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失路之人

13、第 13 章

　　李氏平安生下孩子，陆府大喜，陆老爷和王氏见刚出生的小孙女玉雪可爱，便十分喜欢，给孩子取名陆漪，乳名晓晓。王氏和李氏商量着给孩子办个热闹的满月酒，李氏见婆婆并不因为是女孩就忽略，也放下心来坐月子。
　　近来诸事皆顺，王氏便开始琢磨另一件更重大的事情，给陆文勤纳妾。
　　不过，她怀疑儿子和沈德音之间好像出问题了，最近儿子一直没搬回后院，给她请安也总是匆匆忙忙和沈德音错开。偶尔叫儿子一起用饭，他总借口翰林院事忙不来后院，可她找丈夫打听过，翰林院的差使，忙不忙还不是看个人。
　　她叫来陆文勤身边的小厮和苍竹苑的下人，却又都问不出来什么。不过看到儿子和沈德音只见起了间隙也好，她暗想，等安排的妾生米煮成熟饭，量她沈德音也翻不出花儿来！
　　便开始暗暗寻摸合适的人，可看了几日总觉得都不满意，即使她不喜欢沈德音，也要承认一点，有沈德音这个珠玉在前，儿子即使能再看上别人，也得是个顶出挑的。
　　自从陆文勤中了探花，王氏就收到了各种宴会的邀请，宴会上家里有读书人的夫人们，话里话外总要问问王氏教子的经验，王氏每每收到请帖都暗自得意一番，带上林雅是因为她已经十六岁，可以开始相看人家。
　　可林雅只是表姑娘，并不是陆府亲生的姑娘，陆文勤这个探花虽对陆府有加成，可这不还只是个小小翰林么！所以虽然大家都夸林雅温柔安静，但却都对林雅是否婚配避而不谈。
　　几次下来王氏也琢磨出意思了，有些不悦，但也无可奈何，没有女方上赶着求亲的道理。
　　这日，王氏拒了一个赴宴的帖子，照常去松涛院看小孙女，去了后发现林雅和沈德音也都在，两人抱着小孙女正在说什么，见她来便一起行礼。
　　王氏见她两人举止动作彷佛一致，看起来都一样的赏心悦目，她心中不由一动。
　　看完孙女，王氏回到主院细细思索，外甥女来京也有三四个月，正青春的年纪，几个月便将养的也似花儿一般，自从自己允了她和沈德音读书写字，她的举止也慢慢褪去了从前的畏缩胆怯。
　　她本意是想给外甥女相看个好些的人家，可这些日子以来，高的人家看不上陆家，低的人家她看不上，林雅的婚事倒成了她仅次于儿子子嗣的难题。
　　可今天见到林雅和沈德音在一处，举止行径也开始有了些大家闺秀的意味，她不免有些想法。
　　与其把林雅嫁给不知名的小官，还不如纳与她表哥，虽然是妾室，可婆婆是亲姨母，不管如何都只会向着她。再说，等将来林雅给自己生下大胖孙子，在后院可比沈德音要更有立足之本了！
　　这样一想，王氏顿时精神了，她又仔细盘算了一番，认为确实可行，自己一直愁的老大难终于解决了，她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得赶紧趁着儿子和沈德音不和，把这事定下来。
　　在这件事上，王氏可以说是相当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她立刻让花桃去请林雅来主院，准备探探林雅的口风。至于陆文勤，他是她儿子，她再清楚不过，虽然陆文勤有时候有些脾气，但只要自己坚持，他断不会违背母命。
　　林雅刚看完小侄女回到院子，正和木香商议再缝制些小婴儿的春衫，却见花桃来请，询问事由，花桃却说不知，只好跟着花桃到了主院。
　　到了主院，却发现姨母待她比往日更亲切，林雅以为是自己给小侄女做衣服被王氏知道了，心中一暖，又和王氏说起晓晓。
　　王氏见林雅又这样喜欢孩子，心里更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再好不过，和林雅聊了几句晓晓便把话头往陆文勤身上扯，林雅以为姨母是想夸赞表哥，便也附言赞同。
　　王氏按耐住心中的欣喜，面上做忧愁状，“雅儿，你可知我叫你来是何事？”
　　“不知，还请姨母详说。”
　　“你可知，你来京城时，你外祖母将你托付给我，一则你外祖母年岁已大，你舅家的表哥们也都已成婚，家中人口众多，怕顾你不及；二来，你已及笄，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你外祖母托我给你寻一个好人家。”
　　林雅听到谈及亲事，脸红起来。
　　“好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王氏拍拍林雅的手，“所以前些日子，我才带着你去好些人家做客，就是想帮你看一个婆家，这样我也不负你外祖母所托，也能对得起和你母亲的姐妹之情。” 到这里，王氏似动了情，眼眶有些红。
　　她叹口气又道，“只是，我待你虽如亲女，但外人都知道你不是，所以来提的难免轻看，都是些不入流的人家。我心疼你将来日子难过，所以都拒了。在我心里，是想长长久久的留你在我身边，不让你受苦。”
　　听到这里林雅便明白了，姨母虽疼爱她，但自己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怎么能让姨母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她站起身向王氏跪下，“姨母爱惜雅儿，雅儿感激不尽，我自知家世卑微，又有那样的父亲，是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我也想长久的侍奉在姨母身边，但我若我不嫁人，时间久了难免有人议论，姨母收留我，给我锦衣玉食，我怎敢给姨母带来非议。所以我早早就想明白了，若是两年后，还没有合适人家，我便回文水县，找个庵堂做姑子，姨母大恩没齿难忘，雅儿定日夜祝祷姨母和家人平安顺遂。”
　　王氏急了，怎么到这一步了，拉起林雅怪道，“你这孩子！哪就到你说的这一步了！我说想长久的留你在我身边，是为你想了个好出路，想让你到我家来，你怎么就会想到去做姑子！”
　　林雅愣住，难道姨丈家有适龄子弟？可姨丈的族人并不在京中。
　　王氏见林雅愣住，以为林雅明白了，便继续道，“你也知道姨母的心病，为着你表嫂的肚子不见动静，我这几年来，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后来你的亲事我又悬在心头。如今，同书已高中了探花，更是仪表堂堂，你虽是妾室，可也不算辱没了你。更何况还有我在，我是你的婆婆，更是你的姨母，若来日你生下儿子便记到你表嫂名下，由你亲自教养，如此一来，岂不是比你嫁去那些不入流的微末小官人家好？”
　　林雅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做妾？！
　　那她从那个家里逃出来是为什么？
　　给表哥做妾和给乡下财主做妾有区别吗？
　　这就是姨母为自己想的好出路？
　　王氏林雅面色苍白并无欢喜之意，便明白林雅可能不愿，也收起慈祥，端起茶喝了一盏，才又缓缓开口，
　　“平心而论，你姨丈只是四品官，陆家在京中也不是名门大族，但陆家族中视你姨丈为首，同书如今虽然只是翰林院六品学士，但有你大姐夫家人和他岳父的提携，前途必不可限量。”
　　“你嫂子嫁近来已有三年，一无所出，她母亲便是年至三十才有的她，你若是能为你表哥生下儿子，何愁富贵与前程？纵使来日沈德音生下孩子，可那时你的孩子也已长成，占尽先机。”
　　“你来府中小半年，我待你可有不好？如今姨母也是无法，你若应了这桩事，便是帮了姨母大忙，姨母只会更加感激你！”
　　“姨母也可以为你寻个人家做正头娘子，可如今的状况我也和你说了，我看上的，人家看不上。看上的，都是些末流小官家，想想你的母亲！即使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也要说，当初你外祖母看上你父亲，不也是看上你父亲是个举人，他日中了进士做了官，我妹妹还能做个官太太，可现实呢？我妹妹受尽你父亲、祖母的磋磨，以至于她早早便去了，留下你一个人！”
　　王氏想到妹妹，心中一酸，她的确想给妹妹这个唯一的孩子好好打算，但成亲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不能不慎重。在她看来，林雅去做正头娘子还真不如给儿子做妾，至少有她在，家里没人敢欺负亏待林雅！
　　“这个家里，只要有我在，谁敢欺负你？你的两个嫂嫂，哪个不是对你关怀备至、亲切客气？你吃的、穿的、用的我都挑最好的给你，生怕哪里不周全，辜负你外祖母所托！可你若是嫁给像你父亲那样的人，便是做了正头娘子又如何？不还是一样受磋磨！”
　　听王氏提到母亲，林雅泪如雨下，她不想做妾，可姨母收留她住下，也的确为她考虑良多。如果不答应姨母，自己是不识好歹，可答应姨母给表哥做妾，她又过不去心里那关，更觉得对不起一直对她很好的沈德音。
　　林雅当下也没了主意，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王氏见状，便不再逼迫，待林雅平静下来，又道，“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姨母是真心为你打算！”
　　说罢便让杏儿和花桃给林雅洗漱收拾，送她回去。
　　林雅回到院子里便怔怔的发呆，木香很担心，又见小姐双眼微红，是哭过，她害怕林雅是受了委屈，便想去主院求王氏。
　　可林雅却一把拉住她，让她不要去，又说自己只是想起母亲，便进内室躺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