞了口口水，眼中全是惊惧，仿佛当年的场景又重回眼前一般。“当年就是我去帮忙收敛尸体的，看得清清楚楚。老李头像个干瘪的橘子一样，连手脚都干得佝偻起来，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寿衣给他穿上的。”

　　“会不会是死了好久了，但那个月十五才被发现？”苍宿又问。

　　青年听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会不会，虽然香火最旺盛的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但这城隍庙也算十里八村里有名的。平时香客虽然少些，但也每天都有几个。好几个人言之凿凿地说前一天还来进香，见过老李头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死了的？”白果问。

　　“因为老李头的尸体，被挖了眼睛。”青年的声音颤抖着。“大家都说，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遭了神罚了。”

　　季无柒倒吸了一口冷气。

　　护佑一方平安的城隍自然不会因为被冲撞就痛下杀手，而一夜之间把人的尸体变得形如干尸，又挖掉了眼睛，这分明不是任何地仙会做的行径。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青年会在发现有灵体的存在后如此恐惧，恐怕是怕步了老李头的后尘，变成第二具被挖眼的干尸。

　　“那你之前说，‘这么早就来了’是什么意思？”季无柒问道。“你知道这个……城隍什么时候会出现？”

　　“是的。一般来说，是每隔三个月，城隍大人就会来收取供奉。”青年点了点头，“只要赶在天黑之前，把供奉放进正殿，然后把门紧锁后离开，就可以一夜无事。”

　　“什么供奉？”白果似乎是随口问了一句。“不过现在并不是供奉的日子，那正殿倒也香油蜡烛样样不缺，你倒是挺尽心的嘛，回头我也在你们城隍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谢神仙大人夸奖。”青年露出谄媚的笑容。“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而且那些只是日常供奉而已，不算什么。”

　　苍宿似乎从这话里听到了一丝不对，追问道：“日常供奉不足为道，那你说的三个月一次的供奉是？”

　　只见青年嘿嘿一笑，却并不正面回答。

　　“三个月一次的供奉，自然非比寻常。要不我们寺庙的香火怎么会格外灵验，村子怎么又会多年以来平安无事呢？当然是和寻常的寺庙不同。”

　　“看来也问不出什么别的了。就是一城隍庙看门的。”白果凑近季无柒的耳边咬耳朵。“还是进入正题吧，再聊一会天都亮了。”

　　她转头对青年说：“那这村里的人，你都熟悉吧。跟你打听一个人。”

　　青年连忙点头，“那是自然，不光村里，连隔壁村镇来进香的，我也都认识得七七八八，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就是了。”

　　季无柒打开光屏，显示出委托界面。上面映的是发来委托的楚立的照片和基本信息。

　　“这个人，你认识吗？”

　　青年凑近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他。”

　　“你认识？”白果追问。

　　“认识的，认识的。”青年笑了，“如果要找他，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