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姑娘》照野玉兰

24、第二十四章

　　　　　外婆家门口围了不少人，看到姜云回来开始低声讨论。

　　姜云没理她们，走进院门。

　　院子里站着几个同村的长辈，看了姜云一眼又继续转头商量着什么，姜云握紧手里的袋子，站在门口屏住呼吸慢慢走进去，沙发上坐着姜萍雪，一脸憔悴，高志溶看了姜云一眼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他们的儿子则是一脸无所谓靠躺在沙发上。

　　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姜云一眼一句话没说，姜云没管他们，又朝外婆住的地方进去。

　　里面有舅舅们在，谁也没问姜云考试怎么样，怎么回来的。姜云也不在意，她呆站在门口眼里只剩下床上躺着的老人，瘦骨嶙峋好似干枯的老树。

　　双眼紧闭，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无一不是岁月蹉跎的痕迹，往日笑眯眯的慈祥似乎再也看不到了，她像睡着了那般。

　　姜云慢慢的走过去，轻手轻脚的坐在旁边似乎怕惊到床上看起来好像睡着的老人。好半天才敢伸手握住她布满老茧的手。

　　掌心的温度似乎在流逝，姜云不自觉的搓搓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只觉得外婆突然头发白了好多，脸色也是灰白，好好的为什么会躺在这呢？不该是这样啊，

　　姜云木纳的朝窗外看一眼，墙角的蔷薇明明也开花了，葡萄长的也挺好，该盼着她考完试回家的老人怎么就倒了呢？

　　姜云想叫声外婆，张了张嘴试着发出声音，没发出来。于是她放弃了，但她想外婆应该是听到了。而且她现在好累，说话累，眨眼睛累，呼吸也累，就这么看着外婆也挺好。

　　舅舅憋了一肚子气在旁边看了一会，看姜云一动不动僵在那嫌她碍眼，上前拽开姜云，才一动手，却是心惊了一下。

　　他明明也没使多大力气，姜云就那么轻飘飘的被拉扯到了一边，身体轻的仿若一片枯叶。

　　看着她麻木的表情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姜云舅舅到嘴边的狠话还是削弱了一点“你去外面别碍事。”

　　姜云站着没动，舅妈上来推了她一把，“丧门星，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还不都是因为她。”

　　舅舅低声呵斥叫她闭嘴，

　　姜萍雪也进来了，她听到姜云舅妈的话却也没反驳，好似她们说的是一个自己毫不在意的外人。

　　儿女围在身边，姜云被人群挡着逐渐看不到外婆的身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起来刚才舅舅让她去外面，好，那就去外面吧。

　　院子里人好多，姜云左右看了眼找了个角落呆着，角落有一个有些变形的背篓，里面放着一些姜云不认识的植物，

　　“老太太就为了那些草药去山上啊？”

　　“嗯，她孙女上学，一直她养呢，”姜云靠在墙边听外面的人一言一语说道。

　　“她父母早些年离婚了，嫌她...谁也不要，听说她继父送她去学校，她不满意，爱攀比，非要去好学校。”

　　“老太太就只好一边种地，一边采草药卖钱，...”

　　“啊......”

　　“就因为采药吧？”

　　“对啊，山上路本来就不好走，那么大岁数掉坑里了，老人家爬不上来，硬撑了好几天没等来人，等被人发现就不行了。”

　　“可怜啊......”

　　这些对话好似尖利的长着倒钩的刀狠狠刺在她的心上剜出血淋淋的血肉，疼到她心脏紧缩手脚抽搐。

　　院里四邻帮忙料理，谁都没注意到躲在角落里那个只有走进才能发现颤抖的特别厉害的人，额头不断有豆大的汗滴落下，惨白着脸紧闭眼睛......

　　“......外婆外婆...我也要走......”姜云听到自己这样说。

　　“......不怕，以后有外婆养你...”姜云听到外婆这样说。

　　“下周就考完了，考完我就回来......”

　　画面一转到了黑不见底的山崖，老人微弱的呼救声，姜云喊哑了嗓音就是没有人来，怎么办？怎么办啊，救命啊...

　　“救...救命啊...好疼......”躺在黑暗里的姑娘梦里发出呓语。

　　思想重新占据大脑，半睡半醒间姜云听到外面锣鼓喧天似乎在庆祝什么一样，

　　“好累啊...”姜云听到自己这样说。

　　“醒了就别装死。”黑暗里还有一个人，姜云转动涩痛眼球朝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是她没有血缘的弟弟。

　　也不管他说些什么，扭过头来盯着屋顶发呆，不一会又沉沉昏睡过去。

　　高三一班本该是高高兴兴的散伙饭，因为姜云弃考，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阴影。余栗看了眼这两天都没合眼的大伯，有些难受，她得知姜云弃考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她了，没打通。

　　余林文也是，给姜云打电话没打通又找了班级资料，监护人一栏里的联系方式打过去，也是无人接听，第一天下午开始直到第二天开考，截止进考场的铃声一响，余林文靠后跌坐在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资料扔在桌子上，封皮大字是关于助学贷款的。

　　他知道姜云情况不是很好，也知道她努力肯定能考个好成绩，已经替她提前走了一些路，好让她能没有顾虑好好念书，原本是打算考完试给她说的.........

　　余栗打了很久的电话没打通也有些慌乱，她知道姜云有多重视，所以越觉得肯定是出事了。

　　从认识的人那里找到经常来找姜云的胡轩轩，小胖得知姜云弃考，想都没想就往老家跑，假期人满为患，挤了三个小时才挤上一趟车。

　　一路上提心吊胆的不行，快到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给沈季发了一条短信。

　　沈季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他跟老师请了长假，跟父母说了一声自己去奶奶家，连夜坐火车到县城又周转回到老家。

　　长途跋涉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略微有些撑不住，只是想到姜云，沈季又加快步伐......

　　农村的丧葬习俗是过世的老人三天内下葬，沈季到的时候，只剩空气中弥漫的最后一缕香火气息。

　　他捂着嘴咳嗽两声，强打起精神，往姜云外婆家去，

　　在门口遇到了往里面张望的小胖，小胖看到沈季直接红了眼睛扑上来抱住沈季，大男孩没出息的掉眼泪了，“沈季，我不敢进去，我......”

　　沈季拍拍他的肩膀，哑着嗓音说道：“你先回去。”小胖擦了把眼泪，朝院里看了眼，点点头，

　　院内冷冷清清，杂物堆放在门前，小胖说早上老人下葬后亲戚们就都走了，以前一直干净整洁的小院突然就有落败了，

　　到门口沈季突然有些不敢进去，他不敢想象姜云会变成什么样，他以前一直没问姜云为什么会结巴为什么会自闭不说话了，还会手语。

　　他不敢，姜云以前经历了什么沈季不知道，但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那样，那经历能好到哪去？

　　姜云好不容易从过去的黑暗里走出来，就差一步，被打到更深层的深渊，她会怎么样，沈季不知道。

　　良久，脚都有些麻木了，沈季才推开门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诺大的家冷冷清清，待看清沙发上的人，那一瞬间心疼到无以复加。明明身高也有170，怎么抱着腿坐着那么瘦小，才多久没见。

　　等姜云丝毫没有光亮的眼睛朝他看过来，沈季没一刻犹豫紧走几步到沙发边，紧紧抱住那个已经脆弱到不能触碰的人，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姜云脑袋埋在沈季颈窝处，闭着眼睛好久好久好久都没动一下，

　　“我好累啊！”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