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回忆——初次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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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临钧重伤，余戈则需要同步进入他的精神领域。
在这种问题重重的情况下，原本要调到第32哨岗的林华清来到了第一哨岗。
他应该是接到这边的消息就立即动身了，在晚上八点半之前来到了哨岗医疗区地下的精神力修复室。
余戈此时已经坐进了便携胶囊里，头上戴着连接器，深蓝的鱼尾在水面上散开，把胶囊里的液体都要染成蓝的。
“林指挥官，您来了。”主治医师朝他点了点头，贺临钧的情况他已经先一步传给了林华清，此刻看着这个两鬓有些微微发白的先生仍旧有些害怕——准确来说是担心林华清认为他的选择是错误的。
“嗯，你做得很好，”林华清朝他摆摆手，温声道，“现在帝国情况很复杂，贺将军能不回去就尽量不要回去，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问题。”
说罢，他又转过头来看向余戈，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堪称慈祥的笑意：“你好，你就是余戈吧，我听小阳和小光都提起过你。”
“这次辛苦你了。”
余戈对陌生人的态度向来都算不上好，这一点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人鱼把头一缩，整个人浸没在了那些液体里。
链接上代表两人精神力链接的细丝渐渐融合，接续成了一条平滑的长线——这就是成了。
医疗人员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林华清的方向。
“希望余戈可以把贺将军带出来吧，”林华清叹了口气，走到外面带上了门。
门外，理查兹和乔治亚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门外，冲林华清点点头。
“这段时间，我要求你们和我一起收好第一哨岗，贺将军现在只能在这里接受治疗，如果第一哨岗失守，贺将军就是死在我们手上的，明白吗？”
“明白！”两人脚跟一碰，朝林华清行了个礼。
“好了，都去忙吧，人员的事情不用担心，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再调兵的。”
“是。”
守在门口的众人家说闻言纷纷散去，这里只留下了轮班值守的医护人员轮番看守着已经陷进精神领域深处的余戈和贺临钧。
主治医生看着两人头上的连接器，不自觉地转头看向窗外。
这里虽说是地下医疗区，但为了保证疗养人员的身心健康，穹顶上会投影着此刻时刻地上星空的景象，来营造出一种人们还在地上的错觉。
而在此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窗外，不自觉的就在那片星空下寻找着主星及三十二星群的地方，只可惜那些行星并不会发光，他最终也无从得见。
只能默默看向那已经暗淡的启明星，在心里祈祷着。
“希望一切顺利，希望一切平安。”
这并不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次祈祷，却是第一次，如此的感到惶恐和不安。
而此时此刻，第一哨岗仍旧浸没在漆黑的月色的，在广袤的帝国I27旋臂中，他是颗毫不起眼的星星。
因此，帝国主星上众人的祈祷传不到光年之外的这里，贺临钧昏迷的消息他们也不会得知。
无声的祈祷传不到贺临钧耳边，这位承载了所有人期望的将军，此刻正在做着一场仿佛不会醒来的梦。
他在梦里，回到了第一次遇到余戈的时候。
梦中的飞行器就像之前一样疯狂的闪动，红色的警报塞满了整个舱室，贺临钧听见了导淮的声音，他应该是真得急了，往常平静无波的电子音都带着些急促。
“好了，让我安静一会吧。”贺临钧看到自己挪开了放在仪表盘的双手，在屏幕上一碰，充斥着整个舱室的红光立刻和刺耳的警报声一同消失，就像有一双大手握住这艘孤舟，黑暗瞬间吞没了他们。
飞行器最后闪了一下，像是恒星爆炸前的一瞬光芒，随即便直直地朝下坠落而去。
贺临钧看着飞速坠落中漆黑的夜空，想起他现在正在落下的这枚星星应该是在深夜。这是颗被遗忘的星球，不会发光，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们就在这里‘失踪’也挺好——”然而他话音未落，船身尾部突然像猛地被充饱气的气囊一样飞速膨胀起来，漂亮的流线型身体鼓起一个又一个胀大的气泡，瞬间变得扭曲且臃肿，碳金的船身在这一刻像是一坨巨大的泡沫。滚滚热流从他的身后传来，男人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变成了无所谓。
热浪几乎只用一毫秒的时间就吞噬了他，“轰——”的一声，飞船炸了。
在男人失去意识之前，他手上的铁环好像被拉开的薄膜，覆盖了他的全身，在一个呼吸间就变成了被火光包裹的铁球。
这个巨大的铁球在明亮的火光中下坠，仿佛这一颗星球许久未看到的流星一般。
这颗星星是颗不会发光的星，他无趣、沉默、没有漂亮的烟雾和闪烁的矿石。因此也不会有人知道，帝国最年轻有为的将领在为他的人民带来许久未见的和平后，会永远的消失在这里。
这颗星球没有帝国的子民，也没有什么高智能生物，因此也没有人知道贺临钧。
铁片坠落在这颗星球最大的一片海里，掀起了将近一人高的大浪。
那茧状态的铁球在交杂的高低温中发出一声长长地嗡鸣，像无助地嚎哭。
铁片一片片剥落，露出了被包裹在里面的贺临钧，多亏这个大家伙，他没受到烧伤和撞击，但爆炸产生的冲击和扑面而来的大浪，已经足以让他失去意识。
海水汹涌地灌进他的鼻子和嘴巴里，这片大海像个猛兽一样将他咽了进去。
就在这时候，从上方的海浪里伸出了一条白色的手臂，一把拉住正在落下的男人，把他拽向月光洒进来的地方。
因爆炸掀起的水蒸气已经消散，咆哮的海浪声穿不进这片深海，在暗色的海洋里，探进来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
那条手臂被泼进来的月光批了一层薄纱，远看去，竟然像在发光一样。
贺临钧是在海浪声里睁开眼的，他以为他死了，可灼烧的气管和冰凉的身体向他证明了什么是痛苦的活着。
男人的脑袋还有些发蒙，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带着猛烈撞击过后的胀痛的眩晕。
这个刚刚落难的倒霉将军坐起身来，还未来得及认清自己在哪里，入目就是一片刺眼的红光。
他抬起头，正看见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上跃起，悦动地火光喷向海洋的四面八方。在夜里还漆黑如墨的海平面迅速被染红，泛着白沫的水花和海风交缠，唱起生命的赞歌。
海浪像夏季姑娘们四散开的裙摆，在日光下翻涌、滚动。他侧过头，在红日温暖的光芒里，看见了坐在礁石上的另一个身影。
那身影在海浪的颂歌和橙子酱一样的日光中转身看向自己。
像是更大的海浪兜头砸下，贺临钧重新感觉到了一阵眩晕——那实在是一张美丽到雌雄莫辨的脸，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黑发黑眼，一双眼睛像是夜晚微波粼粼的深海，睫毛托着飞舞的日光和凝聚起来的水滴，落下时仿佛一颗剔透的水晶。他赤裸着半身，晨光却温柔的在他身上批了件衣服。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知道是自己活着更应该惊喜，还是在一颗荒星上遇见了跟自己一样的人类更惊喜。
然而很快，这个惊喜就变成了另一种不知所措。
似乎是注意到他醒过来了，那个少年手一撑，在礁石上转了个弯。
于是贺临钧就看见了一条闪闪发光的深色鱼尾，在水珠划出一道弧光后变成了两条修长的腿。
——是人鱼。
年轻的将军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还没来得及表达惊讶，就先一步被咳嗽声淹没了，脏器被灼烧的痛感很快席卷了他，虽然这不算什么，但也足够让他有一会儿说不出话
他咳嗽的时候，那条人鱼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自己，他既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动作，只是逆着光，因为他的动作微微偏过一点脑袋，像在观察什么东西一样看着他。
在日光的笼罩和略显狼狈的人类的衬托下，这个十七八的少年看起来像是个精美的远古希腊雕塑一样，沉默但美丽。
在贺临钧痛苦地咳嗽中，人鱼站起身，于是贺临钧看着那条长尾变成了两条苍白但有力的腿。
他这才清晰地看见了那条人鱼的脸，五官的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像是每个部件都打磨精细的完美作品。
眼尾微微上翘，不笑的时候很有一种凌冽的风味。少年的唇色也很浓，尤其是在他苍白的脸色下显得越发明艳。
贺临钧注意到他与苍白的肤色完全不匹配的匀称的身躯，薄薄的肌肉覆盖在纤细的骨骼上，从胳膊到小腹、大腿、小腿肚，每一块肌肉排列的整齐且匀称
——即使常年与士兵混在一起的贺临钧，也难见到这样一副匀称又恰到好处的身材。
唯一有所缺陷的是左胸口心脏以上的位置，那里有一大片狰狞的伤疤，看起来痊愈不久，疤痕还是粉色。
在他沉默的目光中，那条人鱼走向坐在岸边还一脸迷茫的自己。
然后他垂下眼睛，轻轻地吻在了贺临钧的嘴唇上。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回忆——初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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