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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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波枪的子弹已经耗尽，振波能量击退了数次虫族攻击，但也把伊安的脑子震得嗡嗡响，内脏出血顺着喉头涌上来。
他看了看手上这把沉重的银白色原型枪，在长鞭般的虫族触须扫过来的瞬间抬起枪柄狠狠砸了上去，让这把枪发挥了最后一点余热。
紧接着虫族巨大的钳子向他挥来，漆黑的阴影一寸一寸把他遮挡。
伊安的心脏跳得几乎要爆炸，大脑快速思考应该往哪个方向躲避。
然而下一刻，他呼吸一滞。
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一柄长剑从他的头顶横扫而过，剑锋骤然斩断那双逼近伊安的巨钳。
伊安在碎石中连续翻滚数圈，惊险地躲过了下坠的巨钳。
视野中烟尘滚滚弥漫，他回过头，望见一双钢铁铸造的巨掌穿过无尽的尘埃来到他的面前。
巨掌的五指每一根都有半人宽，可当它将伊安护入手心时，动作却轻柔地如同羽毛。
翻滚的尘云里，一台高大巍峨的机甲显露出伟岸的身形，它一边用剑格挡着身后虫族的进攻，一边快步前行，把伊安放到安全地带。
伊安跳下机甲巨人的手掌，站在坚实的地面上时，尘埃中机甲显示玻璃屏后的人影一闪而过。
莱恩……
伊安的心脏猛地收缩，滚烫的血液瞬间被泵送到全身血管。
不对。
是里奥·洛夫莱斯！
他启动了那台古董初代机甲！
机甲巨人放下伊安后，立刻转身投入战斗，长剑是他唯一的武器，而眼前面对的蛛形纲虫族则拥有太多肢体，这一战困难异常。
金属与硬物相击时，刺目的火花和刺耳的碰撞声一齐在不远处炸开。
建筑物轰然倒塌后升腾起的烟雾如同吸饱了营养的真菌般寄宿生长，尘埃过后，黑红色的火焰燃烧着升腾起来，机甲的各个部位在浓烟中闪现又消失。
伊安知道自己最好立刻向外撤退，但是里奥与蛛形纲虫族的艰难战况却钉住了他的脚步。
他大概能猜到被当做纪念品的机甲里不可能充满能源，他怀疑里奥使用的仅仅只是备用电池，在全功率运转的情况下根本撑不过十五分钟。
而且……此刻机甲的步伐和动作摇摇晃晃，不知道是设备老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比如说伊安最担心的里奥精神力出问题。
[我说我怕死，你信吗？莱恩坐在【海蓝之心】的驾驶舱里，酒瓶滚了一地，两人赤祼相对。]
记忆的片段在伊安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明白这些往昔为什么会在这时候从意识的深海中浮泛上来，但他知道，他不想再后悔一次。
伊安转身捂住口鼻穿过浓烟，冲向广场上的另一台机甲，手脚并用几步爬上去。
舱门紧闭着，伊安就用手杖强行砸开舱门锁，进入其中。
“老师在干什么！！！”不远处，萨缪尔带着众人撤退到地面，原本等待着伊安逃出虫族攻击范围，没想到却只看到老师独自爬上了初代机甲！
“谁能联系上老师，这太危险了！”阿佳妮大喊，“个人终端信号中断了！”
杜微尘虚弱地说：“是地下通讯线缆被损坏了，如果有卫星通讯设备，可能有用。”
在机甲研究院高处，副院长和罗石冢等人同样焦急地观望着战况。
副院长看到里奥不顾一切地爬上机甲时，已经惊得瞠目结舌，现在看到又一个人冲上了机甲，他简直感觉天都要塌了。
“这又是谁？！”
一位研究院思考着说：“好像是第九军校机甲系的伊安教授。”
“机甲系，是机甲师对吧？”副院长试图安抚自己跳到喉咙眼的心脏。
“退役机甲师，”对空通讯频道中忽然传来一道人声，“这个瘸子不开机甲很多年，他是在找死吗？”
“周冉教官！你们还有多久到？”副院长像是抓住了水中的浮木。
“还需要……十分钟。”周冉啧了一声，“你们赶快把那个瘸子弄下来，晚了我可救不了他。”
罗石冢沉着脸走过去，直接把周冉的频道静音。
“罗石冢少将？”副院长问。
罗石冢睨了他一眼：“伊安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一只C级虫族而已，怕什么？”
“您的学生？！”
驾驶舱内，伊安爬上驾驶座，成功启动了这台古老的机甲，系统始终闪着红灯提示他能源不足。
伊安一巴掌拍灭了提示灯，手指在面板按键上翻飞，脚上踩下传控器踏板。
里奥正驾驶着机甲和虫族搏杀，他斩断了虫族无数条螯肢，虫族同样回赠一口利齿，扯断了里奥机甲的左臂。
伊安看见对面的机甲整个抖了抖，就明白了里奥已经开启了精神力控制系统，机甲的损坏会及时反映到驾驶员大脑中。
伊安立刻操纵机甲一剑挥出，斩断了虫族的口器獠牙。
虫族哀嚎一声，瞬间把所有的怒火转向了伊安。
他踩动传控踏板想要控制机甲的腿部行动逃离，然而左腿骨骼肌肉忽然抽搐，偏偏要在这时候力量不足卡壳。
机甲的一只腿落在后面没能抬起，导致整具机甲失衡倒地，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四周建筑颤抖，虫族猛地扑了上来，恐怖的钳子探向机甲驾驶舱。
“天哪！”萨缪尔惊恐地看着烟雾中的一切，“怎么办！”
罗石冢听到对空通讯频道中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嘲讽，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不由得面色发寒。
他不认为伊安会败在虫族手下，但他不明白，这三年来伊安怎么能够容忍这些跳梁小丑在他耳边的聒噪贬低。
在他的印象里，伊安绝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在到达深洋之穹的第一周，他就敢把叫他“乡巴佬”的机甲师前辈打得满地找牙。
那时候他才多少岁，十六？十七？
难道十年的光阴真的可以磨平一个人的棱角吗？
可想到伊安对自己三番五次的拒绝，罗石冢又觉得伊安仍然是个绝顶的刺头。
驾驶舱中，伊安左腿无力，他抽出手杖，用力往踏板上一顶。
咔嚓——
终于挪动机甲的左腿，但左腿的动作却是胡乱甩来甩去，一脚踢在虫族脸上，激得它朝天怒吼，一尾巴就甩过来，砸在伊安的显示玻璃上，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紧随而至的是另一台机甲的拳头，里奥扑到伊安身边，机甲忽然暴起，扯住虫族的尾巴将它甩开到一边，在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泥坑。
这惊险一击之后伴随而来的是里奥的机甲趴跪在地上，几乎无法起身。
而暴怒的虫族已经爬了起来，挪动着残存的三条螯肢，向着两台机甲爬来。
它张开破碎的口器，里面经还有一节张了一圈环形利齿的舌头，肌肉收缩，马上就要射向敌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伊安的注意力不知为何忽然穿透一条条反射着光芒的龟裂痕迹，望见了另一座机甲舱里的里奥。
那双蓝色的双眼泛着血红，苍白的双唇蠕动，似乎在对伊安说着什么，像是……跑。
呵。
伊安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泄露出一声冷笑。
惊惧尖叫着的大脑忽然在这一瞬陷入了绝对的镇静。
他抬起眼帘，望着那身形足以遮天蔽日的C级虫族，抬手取过驾驶位旁的精神力链接头盔，在里奥双目圆睁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扣上头顶，按下链接启动键。
下一刻。
电流刺痛头皮，神经瞬间紧绷，无数信息涌入伊安的大脑，就像是伊安浩瀚的精神力顺着线路渗进机甲的每一个关节。
仿佛有一个宇宙向他飞速展开。
初代单人机甲对精神力的要求不高，伊安可以轻松驾驭，但是……被外部刺激强制唤醒的大脑神经不受控制地召唤着储存在突触中的记忆。
无数情绪漫过伊安的呼吸。
机甲舱黑暗得仿佛大地深处，鲜血在土壤的缝隙间流淌，驾驶座变成了机甲师的灵柩，被莱恩破碎的肉块填满，绝望是窒息般的冰冷。
这就是伊安所说的恐惧。
他没有欺骗萨缪尔，他不愿意再上机甲，就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
但恐惧不是深渊，它是深渊上的火焰，惊醒了在记忆中下坠之人。
伊安的双眼闪过坚毅的光彩。
陈旧的初代机甲缓慢而稳固地站了起来，手执长剑，如指臂使，迅如疾雷般斩断了C级虫族的两条螯肢。
虫族的惨叫声冲破云霄。
里奥的机甲也站了起来，伊安回头看了一眼，明明没有任何通讯交流，里奥却在瞬间明白了伊安的意思。
两人一齐抬起长剑，一人在首、一人在尾，同一时刻利刃破空，刺入虫族沾满鲜血的甲壳缝隙，斩断它的脑袋和胸腹连接处。
刹那间，风烟俱净。
浓稠的绿色血浆从伤口流出，咕噜噜地累积成两片碧绿色的水洼，然后汇成了一团更大的水泊。
里奥的机甲身形晃了晃，再次单膝下跪，右手握剑用剑尖撑在狼藉的碎石中，仿佛得胜的古典骑士。
四周似乎传来了庆贺的欢呼。
可伊安却不敢放松，他看见对面的驾驶舱内，里奥的身体抽搐着从座位上滑落。
伊安立刻拨通两台机甲间的无线电通讯：“里奥，你还好吗？”
“……”
“你还醒着吗？”
“……”
伊安只听见了痛苦的抽气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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