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48、感冒

　　“你拍成什么样了，让我看看。”杨略把扫把扔在一边，伸手想拿张弘辉的相机，没想到他却把相机搂入怀中。

　　“不行，我怕你弄坏了。我爸的相机，他宝贝得很。”

　　杨略双手交叉，盯着张弘辉：“你是不是把我们拍得很丑，所以故意不给我们看。”

　　张弘辉急忙把怀中的相机放入包中，一边收拾一边答道：“没有这回事，我觉得好看才拍的。夕阳，放学后，青春的少女，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能不好看吗？”

　　杨略认为张弘辉的解释更像是掩饰，追问道：“现在天还亮，你刚才为什么开闪光灯？我被你闪了一下，眼睛都没睁开。放学后的教室里有翻着白眼的女学生，怎么想都是灵异故事吧。”

　　“人眼可见的光亮和镜头下的光亮不是一个概念。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刚才其实是为了补足光线才开的闪光灯，能让你们的轮廓看起来更立体。”张弘辉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小心忘了关闪光灯，但这个年代有相机的人家也不多，所以他便信口开河。

　　张弘辉趁杨略和吴简章沉默的空档，飞快地抱着书包抬着垃圾篓跑了。杨略看见他跑得飞快，疑惑道：“他去丢垃圾为什么要带上书包？等下不是还要把垃圾篓放回教室吗？”

　　“可能是为了以防万一。”吴简章也很想看张弘辉拍下的照片是什么样子，但她不好意思追问。即便三个人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有说有笑，但她还是不习惯向杨略以外的人发出请求或命令。

　　杨略将扫帚放回原位，问道：“什么万一？”

　　“万一把书包留在教室里，我们偷看藏在包里的相机中的照片。”吴简章看到杨略放完扫帚朝自己走来，知道她马上要拿起书包回家了，便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作业与文具。

　　杨略对这个假设嗤之以鼻：“我们才不会做这种事呢。虽然很想看，但是不能偷看。说起来，他没经过我们允许拍照，这是偷拍吧？”

　　吴简章很想说如果照片中只有她和杨略两个人，那她可以无条件允许张弘辉在任何时候按下快门，但这种事情心里想想就行了，口头上还是要附和杨略。

　　“嗯，是。”吴简章将没写完的作业收到包里，背起书包和杨略一同走向公交站。

　　杨略把吴简章送上公交车时说：“等着吧，我明天一定要问出他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看那张照片。”

　　“等到校运会结束后，我会把所有的照片都上传到我的空间相册，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了”——这就是张弘辉的答复。

　　当时杨略很想追问为什么是等到校运会结束后，突然想起他说要在校运会上偷拍漂亮学姐的照片，便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转眼间校运会就到了，杨略不幸得了一场重感冒。两节课用掉了一盒抽纸，抽屉里全是白色的纸团。张弘辉害怕离杨略太近会被传染，凳子都拉到墙边了。

　　英语课上老师一讲课，杨略就咳嗽，老师停下来的时候杨略的咳嗽也停了下来。英语老师看着杨略边咳边用纸巾擤鼻涕，觉得这个学生妨碍她讲课的同时又有点可怜，忍不住劝道：“杨略，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这一直咳下去也不是办法。”

　　“老师，我保证不咳……咳……咳。”杨略本来想说保证不咳嗽了，但话说到一半又被咳嗽打断了。

　　人类没办法控制喉咙发痒，杨略觉得喉咙痒得像是里面被塞入了一颗红毛丹。杨略咳得止不住眼泪，她抬起头来发现全班同学都注视着自己，心想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人类最好是已经进化到可以控制喷嚏和咳嗽了。

　　英语老师感叹着：“A poor girl.杨略的同桌，或者是旁边的同学能不能给她接点热水，喝点水润润嗓子。”

　　杨略眼尖，瞥到吴简章有要从座位上起来的趋势，连忙举起自己手中的保温杯：“老师我有热水，马上就喝。”

　　喝水的时候倒是不咳嗽了——温热的水划过喉咙，杨略得到了一点慰藉。英语老师拍了拍手示意课程继续进行，杨略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尽量让自己咳得小声一些。

　　这节英语课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下课就是午间放学。杨略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感到四肢无力，虚弱地趴在座位上。吴简章看杨略无精打采，不由得担心起来：“杨略，你要不下午请假回家吧？”

　　“下午不是运动会开幕仪式吗？”杨略想起张弘辉唯一报了名的自行车慢骑大赛就在今天下午，他还委托杨略帮他拍照，她原计划在这个时候偷看那个时候拍的合照是什么样的。

　　吴简章的手撩开了杨略的刘海，贴在了杨略的额头上，她想看看有没有发烧。

　　温度还算是正常，吴简章松了一口气说：“所以你正好可以请假，不耽误学习。”

　　“我也想请假，可是……”杨略抽了抽鼻子。烦人的感冒让她单边鼻子堵住了，但堵住的一边偶尔会不自觉地滴下几滴鼻涕。杨略想拿纸巾，发现今天带的纸巾都用完了，可吴简章在面前，总不能让她看到自己鼻涕乱流的样子。

　　杨略把头仰了起来，想起小学的时候好多人社交软件的签名是抬头45度角仰望天，是为了不让伤心的泪流下来，而她是为了不让丢人的鼻涕流下来。

　　午间放学大家都赶着去吃饭，张弘辉今天急着回家调试心爱的自行车，没跟杨略和吴简章一起。此时此刻教室只剩吴简章和杨略两个人，吴简章看出杨略的窘迫，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

　　看在杨略很可怜的份上，这次就不捉弄她了。吴简章这样想着，把纸巾塞到了杨略的手里，但忍不住说了一句：“又不是没帮你擦过鼻涕，怎么还这么见外。”

　　杨略如释重负地用纸巾擦着鼻子，浓重的鼻音让她听起来格外的委屈：“那次至少你没看到我的鼻涕是什么样子的，这次是差点就被看到了。”

　　吴简章眼中满是笑意：“被看到了又怎么样？难道你的鼻涕是金子做的，被我看到了就会泄露惊天秘密，不能返回天界了？”

　　杨略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但脑袋实在是过于沉重，她没办法思考太多，只好抛出眼下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怎么不去吃饭？”

　　杨略的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吴简章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杨略的手背：“我是那种会丢下你的人吗？而且你生病了，挺可怜的。”

　　杨略的脸埋在手臂间，只露出一双眼睛。感冒让她在夜里难以入睡，无论用什么样的姿势躺着，鼻塞总会让人心塞。所以杨略根本没有足够的睡眠，拜此所赐，她的单眼皮都变成了双眼皮。

　　受感冒的影响，杨略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吴简章觉得这个样子的杨略实在是太可怜了，她根本没办法丢下她不管。可杨略只想让吴简章赶快吃饭，不想让她为了自己饿肚子。

　　“你不怕我传染感冒？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怕得要死。”杨略重提旧事，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吴简章丢下她去吃饭。

　　吴简章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说：“是谁呢？我不像杨略同学记性这么好，所以我觉得你说的人不是我。”

　　“你说的话前后矛盾，既然想不起来，为什么觉得不是你……咳，咳……”

　　温水对喉咙的安慰只是一时的，时效过了以后魔法就会消失。本来因为温水舒服了一点的嗓子因为说了些话又痒了起来，杨略咳得喘不过气。吴简章站到了杨略背后，不停地顺着杨略的背。

　　十一月的冬天，杨略穿了件被同学嘲笑是米其林轮胎人的深蓝色棉服。吴简章的手拍在棉服上时，杨略想起了她妈晒被子的时候也是这么拍的。

　　“好了……别拍了，再拍轮胎就要漏气了。”杨略病恹恹地转过身，握住了吴简章的手。她已经死心了，明白吴简章是肯定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去吃饭的，所以她提出了邀请：“我们一起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