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川吟》江上清酒

11、江南等你（二）

　　月晕迷蒙，天边月盘带着点秋日的温度。
　　子时刚过，叶莲英刚刚躺下还未入睡，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好像是前院有什么声音。于是赶忙起身，穿好衣服，小心翼翼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前院东禅房是住持的住所，现下房里灯是亮着的。他缓步走到禅房侧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师父，今日是第几日了？”一小僧问道。
　　“第三日了。”
　　“才三日，一共要七日呐，起早贪黑的，师父要多保重身体。”
　　“无碍。记得一会儿出去的时候看看周围有无异常，还是按之前定好的路线走。”
　　“是，师父。”
　　七日？什么法事要做七日？
　　入夜才回，子时便走，还刻意避着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吱咔~”叶莲英脚上一动，踩断了一截枯枝。
　　“谁！”一德住持警惕起来，“一戒，你出去看看。”“是。”
　　叶莲英翻了个跟斗躲到树后，向旁边草丛里丢了块石头。“喵呜~”
　　“师父，是野猫。”“寺里哪来的野猫。也罢，快出发吧，别误了时辰。”
　　一众僧人已在寺庙门前集合完毕，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东边去了。
　　叶莲英坐在门墙上，手中把玩着草叶，“清河斋，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叶莲英一路跟着，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一处交叉口，住持和几个僧人交代了几句什么，便带着其余的人往北边岔路去了。而这几个僧人，则继续向东走。
　　“从这里一直向东，是清河斋没错。那住持带着那些人去干吗？还兵分两路。”叶莲英躲在树后看着那群人的背影。
　　“北边，再往北是…”
　　空气静了两秒，“……叶氏山庄！”

　　太巧了。连做七日的法事，除了五年前叶氏山庄的灭门惨案，在这附近，也想不到其他了。
　　打着去清河斋的旗号，绕了一大圈儿才到叶氏山庄。这么避人耳目，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倒也是奇了，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发慈悲，专门请人做法事。难不成是黄四爷爷？这老住持，有这么好心？
　　第三日，也就是说，他们开始做法事的那天，正是我们兄妹二人被送到慈济寺的那天。难道真是黄四爷爷？可他们为什么遮遮掩掩呢？
　　叶莲英盯着北边的方向，“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叶氏山庄。昔日规整的房屋已成废墟，四大名塘还在原处，也已都是污泥杂草，死气沉沉。枯断的树干上，竟又钻出了几个嫩芽，显得有些突兀。叶莲英攥紧了拳头。
　　住持带着僧人们把这里围住，嘴里念着什么咒语，合上双眼，转着手中的念珠。
　　……
　　三个时辰后。住持整理好状态，带着一众人朝东南行进。莲英见他们走远了，缓缓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双膝跪地，“爹爹，阿娘，莲英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和妹妹，你们放心。当年的那场大火……我一定会让罪魁祸首，加倍奉还！”
　　黄昏。
　　叶莲英跟着住持一行人到了清河斋。
　　清河斋是家族书院，前阵子一弟子失足落水，所以请了僧人来做法事。住持一众人并没有进清河斋，而是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没一会儿功夫，就和先前那几位僧人一起出来了。然后一路向西，回慈济寺去了。
　　“从这里到慈济寺，到了也该入夜了，难怪…”叶莲英在树后走神。
　　“嘿！”什么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猛地回头，只看到一个提着一捆书卷的白衣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谁啊？”
　　江浔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反应过来，自己忘记变成“姐姐”了。于是躬身道：“小兄弟，吾乃寻风阁阁主，在此采买书卷。看小兄弟一人在此，即将入夜，小兄弟可需我护送归家？”
　　“怎么又是寻风阁？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得去。”莲英说罢转身便走了。
　　江浔叹了口气。经他了解，那些意志灵入了轮回后，因为机缘尚浅，往往不是沦为孤儿，就是遭逢天灾横祸。就比如那个落水的弟子，已经被江浔救下，带回寻风阁去了。
　　建立寻风阁，就是为了给这些意志灵转世的孩子们一个容身之地，一个避难所。这个叶莲英，应该也是其中的一个。
　　禅房里，一德住持正在打坐。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住持，我是叶莲英，我可以进来吗？”
　　过了半晌，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进。”
　　叶莲英作揖行礼，“住持，多有打扰。”
　　“阿弥陀佛，小施主请讲。”
　　“不知住持可否告知，最近的几场法事，是谁拜托您做的？”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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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持，您知道我是谁，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一德住持睁开眼睛，看着他。
　　“小施主，叶氏于陋寺有恩，不可不言。接下来，施主无论听到什么，皆左耳进，右耳出，不出口，莫入心。施主若答应，老衲便细细道来。”
　　“好，我答应，”
　　“阿弥陀佛。前有叶氏山庄，富有丰饶；后逢离火降灾，满门罹难。后知有人携二子侥幸存活。前几日，管家黄四上门，托付两兄妹于陋寺，吾惶恐任之。同日，一行壮汉上门，予黄金百两，为叶氏山庄做法七日，驱邪避祸。且此事不得与他人知。若有差错，则明日之慈济寺，便为今日之叶氏山庄。
　　为保陋寺周全，老衲别无他选。故而借清河斋之名，行诡秘之事。吾知之已尽言，不知者未敢妄言。望施主守诺。”住持说罢，又闭上了双眼。
　　叶莲英行礼告辞，“多谢住持。”
　　“小施主，听老衲一言，以卵击石，实非良策。”
　　“莲英谨记。”
　　“阿弥陀佛。”

　　“吱~ 嘎吱~”厢房的门被推开。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天你去哪了？早上就没见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也不要清荷了呢。”
　　叶莲英一开门，小丫头就扑到哥哥身上，抽抽搭搭的说着。
　　莲英把她抱到床上，轻声哄着，“好了，是哥哥不好，没提前跟你说一声。哥哥怎么会不要清荷呢，看。”
　　一只活灵活现的草蚱蜢在莲英手里跳动。
　　清荷拿过蚱蜢，破涕为笑。
　　“对了，今天那个寻风阁的先生，那个姐姐，来找你了吗?”
　　“嗯，来了。她给我讲故事，还教我用竹叶吹笛子，吹得可好听了。”
　　“她还说，哥哥一定会回来的，让我别着急，哈哈，她真的没骗我。”
　　叶莲英轻笑，“那你愿意去寻风阁吗？这样就能每天和她一起玩儿了。”
　　“愿意！哥哥，我们能去吗？”
　　“当然可以。明天，哥哥就带你去。”
　　“哇~ 太好了太好了！”清荷高兴地手舞足蹈。
　　“哥哥，你也一起去，我们一起去。”
　　“好。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