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朝小番外合集》新晴照酒

19、小莫篇（九）

　　十一月初四，吏部衙门门口的粉墙上，张榜公布了太医院的甄录结果，李晶意料之中地落榜了。不过令她和小莫没有想到的是，朝廷居然派了一名男子官员站在榜单边上宣布所有的落榜者都可以在朝廷设置的医学处跟着太医院医术高超的太医学习，医学处每半年收取五两银子做师傅的束脩，不收灯烛费炭火银，亦不负责安排食宿，有愿意就学者可于三日内报名，过期不候。
　　这真是个极好的机会，落榜者纷纷欢喜起来，有几个青年女子冲那男子官员高声嚷道：“不用等三天啦，我们现在就报名。”
　　男子官员听了，立刻让人搬了张长条翘头案出来，那几个女子一哄而上当场就报了名，其余的落榜者见她们如此爽快，就有两个跟着过去报了名，余下的也都在彼此商量，瞧那神情很是心动。
　　李晶也很心动，她只是个半瓢水，今年已经落榜，要想明年通过太医院的遴选试，最好是能跟着高明的医者学习一段时间，如今朝廷安排的这个医学处，里头的师傅都是有经验的太医，对于想要成为太医的她来说，简直是瞌睡人遇到了枕头。但她眼下是小莫的家宅医者，若是报了名，就不能够随时照料小莫了。
　　这么想着她就犹豫了。

　　小莫见那些个落榜者三三两两地走去报名，转瞬之间已经报了十几个人，他连忙看向李晶，却见这位李家妹子双唇微抿神情悠淡，似乎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他不由得替人着急起来：“你要不要报名？要的话，赶紧去啊，再迟些好座位就抢不到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医学处是什么情形，但是当初随着明帝去过太学也去过四门学，知道这些学堂座位有限，去得早了，能够坐个好一点的位子，听师傅讲解听得清楚明白，去得晚了，只能坐在最后头，甚至是曲廊里院子里，那效果可就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了。
　　李晶轻轻摇头：“我不去了。”
　　小莫歪着头想了想，很想当然地问人道：“别人都去，你干嘛不去？你缺银子是不是？也就五两银子，我出了就是。”
　　他既然看上了她这个人，给她出些银子，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他说着话就从腰兜里掏出了一块重约五两的小银锭。
　　李晶不肯接，巴掌大的小脸上清凌凌的宝石双眸很是忧虑地看着他：“不是为这个，我要是天天在医学处，还怎么照顾你呢？”
　　小莫以为李晶是担心去了医学处，他就不给她开家宅医者的薪水了，他连忙慷慨承诺：“你在医学处，我也照样给你开月钱，一厘银子都不会少你的。”
　　李晶继续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他，莹澈的瞳仁中除了忧虑还有显而易见的关切：“还是不好，我怕你有事。明年考不上，我后年再考，你不能有事。”
　　年轻的女儿还不懂得什么叫做遮掩，话说得坦荡而恳切。
　　小莫微有些惊讶，他在李晶心中，居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吗？重要到对方为了她，全然不介意会再一次落榜？这世上多的是为了功名前程抛弃男儿的女子，像李晶这样甘心为了男儿耽搁前程的能有几人？

　　心潮激动下，他拉起李晶的手，往远离吏部大门的小巷子里走。一走到巷子里，他就迫不急待地问人道：“你不是冲着银子才给我做家宅医者的对不对？”
　　李晶有点不明白小莫为何这么问，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这也需要询问吗？但是此地邻近吏部极为繁华，今个儿又有不少人前来看榜，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在不远处，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清楚，只轻轻点头。
　　小莫瞧着人点头，只觉一颗心要落在蜜罐里了，他努力抑制住兴奋劲儿，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过激动，“你喜欢我是不是？”
　　李晶这回没再点头，她干脆利落地答了声“是。”
　　从哥哥再次给她安排亲事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自己是喜欢眼前这个男儿的，既然喜欢，那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简简单单的一个“是”字，入到小莫的耳朵里，犹如石子砸在湖水上，想要波澜不兴都不容易。
　　他略偏了偏头，照着人樱桃一般红艳的朱唇上飞速地亲了一下，而后握住人的手，快速地往吏部门口走。
　　李晶被小莫这个主动至极又毫无预兆的吻惊呆了，木偶一般随着小莫往前走，直到两个走到吏部报名的长条案前，她都没能够从这震撼中反应过来。小莫右手握着李晶的左手，在人群中排队，待排到他们的时候，他也不放开李晶，而是用左手略微艰难地把银子递给那负责收银子的男子官员，并且朗声报道：“东都李晶，报名医学处。”。
　　那男子官员正是吏部司封郎中顾璟，他是认得小莫的，见小莫给李晶报名，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指上，他给了小莫一个会心的微笑。他的笑容纯粹而真诚，没有任何鄙夷的成分。
　　小莫见状便知道顾璟认出了自己并且不以自己的行事为非，心里头越发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