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朝小番外合集》新晴照酒

18、小莫篇（八）

　　小莫的宅子是工部统一修建的官宅，格局与官宅群别的宅子没什么区别。全宅共有三进，前面两进都是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最后一进是个小花园，小花园中有小山，有亭子有池塘，山水灵秀花木荫笼。正院左侧是个跨院，跨院里头也有三间主房，两间配房。小莫作为院子的主人，自己住了第二进的正房，把跨院里头的两间配房当做仆侍房，让勤儿俭儿两个小侍住了进去，李晶这么一过来，他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让李晶住哪？
　　前头第一进空着，最好的安排是让李晶住前院。然而他想到自己给父亲写信请父亲过来照料他，虽然不知道父亲哪天来，可是等父亲来了，显然是父亲住前院正房更为合理，他果断地让李晶入住第二进的东厢房。
　　这个位置离他的房间极近，倘或他有个什么事儿，李晶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方便照料他和胎儿，若是他没什么事儿，喊李晶过去谈个心聊个天的，不用惊动任何人，方便日久生情。

　　李晶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安排有什么问题，扛着行李乐呵呵地往东厢房放，还没把行李放好，小莫就被人喊出去了。来人是个养济院的老年男子，说是他们养济院里有急事，请主管过去瞧瞧。小莫匆匆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李晶还没醒，小莫就又出去了，中午小莫也没回来用饭，晚上小莫回来的时候已经用过晚饭，神色疲惫得很，勉强冲着李晶笑了笑，就自行进房休息了。到得第三天，小莫又是一早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回来后，仍旧是疲惫得很，冲李晶虚弱地点点头，就又进房休息了。
　　李晶担心得很，小莫一个孕夫，总这么忙，身体受得了吗？可是她才刚搬过来，又不知道小莫究竟在忙的差事是不是很要紧，就不好出言拦阻的，只是默默琢磨，怎么样给小莫补补身子。小莫晚饭还不一定能回来用，两个侍儿在跨院里住着，她一早过去做饭也不大方便，那唯一能够保障的就是晚上的夜宵了。
　　第四天，小莫仍旧是一早出去，李晶用过了早饭之后，就揣着散碎银子出门去了。南郊没什么商铺，但是已经入住了几十名寒门将士官员，加上官员们的仆侍，这些人都要吃喝，就有些附近的农人娘子在官宅群四周的道路上摆小地摊，售卖些瓜果蔬菜柴油米面鸡鱼鹅鸭。李晶挑了一只肥鸡，两条鲜鱼，三四样瓜果五六样蔬菜七八个鸡子，问农人娘子买了个小背篓背了回来。
　　回来后，勤儿俭儿两个问她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她简单讲了，勤儿两个果然不愿意做，一个道今个儿的晚饭已经备好了，这些东西明个儿再做吧，一个道公子不一定在这边用晚饭，，就他们三个犯不着弄得这么麻烦。
　　李晶也不与两个侍儿理论，自己淘洗炖煮，忙到天黑，总算是把两道夜宵做了出来，把夜宵用炭火煨在灶上，她自去吃两个侍儿做好的简单晚饭。这几天小莫不在家里用餐，两个侍儿做的饭菜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今个儿晚上，三个人是一人一碗半干不稀的白饭，白饭上撒一层小腌瓜，就算是菜了。
　　这天小莫回来得倒早，李晶三个刚把白饭用完，小莫就回来了。小莫一进院门，就扬声吩咐侍儿们道：“备些热水，我要洗个澡，另外多做两个菜，我同李小姐一道用晚饭。”
　　侍儿们恭声答应，李晶瞧着两个侍儿伶俐的脚步，暗暗琢磨这两个会不会把她做的夜宵端出来应付。
　　小莫待侍儿们一进跨院，就冲站在厢房门口若有所思的李晶招手：“过来呀，在那边傻站着做什么？”
　　李晶听见了，连忙往正房这边来。小莫待她走过来，先将她迎到房中，指着螭龙纹圈椅三件套请她往上首圈椅上就坐。李晶自然是不肯的，小莫也不坚持，自己坐了上首，李晶这才往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小莫待两个人坐定，微微侧了侧身子，隔着高几和声细语地问她：“我这几天忙，也没顾上招呼你，你住着还习惯么？可缺什么不缺？这两个小哥儿没给你气受吧？”
　　李晶摇头。她其实是有些缺东西的，小莫只买了两张床，拔步床放在了小莫房间，六柱架子床放在了前院正房，她住的东厢房中只有一张独板围子马蹄足坐榻，一张灵芝纹画案，她从仆侍房中搬了一张鸡翅木大方凳过来充当了坐椅，余下的柜子、衣架、盆架、镜架、浴桶、炭盆、恭桶这些，压根儿没有。
　　但她只是来这里客居的，小莫又这般忙，她不想劳烦他。没有柜子，横竖她的衣服不多，把衣服放在包袱里，把包袱搁在榻头上也不碍睡眠。没有盆架，横竖她只有两个木盆，摆放在墙边也就是了，她自己有个小铜镜，放在画案上就行，不用非弄个镜架，至于浴桶炭盆恭桶，倒是真的需要，不过这等小事，小莫也不大会做，她明个儿去内城看榜，顺便到日月昌买了回来就是了。
　　小莫查颜辨色，见李晶虽然摇头，脸上的神情却不是十分欢喜，便猜测她是有话没跟自己讲，当下站起身来，去紫檀山水大座屏隔开的内室中拿了个五十两的银元宝出来，径直放到李晶手上，“我这几天还有得忙，家里头缺什么少什么，或是你自己需要用什么，你瞧着添补吧。”
　　他的声音柔柔软软的，放银子的动作却是坚定的很，几乎是掰开了李晶的手指给人放到手心上，还有意无意地用食指在人手心上轻轻地蹭了蹭。
　　猫儿一样的痒痒触感让李晶心里头一阵一阵地起酥，完全忘记了要把银子推出去。
　　小莫见状，就不肯坐回自己的椅子了，他向前挪了一挪，腰身斜倚在李晶圈椅的扶手上，双膝堪堪抵住李晶的裙摆，继续温温柔柔地叮嘱人：“侍儿们都是软的欺硬的怕，你别太给他们好脸色，他们要是十分不对，我就换了他们。”
　　李晶连忙帮两个侍儿遮掩，：“没有啦，他们都挺好的。”
　　小莫微笑，他并不在乎侍儿们究竟怎么样，提侍儿们不过是有个话题罢了，他眼珠转了转，讲另一件事：“你这两天在家里头做什么呢？整天都在看医书吗？你哥过来找你没有？”
　　李晶含糊答应：“看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我哥没过来。”两个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几乎能感知到小莫飘逸的外衫下微微凸起的孕肚，她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惊扰了肚子里睡得正踏实的宝宝。
　　小莫此刻很累了，才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双腿发酸，但他不舍得就此离开，继续没话找话：“咱们左右邻居，你去拜访过没？”
　　自己需要去拜坊左右邻居吗？李晶全然没想到，懵懂地摇头：“没有，我这两天没怎么出门，没见到她们。”
　　小莫点点头，他和赵湘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眼下跟李晶八字都没一撇呢，他并不希望李晶受到坊间物议的影响，当下嘉许地笑道：“这就是了，得空了还是要好好看医书，明个儿太医院发榜，你自己去瞧还是我陪你去瞧？”
　　李晶有些意外小莫怎得知道明个儿太医院发榜，但她也不多想，简单答道：“我自己去吧，你不是很忙吗？”
　　小莫微笑，语气平和轻柔却又仿佛就该如此：“再忙也要管你的事啊，别的事哪有你的事重要？”
　　这话是雇主应该对家宅医者说的话吗？李晶不大确定，她想她是不是应该站起来，让两个看上去不那么亲密，但她的腿仿佛不是她的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如此一来，小莫就替她做了决定：“明个儿我陪你去吧，放榜是大事，你会驾车吗？会的话，咱们看完榜，还能在内城逛逛，你去过梁府开的舞荷园吗？”
　　李晶茫然地摇头：“没有去过，我来京城光顾着备考了。”
　　小莫欢然一笑：“明个儿带你去。”
　　他昨个儿听人谈起，这两年京城男儿的行事比前几年越发自由了，一有了心上人，不管定没定亲，就相携着游园赏花，梁府的舞荷园高府的榴照园，是男儿们最爱光顾的地方，他听了很替自己抱屈，可怜他肚子里都有了孩儿了，这些个名园连一处也没去逛过。恰巧李晶也没去过，那明个儿两个一起逛园子，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两个一起逛园子，这是雇主和家宅医者能够做的事吗？李晶脑海中起了一丝疑惑，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小侍俭儿就在门外奏报晚膳做好了。
　　小莫肚子饿得厉害，招呼侍儿摆膳，又喊李晶一起用饭。李晶虽然已经吃过一碗白饭了，却也不是十分饱，也就不客气地拿筷子用餐，她一边用还要一边留心小莫的动静，观察小莫对每道菜的反应，一时间顾不上思考两个人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