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爱离开 ...
-
四月,春暖花开,我轻掬了一杯热茶于阳光灿烂的午后。微眯着眼,窝在摇椅里,耳边响起的炮竹声此起彼伏,惊起看热闹的鸟儿无数。
这个世界的春节姗姗来迟,和自己原来的时空并不一样,这里的春节都是在四月初的时候开始,我曾一度以为这个世界是没有春节的,没想到它来得只是迟了点而已。
小暖悄无声息地站在我的身后,小脑袋耷拉着,一点一点,犹如小鸡啄米似的,这丫头昨天晚上肯定又很迟才睡,想开口叫醒她,让她回屋里睡去,可是又怕突然的出声会吓到她,我只能任由她在那点头,等会站累了,她自己会换个姿势的。
我又重新窝回摇椅里,看着杯中热茶蒸腾的热气,徐徐往上飘扬,不自禁地将眼睛凑到了跟前,让热气洗涤酸涩的眼睛,记得有人说过这样有助于驱散眼睛的疲劳,刚开始还不相信,但是偶然一次试过以后,发现这招还真管用,原来生活的真谛往往体现在一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琐事里。
院外有人在敲门,那清脆的敲击声,可以想象得出来人的婉约大方,门童已经飞奔去开门了。我侧耳倾听门童和来人的对话,说话声很轻,隐约只能听到几个词“不在”“出去了”“不知道”。
我轻拧着眉头,今天的谈话内容很无聊呢,撇撇小嘴,继续进行刚才的洗眼运动。而身后稍作休憩的小暖已经被刚才的那几记敲门声给吵醒,一边用小手搓着自己迷糊的眼睛,一边还打着大大的哈欠。
待她整个人清醒了以后,才发现自己是站着睡着的,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往我这边看了看,发现我并没有注意她,立马长舒了一口气,听见她的动静,我嘴角不由得往上翘,有小暖在,真好,至少我并不是孤独一人,回转头总有小暖在我身后,而不是自己单薄的残影。
回过神,发现自己又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马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逼自己振作精神,不是说好不再难过的吗,不是说好不会让自己再悲伤的吗,怎么又如此了呢。
正当我在自我反省的时候,门童已经急急地往我这边跑来了,小暖见他好似有话要说,看了正闭目养神的我一眼,便上前一步拦住,开口问道:“小瓜子,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个,小暖姐,刚才有人找圣医大人出诊。”门童小瓜子小小声回答着,好似怕惊扰到摇椅里的我一样。
“圣医不是出去了吗?不是让你挂告示出去了吗?”小暖沉声说道,经过这几年平淡生活的洗涤,让原本性子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变成了个做事牢靠,不骄不躁的大姑娘了。
“小暖姐,告示我昨天一早就挂出去了,今天来的那个人也是知道情况的,可是她说家中有人突然病重,家人很是焦急,所以就想来碰碰运气。”小瓜子急切地解释着,就怕小暖会责怪他。
我心中暗忖:哪家子这么倒霉催的,大过年的遇上病重无人医,哎,老天无眼啊。
“然后呢?你有没告诉她圣医的具体情况?”小暖继续问道。
“我有告诉她圣医大人出去就诊了,回来的时间并不确定,我们也不知道,我看她急得快哭出来了,所以就要她傍晚再来一趟试试。”小瓜子怯生生地说着,为自己的自作主张而紧张着。
“要我怎么说你啊,怎么这么心软,看人家快哭了就什么都不想便随口说瞎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圣医大人这次去的是东里国,而且是和姑奶奶一起去的,没有十天半个月是绝对回不来的,你让人家心里有了不该有的希望,不是存心害了人家吗?”小暖恨声说道,看着这个几年前被小姐救回的小子,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做什么事都半碗水,真正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还特别心软,偏偏小姐就喜欢他的心软,哎......
小瓜子被小暖几句话说得悒悒不得声,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不过我可清楚明白得很,无非是嫌小暖太剽悍了,管他就好像他的老妈子一样,其实我并不是喜欢他心软,只是我觉得人之初,性本善,一个对别人残忍无情的人是无法快乐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需要有这么一个对人、对事都有恻隐之心的人在身边,无时不刻地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最初的自我。
我缓缓睁开眼睛,红血丝已经慢慢散去,揉了揉太阳穴,便开口打断了对面两个人的“眉目传情”,再让他们这么大眼瞪小眼下去,今天的晚饭就要和我说GOODBYE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小暖准备晚膳去,小瓜子回门房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呃......小姐,可是待会那个女子再来怎么办?我要怎么回啊?”小瓜子低声求教。
“到时候再说吧,我会去看看的。”我揉了揉额头,自己的好心肠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哟嗬,太好了,我就知道像小姐这么好心的人是不会置之不理的。”小瓜子听完我的话,顿时一蹦三丈高,欢欣雀跃。
“得了得了,瞧你那高兴的劲,敢情你是在给小姐我下摆子啊。”我故意没好气地轻斥。
“不是不是,小瓜子哪敢啊,再怎样也不会在小姐头上造次啊。”这小子倒是有几分眼力见,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你那哪是造次啊,分明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而且是动了一大箩筐的土,哼,我要是小姐,就把你给埋了。”小暖不服气地呛声,
“哟哟,像小姐如此谪仙般的人物岂是你这等粗鄙丫头可以比拟得了的,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贻笑大方,倒是不怕听的人笑掉大牙呢。”小瓜子不服输地回嘴。
我不禁头痛地想着,哎,这两个绝对是欢喜冤家,一碰到一起,就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行了,你们再吵下去,天就要黑了,小姐我好饿啊,小暖,你可不能欺负我的肚子啊。”只好用上撒娇这撒手锏,还别说,百试百灵,这不,瞧那丫头扭头往厨房走去了,嘻嘻,我是小姐,我怕谁。
小瓜子也回门房去了,我又重新窝回摇椅中,眯眼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待天边挂满细碎的晚霞时,院门在预料之中被敲响,我挪了挪僵硬的双腿,慢慢地往门口走去。
在我走到门口时,小瓜子已经将院门打开,迎来人进门,落日的余晖肆意地洒在她的身上,与她的红衣交相辉映,编织出一副绚丽的画卷。而我则是在看清前一刻背光的她此时的容貌时,彻底呆愣在了原地,我的身后传来了碗盘摔落地面的碰嚓声,无比清脆,仿佛撞击着我的心脏,在我内心深处碎裂。
记忆倒退回到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在愁愁抱着我说出“这次我总算接住你了”那句话以后,一切开始偏离了原有的发展轨迹,让大伙措手不及。
夏木扑上来,摸着我的手脚,紧张地轻斥着:“恋儿,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傻啊,居然会答应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难道你不要命了吗,还是你以为大家都胸有成竹,不会有意外发生,你太让我伤心了。”
心急如焚的夏木,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在拼命地冲她使眼色,好不容易听她絮叨完,我忙抬头看身边人儿的脸色,不好,完蛋了,愁愁现在的脸色阴晴不定,看来马上就要发飙了,我得做好心理准备,承受她的怒火。死夏木,真是大喇叭,什么事都毫无顾忌地大声嚷嚷,哄好愁愁以后,看我怎么整你。
可是没想到愁愁只是一言不发地丢下我,转头往院子里走去,我急急地追了上去,却没料到她在听到我的脚步声后,并没有转过头,只是冷冷地说了句:“别跟着我,让我静静。”说完,便飞身离开。
我木讷地看着消失在我眼前的身影,不知道呼吸为何物,直到感觉到胸口钝痛才反应过来,茫茫然地看着身后的各位,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纳闷愁愁怎么会是如此反应。而我清楚地知道愁愁这次的火气很大,也许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平息的。
这个想法是对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时半会是那么长一段时间,跨越了好几个春夏秋冬。
隔天,愁愁的房间就空了,只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愕然写着愁愁离开的信息,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消失在我们的身边。
当时的我低迷了好一阵子,总会有种她还在我身边的错觉,老是觉得空气中有淡淡的迷迭香,那是她身上的香气,掬起一把空气,就会感觉到愁愁回来我身边,那时的我将自己关闭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后来听小暖说在我封闭自己的最后几日,歧爹他们回东里国去了,说是去林子里找找,或许愁愁回那去了也说不定,临走前还来跟我打过招呼,只是我没有做任何反应罢了,大家心存内疚,失望而归。
而夏木、思思则跟着夏赫回烈鹰寨去了,寨里一年一度的比武盛事不容他们继续逗留于外,便急冲冲地赶回,走之前交待小暖好好照顾我,夏木还说过几个月就会来南齐国看我,而夏姨则留下来陪着我,她说我需要有人开导情绪,她不想再有人在她眼皮底下得失心疯了。
宣圣医过意不去,便专门给我腾出了一个院落供我居住,而他也不再四处游走,而是长期定点在这里,偶尔出外就诊罢了。
本来我还混沌在自己的世界里,四月的一声炮竹震天响,将我带回了现实中,听着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发现其实人生不过如此,再怎么悲伤,一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里,我要振奋自己,愁愁的离开并不能带走我所有的空气,我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所以开始尘封关于愁愁所有的记忆,我相信等她想通了,她会回来找我的,她一定在这世界某个角落偷偷地想着我,愁愁,请原谅我暂时地将你忘记,因为想你太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过了多少春夏秋冬,不知听了多少回四月的炮竹声声,救下小瓜子,学习医术,熟悉南齐国的历史、人文、地理,一切恍然若梦 ,只剩烛光下的形单影只,多少年了,我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而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凡凡、得过且过的等爱敲门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