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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bg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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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邺国。
边疆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后,整个京城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天也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透着灰黄色,狂风骤起,隐有闷雷声传来。
此刻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了一地,空气凝重压抑,安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有胆子小的,伏在地上的身子都轻微的打起了摆子。
龙椅上一个曼妙的身影,十二旒冕冠微微晃动,挡住面容,芊芊玉指扣在一打奏折上。
后头两个掌扇宫女垂着头屏气敛声装死。
一片静默中,宣薄红唇轻启,她道:“诸位爱卿,都认为,应当将普安九洲割让出去?”
一句话落,暗潮涌动,没人回话。
半晌,年迈的徐太傅颤颤巍巍的磕了个头,道:“陛下,这是保全我大邺的唯一办法了!”
朝堂这才像是活了一瞬,百官深深叩首,声音沉沉。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外头的闷雷声透过厚厚的云层,敲的人心发慌。
宣薄扫了一圈,平静道:“看来你们都是这样想的了。”
她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撑在龙案上,而后猛的站起来,一脚将龙案踢了下去。
哐当!砰——!
文武百官具是浑身一抖,奏折纷飞,砸了一地,龙案直直砸在徐太傅脑门上,鲜血直流,他半点也不敢动。
冕冠剧烈晃动着,宣薄的眉眼明糜锐利,戾气和怒火几乎化成了锋利的刀。
割让普安九州,献女奴五千,赔偿损失百万银……漠北白纸黑字的议和条件就像一把火,彻底触了她心里的逆鳞!
“这他妈是朕的国!”
“漠北那帮孙子,是想趁火打劫吗?!他们怎么不干脆让朕俯首称臣啊??!”
轰隆隆——!
酝酿的闷雷终于轰然炸响!
暴雨转瞬间倾盆而至。
宣薄发了一通火,太阳穴突突的跳,眼前一阵阵发黑,脑中传来不容抵抗的眩晕感,她身体晃了晃,怒急攻心,冷不丁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下一秒,就人事不知的晕了过去。
群臣惊乱。
“陛下——!”
“陛下晕过去了!快传太医——!”
“陛下——!”
·
要说当今天下,曾经可是大邺的天下,是宣太祖峥嵘一生,在马背上打下来的,万国来朝,莫不臣服。
然而盛极必衰,皇室子嗣越发单薄,到后来几乎是代代单传,导致无论是好竹歹笋,生下来就是帝命。上一代皇帝更是短命,阖然长逝之后竟只留下了长公主一个继承人。
迫不得已,五岁的安顺长公主宣薄,成了大邺第一个女皇。
十一年的时间,宣薄凶戾残暴的名声渐渐传开,大邺传统重文轻武,边防势弱,慢慢成了四围野蛮小国眼里的肥肉。
漠北贫瘠,此次猛一出动,张嘴就想咬下大邺的一块肉来。
文武百官不敢在朝堂之上将心里话说出来,自己没胆子,却又觉得女皇陛下忒没出息,顺风顺水了十一年,头一遭遇见风浪,还吐血晕倒。
有几个自认为忧国忧民的,仰头叹气感叹∶天要亡我大邺。
说罢,随即背着手,摇头晃脑的朝花楼的方向——买醉去了。
如此风气。
……
宣薄面无表情的仰躺在宽敞舒适的龙床上,床幔层层叠叠,龙延香幽幽的在几案上燃着,空气里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好久了。
不久前,她还叫宣澄。
按理说,她已经死了。
好不容易攒够了钱,眼瞅着银行卡里存的钱即将破九位数,一高兴,就给自己多花五毛钱买了个包子,打包带走回到家,她刚开始吃,手机页面就弹出了一条存款到账的消息。
【宣澄女士您好:xx于xxxx年x月x日9:00:00向您尾数为8655的xx账户发起人民币元xxxxxxxxx的转账,请注意查收。】
算上原来的余额,她存款破!九!位!数!了——!
终于可以过上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了嘛?!
她一激动,嘴里的包子没嚼烂,咕咚咽了下去——然后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噎死了。
没错,就是噎死了。
如此随便。
到了地府——这地府挂的牌匾十分奇怪,叫万千世界办事处。
黑白无常两位大哥没有让她随大流的去投胎,而是带她去了阎王殿。
刚到殿门口她就听到了一声高亢的女声:“朕是一本书里的魂?你个狗东西还勾错魂了——?!”
宣澄一顿,抬脚走了进去,往上一看,就瞧见一穿着龙袍、眉眼明靡的少女,一脚踩在阎王面前的几案上,弯着腰,一手恶狠狠的拽着他的领子,看样子恨不得将坐着的阎王老头提起来扔下去。
阎王老头胡子颤了颤,连声道:“哎呦,哎呦,小姑奶奶——放下、放下,有事好商量,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龙袍少女纠正道:“说了多少次了,叫朕陛下!”
“是是是,陛下!陛下!”
宣澄:……
地府办事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她还没从痛失千万、下辈子要从头赚钱的致命打击中出来,浑身透出生无可恋只想咸鱼瘫的气息,此刻只想一碗孟婆汤下肚,忘了这等人间惨事。
宣澄安安分分的当着阿飘,默默吃瓜看戏,觉着这少女真是暴躁,一看就没受过社会的毒打。
龙袍少女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微抬着下巴,矜贵道:“说吧,什么解决办法?”
阎王整整乱糟糟的衣领子,指了指台下吃瓜群众宣澄——“这个,也是今天勾错的书里的魂,被勾错的魂一旦来到了这里,就没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了,你们二人八字相同,命格相似,可以去对方的世界延续没过完的寿命。”
也是被勾错的魂……
她的钱,钱呐!钱!钱!九位数的存款!就这样没了!
宣澄脑子里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整个人化作一团旋风,唰的飘到了阎王面前,一脚踩塌了几案,将阎王老头整个提留起来,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这老、东、西!”
全然忘了是谁刚才还吐槽别人暴躁。
龙袍少女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躲了躲,咽了咽口水。
这个女人和她长得有六七分像,就是好、好凶残。
然而木已成舟,此刻再怎么憋屈也只能老老实实坐下,认真思索起阎王老头刚才的提议。
有小鬼换了几案,阎王掏出来两本书,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他摸了摸胡子,解释道:“源世界鸿蒙之气充沛,出的每一本书几乎都能形成一个衍生世界,这些衍生世界又衍生出了无数小世界。地府——后来更名万千世界办事处,就是负责管理这些小世界的官方场所。”
“你们二人的世界正是我86号地府的管辖范围,如今出了岔子,我们秉持爱岗敬业的精神,肯定处理的妥妥的。”
“你们二人前面的书,是对方原来世界的人生走向,规则要求你们只能看彼此的人生,如果愿意答应我的提议,这也算我给你们开的后门,视作补偿。”
两本厚厚的书,她们俩翻了半晌。
好不容易看到结尾。
宣澄:还真是个女皇,叫宣薄?啧啧啧,太惨了太惨了。
宣薄:啧啧啧,太惨了太惨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情的看了对方一眼。
“怎么样,考虑好了就走吧,我亲自送你们。”
宣澄与宣薄异口同声道:“我们为什么非答应你?”
阎王叫苦不迭,这两个小祖宗要是个普通人就好了,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可偏偏两人有功德加身,命格气运更是贵极,他擅动不得。要是被上头的人知道他出了这么个差错,隔壁地府那老婆娘肯定又抓着不放,他地府本年度评分又得再降。
他急的直冒汗,忽的福灵心至,将宣薄拉去一边,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龙袍少女眼神唰的一亮,当机立断:“成交!”
宣澄撇了撇嘴,果然是个小孩子,没有什么抵抗力。
却见阎王老头走过来,也悄悄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帝王有多少钱吗?”
她飞快的心算了一下,结合书里得知的信息,眼神越来越亮,看的人晃眼,一拍桌子,比龙袍少女更大声道:“成交!”
几案颤了几下,顽强的挺住了。
宣薄:……没出息。
阎王:搞定!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定了下来,宣澄开始给二人讨好处,“我说,就这样,不给我们一点实际性的好处?”
龙袍少女倨傲道:“朕也不是好打发的!”
阎王头疼道:“你们记忆融合,适应新世界之后,三个月内可以按照自己的情况召唤我一次,我、我再给你们开个不过分的特殊能力,行了吧?两个姑奶奶?”
“叫陛下!”
阎王:……
宣澄:……
宣澄社畜多年,谨慎道:“既然这样,咱们签个合同,将事情写清楚了。”
阎王无法,只得与两人签了合同,一式两份,走了公正系统路子。由源世界天道见证,履行承诺之后方可销毁。
一切尘埃落定,两人欢欢喜喜的交换了个拥抱,亲姐妹似的说了好一会悄悄话,这才往对方的世界——还魂去了。
……
宣澄——此刻已经成了宣薄。
接收完记忆之后,才知道原身给她留了个怎样的烂摊子。她呆滞睁着眼,想起国库里白花花的银子,终于提起了一些力气,该来的总会来的,咸鱼的日子也会有的。
她有气无力的拍了拍龙床——
“来人——”
守在寝宫门口的宫女将门打开,一眉清目秀的太监疾步走了进来。
他看着已经龙床上坐起来的人影,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忙吩咐。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快去叫太医来,你们两个去太后娘娘那里通报一声,赶紧的!”
两名宫女急忙小跑着出去了。
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整个太医院有资历的太医全都忙不迭的拎着药箱飞了过来,轮流看诊。
床幔拉开,宣薄焉了吧唧的靠在龙床上,手腕上搭的帕子换了一张又一张,太后焦急的候在一旁,好不容易看完诊,太后担忧道:“胡太医,陛下如何了?”
太医院院首胡太医摸着胡子斟酌了半晌,才谨慎道:“陛下身体已无大碍,但还得喝些滋补的药膳才行。”
哦?胡太医?宣薄一直耷拉的眼皮抬了抬,上下打量了这位胡太医一眼。看起来已有六十多岁的高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可惜这糟老头子坏的很,原身一直喜怒无常,容易暴躁,全是这老头下的药,骤一发怒魂归地府,也有这位胡太医一份不小的功劳。
还药膳?怕不是调理身体的,是送命的!
她赖唧唧的开口道:“不必了,我……朕不想喝。”
胡太医苦口婆心的劝道:“臣这是为陛下的身体着想,陛下还是平日里用一些……”
这老不死的,死皮赖脸留下来混工资不说,还想陷害老板。
她打断道:“爱卿年纪也不小了,朕也为你考虑考虑,不如回乡养老吧。”
轻飘飘一句话,胡太医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老臣只想侍奉陛下身边。”
连带着寝宫里的其他太医、宫女、太监,全都埋头俯首,慌张的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唉。
真愁。
她挥了挥手:“都退下。”
没人敢动。
宣薄顿了顿,想起原身暴躁的性格,略略提高音量,佯怒道:“都滚!”
众人这才滚了。
……好好说话还不听,非得找骂。
寝宫里只留下汗涔涔的胡太医和太后。
太后向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哄道:“我儿莫气。”
皇太后顾氏,顾颖兰,保皇党定国公顾川之女。
智谋不输男子,十六岁嫁给先帝,又两年,成为皇后。诞下皇长女后五年,及先帝驾崩又成皇太后。
先帝驾崩之后,朝廷风雨飘摇,所有人都盯着那把空悬的龙椅,这关头,后宫嫔妃纷纷传来有孕的消息,想以“龙种”博得泼天富贵。
这背后的肮脏算计明眼人都一清二楚,顾颖兰怒极,以恶疾为由,联合母族,以雷霆之势将有孕嫔妃全部赐死殉葬。
同时收拢兵权,将朝堂牢牢把持在自己手里,强势扶持皇长女登基,所有反对的声音全部被血淋淋的人命压下,如此,垂帘听政长达六年之久,稳住了大邺国帝王更迭的动荡。
幼帝逐渐长大,皇太后也一步步放权,逐渐不再出现在朝堂之上。
宣薄早年得权,十二岁亲政,却没有长成一代明君,倒被纵出了个骄横残暴的恶名。
眼前的女人凤钗步摇,雍容华贵,眼角有些细纹,三十多岁模样。容颜明媚大气,妆容精致,大概是因为来得急,鬓发有些乱,繁复的墨绿色拖地宫服上面有金线缝制的暗纹,无一处不透露出皇室的尊贵和威严。
手如柔荑,拿着一串质地沉沉的佛珠。
两人长相神似,宣薄的眉眼明艳的近乎锐利,但因为芯子里换了个只想当咸鱼的魂,容貌的攻击性就没这么强了,像一柄入了鞘的剑,锋芒内敛。
想想原来的世界线,原身按原结局死后,这位退居幕后的皇太后干出来的事……
宣薄感叹,这身体的娘,是个狠人。
可惜,下场一样很惨。
她叹了口气道:“母后,你别担心,儿臣没事。”
既来之则安之,这烂摊子还得一点一点收拾。
皇太后顾氏虽不过问朝堂之事很久,但此次之事竟让皇帝昏迷,她自然是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她缓声道:“漠北蛮族一事,虽事态紧急,但仍有可解之法,这些年朝中大臣越发胆怯庸碌,我儿若是看不顺眼,换了便是,”说着,她嗔怪道:“怎的,漠北这点小事还要母后帮忙不成?”
也不怪皇太后小瞧这件事,实在是与她掌权时遇见的风浪比,这就相当于小打小闹了。
但小女皇原身却不知道,本身又是个不学无术的,猛一遭了事,自然是慌了神,在文武百官的劝谏之下,还是与漠北派来的使者双方各退一步,签订了协议,女奴与赔款就免了,割让了普安六个州。
在宣薄看来,漠北原本的目的恐怕就是盯着离他们最近的普安来的,之所以一开始狮子大开口——她琢磨着,这就是买东西跟店主砍价时的原理一样,一开始就砍得狠,后头稍微加价,店主可能一咬牙就卖了。
原世界线里,等皇太后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漠北彻底占据了易守难攻的普安,要是想要再夺过来,实在难上加难。漠北以此为根据休养生息,逐渐势大。
按理说,皇太后能看明白的事,没道理朝廷百官没一个竟看出来,以徐太傅为首的几个能说得上话的老臣,全都哄着小女皇签订协议,打定主意要把昏庸的名头按在她脑门上。
敢这样做,他们后面自然是站着人。
一群狗东西!
宣薄狠狠磨了磨牙,多大一块地!就这样割出去了!还是通商要塞,搁到现在,这样的地皮,能买多少钱?!
小女皇当了家也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她来了,谁敢从她身上撕下来一块肉,就要做好被咬死的准备。
早年杀的人太多,顾氏近年来吃斋念佛,但骨子里的铁血丝毫不减。
宣薄毕竟不是原装货,虽然有原身的记忆,可也是不敢放肆,她道:“母后放心,这件事儿臣能处理,总不能一直麻烦您。”
皇太后奇异的打量的她一番,半晌才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我儿经此一事,长大了,哀家还以为你会抱着哀家哭,如此,哀家也能放心了。”
哭?宣薄尴尬的笑了两声。
皇太后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好笑的抚了抚鬓发,“我儿好好休息,哀家就不多待了。”
宣薄忙道:“恭送母后。”
皇太后心情颇好的离开了,长袍曳地,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从头到尾都没看抖成筛子的胡太医一眼。
宣薄:“苏可忠——”
一直候在门口的苏可忠连忙弓腰进来了,腆着一张笑脸,“陛下您终于醒了,您昏迷的这些天奴才可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黄鹂的叫都听着聒噪……”
苏可忠是从小跟在宣薄身边的太监,如今成了太监总管,忠心到是忠心,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长得也赏心悦目,就是碎嘴,给他开个头他能说一整天。
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名英姿飒爽、不苟言笑的女带刀侍卫,是原身四岁左右溜出宫玩,阴差阳错买回来的孤儿,叫卫瑾。
沉稳重情,武艺超凡,最后为了给原身报仇,没落得一个好死。
眼见苏可忠越说越来劲,宣薄道:“闭嘴。”
苏可忠从善如流的闭嘴了。
卫瑾行了礼之后就守在了她身边,手扣在腰侧的刀上,面无表情的盯着胡太医。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胡太医越胡思乱想越心里发慌,不住地擦汗。
瞧给人这老人家吓成什么样了,宣薄想,这可真是不太好,秉持着五讲四美的美德,她十分善解人意的问:“胡太医,跪的还舒服吗?”
这句话听在胡太医耳朵里就像恶魔低语。
他颤声道:“舒服、舒服。”
榻上的女皇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既然跪的舒服,就别起来了,省的朕为了保命,还得亲自下去给你搬个凳子。”
此话一出,卫瑾神色一冷,刀猛地出鞘,架在胡太医的脖子上。
胡太医一瘫,脑中一片发麻。
宣薄也不着急搭理,赤着脚,悠哉悠哉的下了床,好好的在自己寝宫里转了一圈。
苏可忠弯着腰,捧着龙靴,发愁操心道:“陛下,您穿上靴子,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奴才这心又该疼了不是……”
宣薄笑眯眯的,老干部似的背着手,充耳不闻。
嗐,这么大的房子,是她的。看看这低调奢华的装修!看看这铮亮的摆设!就俩字——有钱!
她上辈子学了各种技能,在各种合法赚钱的道路上勤勤恳恳好多年,终于存够了能幸福当咸鱼的钱,一朝化为泡影,得到的却更多。
可惜——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总有人在她奔向咸鱼生活的路上找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晃到胡太医身侧,“说吧,太医院里还有谁是你们的人,你背后是谁,朕都知道了,你早早坦白,免得连累家人。”
书里只写了以胡太医为首的几名太医,暗中对小女皇下药,却没提具体的名字。她不知道,胡太医一定知道。
就从他开刀,一个一个将这些毒瘤拔出来。
她就不信,书里写的最终导致大邺亡国的燕太妃,还能忍多久。
燕太妃——当年唯一一个不争不抢活下来的嫔妃,后来自请离宫,一直住听云观里,带发修行,为先帝祈福。
胡太医还哆嗦着嘴硬:“臣、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万不敢会做出毒害陛下的事情来啊。”
“朕还没说是下毒,怎么,胡太医还能知道朕心里想什么不成?”
胡太医脸一白,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宣薄:“带下去,把他的嘴撬开,此事私下处理,不用报给母后。”
卫瑾领命,招来两名侍卫,将人压下去了。
见陛下没有休息的意思,苏可忠极有眼色的召来两名宫女替她更衣。
宣薄任她们摆弄,此时不用上朝,她穿的自然是常服。
帝王的衣服,就算是常服,也极有讲究,原身喜好红色,常服也多为红色,布料是十年才出一匹的云蚕水缎,衣摆处金线与银线交错,绣着龙纹,墨发高束,束带佩绶,容色逼人。
凑这空档,宣薄问道:“漠北的使者都安顿好了?”
苏可忠回道:“是,昨天您昏迷的时候他们还吵嚷着要见您,被太后娘娘压下去了。”
她这钮祜禄·亲娘,还真是个神助攻。
她沉吟片刻,“将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给朕叫来,半个时辰,朕要在正心殿看见他们。”
“是。”
.
半个时辰后。
正心殿。
礼部和户部两位尚书穿着官服,气喘吁吁的行了礼。
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禁不住倒腾。
这两个人在工作岗位呆了多年,没出过什么岔子,但也没什么功绩。
宣薄站在一个领导的角度来说,这届员工的年龄太大,怪不得朝堂上的气氛像听数理课一样沉闷。
她呷了一口蒙顶贡茶。
不行啊,该裁员了。
年轻有活力的人才,才是国家的未来。
“上茶,赐座。”
在帝王面前座下也有讲究,两位尚书正襟危坐——屁股几乎只挨了个椅子沿。
宣薄:……
难为他们一把老骨头,还有这样一身功夫,平常私下里没少蹲马步吧。
“漠北的使者都安顿好了?”
礼部尚书回道:“陛下放心,都安排好了,他们的要求,臣等也都尽量满足了。”
宣薄挑眉,随口多问了一句:“哦?什么要求?”
礼部尚书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纸,苏可忠连忙接过,呈了上去。
“这是他们近来索要的物品与花费,臣二人一同合计之后,都一一列下来了,清晰明了,陛下一看便知。”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映进宣薄的眼底,她嘴角的笑一点点压平了。
绫罗绸缎、美酒佳肴、明珠宝器、舞女乐姬……
才来了不到两天,零零总总的花费竟然高达近十万两白银!
这他妈是把他们当成祖宗供着吗?!
“他们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那他们若是要你们头上的乌纱帽,你们是不是还得洗干净了双手奉上?!”
两人连忙起身跪下:“陛下恕罪,以往招待各国来使,规格也是如此,而且、而且这次还是……”
宣薄眯眼,补全了后半句。
而且这次还是大邺战败,人家来签订议和协议的,可不得好好舔着个脸,当成祖宗供着?
她笑了,听不出喜怒。
礼部、户部两位尚书一抖,总觉得陛下醒来之后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通知光禄寺卿,明日午时麟德殿摆宴,正式宴请漠北来使!”
苏可忠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家陛下刚才似乎有些肉疼的表情,还是问道:“这次宴请的规格……”
为了彰显大邺的繁荣强大,以往每次宴请外国使臣,上菜规格讲究,菜肴奢华精细,排场花费都不小。
宣薄微笑道:“全给朕换成稀粥粗粮和咸菜,明天朕要是看见谁的桌子上有一块肉……仔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他们漠北不是种不出粮食来么?朕这次就赏他们个恩典,让他们吃个够。卫瑾,你明日带着人,看着他们吃,吃不下去,灌也得给朕灌下去!”
卫瑾道:“是!”
礼部、户部尚书各怀心思,各自退下忙活去了。
案上还摊着那张纸,宣薄磨了磨牙,越看越难受。
她敲了敲桌子,“卫瑾,朕吩咐你一件事,你附耳过来。”
卫瑾微顿,将腰侧的刀解下递给苏可忠,半跪在地上,小心的靠了过去。
宣薄悄声低语了几句。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畔,卫瑾不自在的动了动,怕自己三大五粗的不小心磕着碰着矜贵的女皇陛下。
宣薄交代完,笑弯了眼睛,“明白了吗?”
这具身体没有完全长开,眉眼间还有几分少女的稚嫩,但五官精致,明丽张扬,如此不怀好意的一笑,像个张牙舞爪小狐狸。
卫瑾点头:“臣明白了。”
苏可忠抓耳挠腮,“哎呦,陛下,您不和奴才说说吗?奴才这心里可是猫抓一样难受啊。”
宣薄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当夜。
宣薄简单的用了晚膳,屏退众人,躺在龙榻上。
她咸鱼瘫了好半天,才将事情捋的差不多了,对接下来行动有了一个大致的规划。
她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抱着枕头慢吞吞的挪到了寝宫小榻处理公务的地方。将桌子上堆成山的奏折看了一遍,又找出来了原身以前的字迹,仔仔细细的观察笔锋走势——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张扬又大气。
沉吟片刻,谨慎起见,她提起笔在宣纸上落了一个“一”字,随即停笔。果然,身体没有残留的肌肉记忆,字迹还是不一样的,如果批奏折,少不得会被怀疑不是她亲手批的。
不过,模仿起来倒也是不难。
宣薄盯着原身的字迹,再次缓缓落了一个字“杀”。这一次已经有了七分像,只是内敛一些。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攒了好几年才赚了一个亿的社会良民,为了合法多赚钱,这种仿写的技能必须得掌握——模仿古现代书画大家的字迹,做旧后还是能骗到不少古董新手的。
不过完全一样还得练个七八天,这些天得想个法子糊弄过去。
‘奏折山’被她这一折腾,慢慢倾斜,终于不堪重负,哗啦!一声散了一地。
宣薄:……!
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些是她以后的工作量。
不,这可不行!
她飞快地将刚才试笔的宣纸铺开,三两下划去“杀”字,在一旁画了个圈,又在里面添了三笔——代表呵呵哒的死亡微笑新鲜出炉。
又隔开些空,她画了个“√”。
吹干墨迹,宣薄满意的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睡觉去了。
——
你这个冒牌货……
滚!滚出这个家!
宣家没有你这个人!
……
对不起……
对不起……
别死……
宣薄唰的睁开了眼,额头出了细细的薄汗。
她缓了口气,做起来,抬手抹了把脸。
怎么又梦到了……
不会是去她身体里的小女皇做了什么事吧。
那家伙的性格……她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忍不住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小女皇,而是怕她将身边的人祸害的太惨。
毕竟也不是每个帝王都能揪着阎王的领子,非得逼着阎王喊自己陛下。
宣薄忘的干净——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一脚将阎王的办公桌踩成两半。
她看了看窗外,已经是清晨了。
“苏可忠——”
寝宫门被打开,苏可忠笑眯眯的进来了,身后跟着一排伺候洗漱的宫女,鱼贯而入,有条不紊。
苏可忠弓腰笑道:“陛下,奴才今儿听见一件奇事,讲给您听听?”
宣薄被伺候着更衣洗漱,“说吧。”
苏可忠哎了一声,立刻道:“昨天夜里,漠北的使臣那儿,遭了贼,人更是被揍的不轻,扒了衣服扔在了街上。要奴才说,若不是他们放着好好的四夷馆不住,非得宿在烟雨楼,也不会出这档子事,真是丢了好大的人。”
烟雨楼,京城数一数二的烟花之地。
漠北那帮土匪,一来大邺,嫌弃招待的地方太寒酸,转了一圈,被烟雨楼的姑娘们迷了眼,直接住了下来,没成想过的第一个晚上,不仅没有温香软玉,还直接睡到了大街上,明抢过来的珠宝丝绸也不翼而飞。
宣薄笑了,心情颇好:“这可不是我大邺招待不周了。”
漠北这种一边嫌弃你的东西,还一边贪婪的往自己怀里扒拉的行为,最是恶心人。
既然如此,这些东西,她就收回来好了。
卫瑾这次事情办得不错,该赏!
本着不浪费的美德,她悠悠道:“还是请太医过去看看,表面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找些新来的、没什么经验的过去,我大邺的医术人才发展,还得有劳漠北使者做些身体上的贡献了。”
她抬起胳膊,穿上外袍,继续道:“同时,免得朕看见他们那丑上加丑的脸,晚上做噩梦。”
常年侍候在帝王身边的,哪个不是人精?
看来陛下这是打定主意不议和了,这才这么戏弄他们。
圣心难测,苏可忠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陛下放心,奴才一定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收拾好后,宣薄将昨天涂涂画画的那张宣纸递给苏可忠,“这是朕昨夜画出来的,你将这张纸交给司礼监,让他们照着上面这两个图案,做出两个玉章来,朕要用。”
苏可忠看着上面两个奇奇怪怪的图案,以为是陛下又起了玩心,“奴才一定把事办好。”
却不知道,这两个图案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祸害了朝堂里多少大臣的心脏。
“嗯,光禄寺卿的宴席准备的如何了?”
这可是件大事,苏可忠忙道:“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可省了不少银子呢。”
是吗,看来以后还得重新定一下宴请流程和菜品,光是这一项上,就能存下不少钱。
·
正午。
麟德殿。
诸位大臣都早早的来了,按照身份品阶,一一落座。
八名漠北使臣端着架子姗姗来迟,为首一名身形高大粗犷的男子,狼牙颈饰,高领镶边长袖,腰带皮靴——阿胡骨,漠北王第十六子。
此刻他们的形象却十分滑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几个人呲牙咧嘴的,走路姿势还颇为怪异。
阿胡骨倨冷哼一声,臭着一张脸,不客气的坐下了。
百官眼观鼻鼻观心,羡慕漠北王能生孩子的同时,心里暗戳戳的想向陛下的后宫多塞几个人,陛下登基多年,皇夫之位仍旧空悬,真是愁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女皇陛下还是没有出现。
已经过了午时,台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阿胡骨面上的不耐之色愈发明显,他大力拍了拍桌子:“你们大邺是什么意思?本殿在这等的时间够长了,诚心逗我们玩呢?”
他站起来,走到大殿中间,大声道:“一介女流当什么皇帝?这宴也别摆了,直接签了协议,这事就算结了。”
恰在此时。
“陛下到——!”
官员们纷纷离座叩首。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薄扫了一圈,此时只有阿胡骨木桩似的戳在大堂上,随行使臣也理所当然的蹲在坐席上,丝毫没有行礼的打算。
宣薄一甩袖,坐在龙椅上,俯视台下:“平身。”
“谢陛下——!”
此前,边疆战败,漠北已经拿下青平十三城,虽不是边防要塞,但也不可或失。
大邺兵弱但人多,在漠北铁骑的突然袭击之下硬生生多挺了两个月,还是没能挡住。
看了整个世界线的宣薄心里一清二楚,眼下形势看起来严峻,但漠北资源匮乏,粮食短缺,经不起长时间的作战消耗,于是漠北王主动提出议和,以退为进,想不费一兵一卒将普安纳入自己的版图,休养生息。
于是驻扎在青平,一边给经验尚不足的小女皇施压,一边联合大邺朝堂内鬼,对保皇党一脉之首——内阁首辅孔鱼秋下了令人昏迷不醒的药。
小女皇自然重视,派胡太医亲自诊治,渐渐的没病也看出来了病,愈来愈严重,最终好不容易清醒一天,却听到了普安已经割让的消息,当即吐血不止,一代名臣,就此呜呼哀哉。
所以宣薄一开始胡太医被揪出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暗中派了可信的御医去保这位孔阁老的命,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阿胡骨直勾勾盯着大邺最尊贵的女皇陛下,几乎看直了眼,里面的贪婪垂涎之色让宣薄直皱眉。
说实话,她想将靴子脱了扔他脸上,奈何身份不允许——今天又是爱岗敬业的一天。
就是这帮龟孙想要分她的地,想要她的钱!
她压低声线,目光一冷:“漠北使臣,见朕为何不跪?!”
往年装的跟哈巴狗一样,一朝得势噬主,全然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弹丸小国,靠着大邺才得一口饭吃。
苏可忠拂尘一甩,向前一步,挺直腰杆接着喝道:“漠北使臣,为何不跪——?!”
卫瑾按住刀柄,厉声道:“漠北使臣,为何不跪——?!”
大殿两边侧门齐刷刷涌进来两队御林军,将在席的众人围住,刀未出鞘,威势已到。
只听他们同时沉声道:“漠北使臣,为何不跪——?!”
“漠北使臣,为何不跪——?!”
“漠北使臣,为何不跪——?!”
……
气势十足的喝声足足响了九次。
期间漠北使臣如坐针毡,不知谁起了头,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慢慢挪到阿胡骨的身后。宣薄看着阿胡骨的神色,从震怒到无错再到有些惶恐。
先声夺人。
以势压人。
宣薄感叹,当初抽空看了点心理学挂牌赚钱,还是有用的。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在她的地盘上,是狼是虎都得夹着尾巴卧着!
空气一点一点凝固。
初春乍暖还寒的凉意攀附上了人的指尖。
有人悄然打了个哆嗦。
阿胡骨阴狠的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大邺女帝——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后头一个随行使臣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心里掠过不安。大邺的女皇不像是王上给他说的那般不学无术。
他向前一步,右手握拳放在胸前,轻轻巧巧的行了个礼,用拗口的中原话道:“陛下,我漠北没有跪礼,而且,此次我们前来是与陛下商议普安一事。”
这礼行不行的有什么区别么?瞧不起谁呢?之前装孙子的时候,跪的利索,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
宣薄笑了,一字一顿道:“来我大邺,就按我们大邺的规矩,事以礼始,你们什么时候跪,就什么时候谈。”
“够了!”阿胡骨扯出一抹狞笑,“希望女皇陛下待会议和的时候,谈条件的姿态不要太难看!”
他砰的一声跪下来,带着身后的使臣一同行了跪礼,恨不得生啖她的肉:“漠北使臣参见陛下——!”
宣薄饶有兴致的看他们咬牙切齿的神色,没着急叫他们起来。
这时间,大殿外匆匆小跑进一个小太监,跪地禀告道:“陛下,首辅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