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乙女]千禧派对》紫罗兰金矿

12、冷火（花京院）

　　走上街头，我感觉自己像一种非人的怪物混入城市。或许是加缪的《异乡人》，或许是安吉拉卡特的《魔鬼欲望机器》，在闷热粘腻的东京的空气里，我的肌肤却感到一阵阵发颤。偶尔有风吹起，模拟出某种巨兽，舌头摩擦在我的脸上，脖颈上，腿上，有一种奇妙的，令人窒息又眼冒金星的快感。

　　进入夏天，这座繁华的都市开始融化。铁碳的混合还是精心打磨的二氧化硅都在热气蒸腾的午后化作扭动的魅影，在空气里变成一团团软黏的蜃楼。黏，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棉纱料子的浴衣紧紧贴在我的后背上，被汗打得精湿。前胸中也有汗珠滚滚流下，顺着山谷中的一条沟壑，像小溪一样淌到灰白色的胸衣里，曾经是现代和女性进步的代表，如今却再次成为一种负担。我悄悄看向花京院，他穿着一件灰色带细条纹的浴衣，和我一样的布料，看上去却比我从容清爽太多——他胸口也一样光洁白净，看到我的视线，他不疾不徐地拢了拢胸前的布料，倒像是故意展示给我，把无意间的失礼变成了欲说还休的勾引。我的目的则是非常单纯的：“花京院，我能把内衣脱掉吗？”

　　在花京院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反射出的是一个黑发黑眼，少女形状的怪物。不过，他很快收起这种惊慌和诧异，继续得体地对我微笑：“今天确实很热呢。”他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像大部分日本人那样把自己的责任摘的干干净净，一切行动都由我决定。在公共厕所的隔间，我飞快地把手臂从袖子里脱出来，再变魔术似的把内衣顺着衣襟处扯出来，曾经我难以理解母亲怎么能把这件事做得那么从容又优美，现在总算明白了。那团布料被我塞进手腕上悬着的小布袋里，把它撑得鼓鼓的，倒是可爱了几分。

　　除了我自己和花京院，没人关注我的乳（啊）头是否凸出来。或者，花京院也不甚在意。他牵起我的手。夏日庆典人头攒动，他牢牢拴着我的手心，面上气定神闲，却还是怕我滑脱进人群当中，露出原型来。我相信自己是闯不出太多祸的，可花京院不相信我的担保，只相信他自己手里看不见的锁链。我只好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他牵引着，让他指给我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捞金鱼的摊子，射击的摊子，钓水风船的摊子。我停在金鱼池前，递给摊主一千円，把两张纸网分出一个，交给花京院。看我即将俯下身去，他轻轻擒住我的左手，把另一个纸网也抽了出来。这个小小动作让他的指尖在我的胸口处轻轻划了一道，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点了点头。我尴尬地捂了一下领口，小心地低下身子，接过花京院递来的纸网。

　　在我把第一条小金鱼打捞上来之前，纸网就不堪重负地破裂了。花京院却捞上来两条，花色还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条红彤彤，一条黑漆漆。小金鱼被盛在透明的塑料袋里，和小布袋一起挂在我的手腕上。我的右手依然牵在花京院的手心里，男人的指尖在我的掌心轻轻挠了两下，痒得我微微一颤，让他趁机而入，把手指关节挤进了我的指缝里。于是，这处狭小的、紧贴的空间，立刻也变得粘腻闷热起来。

　　我正在犹豫是否要松开手，把滚烫的掌心贴在冰凉的金鱼水袋上，一阵不祥的冷风吹了过来。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幸好我们的住处离得并不远。这座由木头做骨架、纸做肌肤的轻巧房子像一个漂亮机关，令人惊讶地承受住了一次次地震、台风和雷暴，把我和花京院仁慈地纳入。门刚刚被合拢，屋外“哗啦啦”的响起来。花京院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雨可真不小啊。”

　　“幸好我们跑得够快。”我把金鱼和内衣都从手腕上拨下来，“我先找个碗，把金鱼放进去吧。”

　　花京院点点头。我们一齐看中了那个白瓷汤碗，是我从中国带来的一件充满感情却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它成了两尾小鱼的暂居处。在白色的碗底中，黑色和红色的影子缓缓游弋，来到另一个世界。

　　花京院也把头凑过来，他不仅仅满足于观看它们的活动，还孩子气地对着水面吹气，惹得金鱼在碗中窜来窜去。一个很狡黠的表情从他的嘴角浮现。我也忍不住向他露出牙齿：“What？”

　　这是我刚来日本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雨虽大，温度却丝毫不降啊。”

　　花京院拢了拢他的头发，定定看着我。在倾盆大雨之中，被纸罩稀释的灯光闪了一闪，越发让这房间变得像精怪故事里的场景。就在这灯光闪烁中，两只鬼怪向彼此靠近。

　　“越是到雨天，越是闷热得厉害。我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了。”

　　“咔嚓”一声，那根绿色的小绳子被更高的那只手拉动了一下，灯光便熄灭了。花京院典明的嘴唇，花京院典明的手指，便一齐在这黑暗中覆盖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