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一只小甜筒

3、第三章

　　后面的日子，绿莺谨遵冷夫人的告诫，每日只下去三次送饭和帮冷川处理内务。

　　铁栅栏里的空间并不大，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基本破旧不堪的书籍和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

　　中间铁门下方拴着一把巨锁，重得绿莺甚至都抬不动。

　　右侧底有个小孩子能勉强通过的狭小空隙，用来传递东西。

　　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能在这般老鼠都嫌弃，终日不见日光的地方呆了十年。

　　而你从冷川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不快。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光，地下室的两侧的墙上各有一个小小的烛台，点着两根奄奄一息的蜡烛，随时都可能熄灭，而将它们重新燃起也是绿莺的职责。

　　冷川总是一袭白衣，借着微弱的烛光，悠然自得地翻阅着已不知看过多少遍的残书败页，好似身处在高山流水的书阁雅室。

　　这关着的哪里是怪物，分明是落下凡间的神仙。

　　从第一日她慌乱逃离后，冷川便没有再跟她多说话，除了“谢谢”外每日只问一事。

　　“外面天候如何？”

　　正直七月流火，什么样的天气都是有的。

　　绿莺若说“晴”，他便回“天淡云闲晴昼永，取次杯盘催酩酊”。
　　绿莺若说“雨”，他便回“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绿莺若说“雷”，他便回“雷车驾雨龙尽起，电行半空如狂矢”。

　　绿莺家境贫寒，不识字也不懂诗词，冷川吟的句子她都懵懵懂懂，不解其意。但不知为何，自己总会被他吸引吟诗的样子吸引，渐渐也想知道诗中意了。

　　秋日的第一场细雨时，她没忍住，在冷川吟出“淮南一叶下，自觉洞庭波”后，脱口而出：“大少爷，这诗是什么意思？”

　　“绿姑娘对诗词也有兴趣？”冷川转过来面对着她，飘然拂袖，笑着解释说：“《淮南子·说山训》中有云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即一叶知秋。屈原《九歌·湘夫人》写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意思是树木轻轻摇动，秋风瑟瑟，洞庭湖上的水波微微荡漾，树叶也轻轻地打着旋下落。都是写秋日的句子。”

　　绿莺听完依旧一知半解，又不好意思再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淮南子·说山训》是本什么书？洞庭湖又是哪里？

　　“绿姑娘可否识字？”冷川看出了她没藏住的疑惑，问。

　　绿莺摇摇头，温饱已是难事，谈何识字读书？

　　“那这样，你若不嫌弃，我可以教你。”

　　“不不不，多谢大少爷的好意。奴婢生来愚笨，没这个资质。”绿莺赶紧摆了摆手，这哪里使得。

　　“没有人生来愚笨，不过是维持生计已竭尽全力，没有余力罢了。正好现在空闲时间也多，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绿莺打小帮人浣衣回来路过学堂时，总会被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吸引，幻想着自己若是也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可即便是铁栏里外，她与冷川也是主仆的关系，不成规矩，自己的月钱都是冷家给的，无以为报。

　　仿佛是能听见她的心声一般，在绿莺面露难色之时，冷川又继续说：

　　“你是不是觉得主仆不合规矩，也没东西能报答我？那这样吧，你帮我弄本书来就算学费了。手边这几本我早已倒背如流，正觉得无聊透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