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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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到，乐人们吹打起来。
蔓吟头蒙红纱、双手捧镜，由我和喜娘左右挽着，款款出房。
来到徐府门口，我着实被眼前仗阵吓了一大跳，只见路边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几乎堵住了街面。
喜娘这时出声，示意新娘正式拜别娘家。
蔓吟颔首，遂跪到徐尚面前，郑重叩首。
“爹……保重。”十八年养育之恩。纵是她平素没心没肺，此时此刻面临别离，业已哽咽。
“恩。”徐尚眼眶微红答应，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肩头，柔声道，“吉时已至，别再耽搁了，随子秋去吧。”
“是……”虽瞧不见神色，却清晰可闻蔓吟鼻音浓浓。这依依惜别之景惹得我也好生感伤，我别过脸悄悄抹了把泪，再回首时，她已在喜娘搀扶下平了身。
新娘入轿，轮到林子秋朝徐尚作揖。
徐尚伸手虚扶了一把，只言片语未交待，仅微微点了点头。
爆仗三声后，林子秋上了马。花轿被抬起，所有迎娶人按序归列，终是启程。
喜庆之乐再起，满目的火红，天都快烧着。
街面沸腾，闹哄哄的，我跟在花轿一旁走着，隐隐约约，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泼水声。
蓦然感觉有两道冷厉的目光自背后射来，我心头一惊，不由回眸寻望。
四下搜索许久，并未发现古怪。远远望去，只有徐府熟悉的门庭，还有徐尚，身影寥落正怔怔看着我们这边，眉间清愁像萧索的晚秋，仿佛是遗失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抵达林宅，又起三声炮竹，花轿从正门被抬进院中，却不落下，我见有人上前燃炮，连忙随喜娘躲到边上，捂紧耳朵看热闹。
鞭炮噼里啪啦炸开，可怜的蔓吟被抬着绕了一周，终于得以掀开轿帘，步出花轿。
一路上红毡铺地，有人手持竹篮随新娘子边走边撒五谷。核桃红枣，遍地都是，无论喜娘与我如何小心翼翼，前行过程，都难免要踩中。
此时花堂挤满了人，女客甚少、男宾居多。听徐尚说，林晋虽早于他定居伝州，可祖籍在外，因而在此地同徐家一样举目无亲。是以我猜测，眼下这些衣饰光鲜的宾客，多半应是林子秋生意场上的伙伴。
紧接着，蔓吟被迎进了主卧，按规矩上榻，面朝喜字而坐。
我自是不必担忧她会似他家新娘那般，在成亲当日肚子大闹空城计，但她依旧不怎么沉得住气，等候间没少指使我往外跑，可苦煞我，笑翻了喜娘。
林子秋兀自在外头款待宾客，尽管有林子昭从旁帮着招呼，却仍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我呢，期间这么来来回回数趟，竟基本识了林家的构造，委实神奇。
哎，好事多磨呀。
蔓吟不晓得，当林子秋前来携她拜堂之时，我心里是何等的欢喜。
就连喜娘，也握着我手，颇为感慨地说：“姑娘啊，你总算苦尽甘来了。放心吧，有道是天公疼憨人，改明儿轮到了你，定会赐个好夫家的。”
“呵呵，借您吉言。”我干笑着敷衍，琢磨此人说话还挺中听，遂暗暗决定将来的婚事，也聘请她协助。
香案前，一对新人比肩而立。
司仪听得门外爆竹三响，终于在欢悦的管乐声中开了唱。
天地为尊，最先参拜。
林氏高堂虽已逝，然孝道长存，于是二人举杯祭洒，再一拜。
按理说夫妻交拜后即数礼成，可这林子秋颇懂人情世故，三拜是向着来宾，实可谓礼数周全。
“夫妻对拜——”一声高唱。蔓吟在喜娘指引下转过身，与林子秋相互鞠躬。
先头顾着婚礼倒未曾注意，此刻一对新人皆弯下腰，我蓦然才发现，林子昭原来就站在对面，且一对眸子，正笑吟吟凝望着我。
“礼成——送入洞房——”新郎新娘直起身，唱札人话音刚落，所有看客都喧腾了起来。
人们簇拥着佳偶，推挤着晃过我眼帘。满室鲜妍，瑰丽而浪漫，冉冉香雾郁郁纷纷，只有对面那人的目光澄澈如清泉，或许，还漾着涟漪，带着丝迷离……
猝然，林子昭冲我一眨眼，很是顽皮，嘴角还噙着一抹邪笑。
我猛地缓过神，早该意识到他绝非善类。再一想适才竟被他迷惑了去，当即又羞又恼，扭头追上蔓吟他们。
“劳驾，麻烦让一让、请大家让一让……”小院内人满为患，聚集着林子秋一干同龄友生与前来看热闹的家仆们。我艰难地穿过人群，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终于挤到新房之外。
我之所以前来，本是欲打探屋内是否需要人手，可再一细想此时打扰未免冒昧，于是轻手将门推开，仅隔着一条小缝，悄悄察看屋内情状。
烛光潋滟，一室明艳通亮。
只见红绡暖帐下，一对璧人把酒换盏，饮罢四目对望，啧啧，真叫一个深情款款啊……
正看得津津有味，却被一条朱色褶裙，忽地挡住了视线。
我一怔。下一瞬门扉“吱呀”一声打开。
抬首，却见喜娘丰腴的身子几乎堵住了门户，笑逐颜开，道：“礼成了，大伙儿进去吧！”
“闹洞房喽！”身后众人齐声欢呼起来，争先恐后进屋发难，唯恐天下不乱的，比比皆是。
“嗳嗳，慢点！慢点呀……”看来，有不少人对我适才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举甚为不满，此刻我整个人被挤在门框上动弹不得，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幸亏喜娘眼疾手快，及时把我解救到安全的地方，否则再拖延片刻，估计我非得和今早的枣一般被踩扁喽。
古来闹洞房花样百出。
不过今天，众宾客却挺收敛。
无非是弄来一个同心结，命新郎新娘一齐用嘴解开，并且结扣不算太绕。
如若不然，蔓吟与林子秋的下巴，双双恐有脱臼之虞。
据说林子秋酒量称奇，在外应酬这些年，从未有人曾目睹他醉酒之态。
无人不感好奇其酒德究竟何如，是以人人均借此机会，向他敬酒。
可名曰敬酒，实则是灌酒。
大喜的日子，拒绝难免得罪客人。
于是我家姑爷无奈地接过酒，硬着头皮，一杯接一杯饮尽。
不负众望，林子秋有了醉意。
其实早先宴客时，他已被迫喝了不少，能够若无其事捱过拜堂，再坚持到当下，端的了得。
背靠床棱而坐，他头微垂，默不作声揉着额角。面含微笑，几近初秋的清风，举止斯文，从始至终未有一丝失仪。
毋庸置疑，他的酒德极佳，正所谓一叶而知秋，人品定然也无话可说。
众宾客心悦诚服，遂转移目标，开始刁难起新娘子。
这下不甚好办。
蔓吟有心疾，医嘱酒水伤身，切忌沾染。
就连先前的交杯酒，也是特制的果子醴。
可这众目睽睽的，推辞即有怠慢之嫌。
迟疑须臾，蔓吟舒展眉头，便要破例。
“小姐。”我情急低呼。
然而及时拦住酒杯的那一只手，却是属于林子秋。
“我来吧。”未知几时离的座，我家姑爷吐字轻缓，眼眸微醺浅笑望着娇妻，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蔓吟目色复杂，感激、担忧、还有心疼。少顷，她将酒杯递给我，遂拍了拍林子秋的手，温声宽慰，“你呀，就别逞能了。只管放心，我应付得来。”也不知使了什么眼色，总之对方看着她一愣，随后便坐回婚床。
有人发牢骚了，斤斤计较的商人本色，“嫂夫人，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兄弟们今日可都是撂下手头一大堆生意，诚心诚意前来祝贺的，怎么，您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哪儿的话，这不是来了么。”如花美靥嫣然一笑，蔓吟莲步轻移上前，就要取回酒盏。
我心急如焚制止，大声强调，“小姐！但请你别在新婚之夜，拿性命开玩笑！”
“嗯？”
“这么严重？！”
屋内顿时兴起一片质疑之声。
蔓吟的表情僵了，望着我，嘴角貌似抽搐了两小下。
祸从口出啊，真懊恼自己一不留神闯下了大祸，正不知所措，她却呵呵轻笑起来，落落大方道：“令大家有所误会，实在不好意思得紧。主要是我这几日身子不适，大夫再三吩咐过，万万碰不得酒。”接着亲昵地挽上我，朝众人提议道，“这样吧，就让我这自家妹子，替我饮几杯答谢诸位可好？”
呃……这一来一回，倒将我给赔进去了。
不过她倒挺机灵，唯一能名正言顺替兄嫂挡酒的林子昭不在场，好像也只有这个法子。
可，我只是个丫鬟啊，众男宾的热情匪夷所思，几乎令我招架不住。
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接过几杯饮下多少，烛光朦胧，影影绰绰，只有蔓吟与林子秋含笑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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