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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 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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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敬道:“说来话长,你们外村人可能只知有这样一个烂人,但不大清楚其中的底细。这宁方远是龙王庙的和尚捡来的,自小寄养在村里宁德润家里。说也奇怪,打那小子到他们家后,原本多年没生育的宁德润女人,竟然当年就怀了孕,还生了一儿一女。你说奇怪不奇怪。宁方远那烂人,人是真聪明,别看他百事吊儿郎当,一副永远不耐烦的样子,读书和功夫却从来都是数一的。宁德润夫妻从小就治不住他,只他师父开口骂了,动手打了,才稍微收敛些。后来长大了些,越发花样百出,坏事做尽。从家里偷钱偷米出去卖,学着抽烟、喝酒、赌博打群架。又学书上桃园三结义,和村里另外两个男孩,宁方寅、宁方毅在龙王庙里拜把子,结成什么生死兄弟。村里的小孩子,听到宁方远三个名字都害怕。我二姨家和宁方寅家不对路,宁方远凭着自己功夫好,常三个人合伙欺负我二姨的小儿子宁方雄,每次好不好的都往死里打。”
妇人怪异道:“这事我听说过,只是奇怪,宁方雄大宁方远好几岁呢,又同是和尚的徒弟,方雄手下又聚拢了一帮人,怎么会打不过宁方远他们仨?”
“宁方雄和宁方远他们是同班没错,但宁方远他们是六岁上学,宁方雄是八岁上学,一开始,宁方雄是占了优势的。可后来,也不知是那和尚生了私心怎么的,宁方远功夫越来越好,众人都不及他,方雄他们一帮人就不再是他的对手。后来也不知这烂人用了什么手段,跟方雄的几个人,竟然都不帮方雄了。宁方寅打架虽不行,可他坏心眼多,眨一眼都是鬼主意,村里人送他绰号‘小诸葛’,方雄吃他挑唆,吃过许多暗亏。”
妇人笑道:“没想到你们孝贤村还出这号人物。”
方敬吩咐道:“我说给你听,你以后千万别惹他们。这些人不学好,又会混闹,又不要命,又闲得慌。你要得罪了他们,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咱们的事,可有的麻烦了。”
妇人不屑:“好好的,我得罪他们做什么。再说你一个甲长,还怕他们不成?”
“也不是怕,我只不想多事,只想咱们安安稳稳的在一起。”
妇人又问:“他这样的人,谁家会将女儿嫁给他?”
方敬冷笑:“还不是亏了龙王庙里的那个和尚,要不然,那种烂人,还不得打一辈子光棍。”
“那女人哪里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前几天的事,有个涌州慈湖来的男人,带了个七岁大的女孩,来咱们孝贤村窑场烧砖。和尚相中了这个女孩,给了男人十块大洋,把她聘给了宁方远。”
“这男人也不问问‘天不容’的品行,就这样把女儿给了他?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父母的?”
“听说那小丫头的娘,在生她时就没了。这男人单身了许多年,早想着去别地做上门女婿了。如今女儿有了着落,不用跟着他,又有银子收,自然是巴不得。”
妇人叹息:“这女孩跟了这种烂男人,将来可有的苦头吃了。”
“人各有命,怨不了谁的。”
天将掌灯时分,梅林镇振华中学操场上,三个十来岁的少年还在打篮球。
说起这振华中学,原是民国初年梅林富商田振帮捐银十万两,委托乡贤林佑华创办的。原先只设初中部。民国十五年,田振帮再捐银十万两,续办高中部成完全中学,并兼收女生,开全省男女同校先河。
“宁方远,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新娘可在家里等着呢,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家?”一个男孩戏谑道。
“婚你妹!宁方毅,你敢再说,老子揍死你。”叫宁方远的男孩子脸黑如锅底。
“方远,要不咱们先回家看看那个小丫头再说,如果实在太小,或者长得太难看,那你也有理由跟你奶奶说不要。否则,这样挨着不回去的话,非得被师父打死不可。”另一个遇事稍显老成的男孩说道。
“不管年龄大小相貌美丑,反正我不要童养媳。我告诉你们,谁敢再提回家我跟谁翻脸。”方远唬着脸威胁道。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村里村外多少的男人开始都抵制娃娃亲、童养媳。到最后,家里没有童养媳和订娃娃亲的又有几个能娶上老婆。你家里两兄弟一个妹妹,将来如果用你妹妹方青来换亲也轮不上你。说实话,我也不喜欢我家订的那门亲事,那女人年龄比我大,只知在家里割猪草带弟妹。可没办法,父母做主订的,我反抗也没用。再说方毅那媳妇,霸道的像个母老虎,还没过门,就指手划脚地管起方毅的事情来了,你以为方毅将来乐意娶她?你奶奶眼光向来高,能被你奶奶和师父看中的小丫头,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老成的男孩分析道。
“是呀,先回家看看。再晚了的话,就错过了与小媳妇拜天地、磕祖宗的时辰了。如果小媳妇漂亮,就让她留在家里。将来你再把王菊芬娶回家,那时就妻妾齐全了。好歹是父母娶进门的媳妇,咱们总不能肥水流往外人田吧。”叫方毅的男孩继续揶揄道。
“砰”。
宁方远一拳挥在方毅的脸上,方毅的嘴角、鼻孔立时流出了鲜血。
“你他妈的还真打人啊!”宁方毅又气又急地吼道。
“我警告过你了,是你自己不识相,找打。”宁方远回答得理直气壮。
宁方毅握起拳头想还击,老成男孩拉他到一旁道:“方毅,都是兄弟,算了吧。方远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跟他计较。”
“宁方寅,你怎么老是拉偏架?娶媳妇怎么了,能死人啊,用得着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模样。我们还不是都订了亲,当时他笑话咱们,我们也没怎么着他呀。”方毅一副愤恨难平的样子。
“方毅,我们跟他的情况不一样。我们只是订了亲,除了逢年过节,平常也不大见面。再说从现在到结婚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到时会有什么变数谁也不知道。方远不一样,他今天可是真正娶进门的,听说那个小丫头比我们小七岁,今年还只有七岁呢。你想想,以后要跟一个来路不明,又比自己少七岁的小媳妇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种心情有多痛苦,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叫宁方寅的少年劝说道。
“痛苦?他痛苦我就不痛苦?你媳妇懂礼数,路又隔得远,你们一年确实只见次把面。我家订的那个死八婆,隔三岔五地往我家跑,来了也不歇着,竟然对我管头管脚起来,有时我都恨不得掐死她。他宁方远平时除了笑话我,什么时候体谅我了。现在风水轮流转,我只不过说了几句,他就受不了,还动手打人。这算哪门子兄弟?”宁方毅是满肚子委屈。
“你们两个嘀咕完了没有?宁方寅,我发现你越来越像娘们了。你对男人劝什么劝,不服气的话叫他来打一架。”方远双手抱胸,一只脚踩在篮球上,双眼睥视着他们,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谁怕谁啊,我最看不惯你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无非就是长得比我们高一点,功课比我们好一点,有什么了不起啊。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方毅也不甘示弱。
“你还忘了一点,我的武功也比你好,你跟我比拳脚,就是挨打的料。”方远挑着嘴角,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宁方毅忍无可忍,冲上来劈手想抓住宁方远的前胸,方远侧身躲过,方毅使了个空,惯性往前冲去,宁方远抬起左脚,只用了三分力,踢在方毅的屁股上。
方毅被方远的那一脚力气助推着,跌了个狗吃屎。
宁方寅跑过来,扶起摔在地上的宁方毅,冲宁方远说道:“方远,我晓得你今儿心里不痛快。方毅刚才说话是过火了点,可你平时也没少笑话我们。大家是兄弟,就算扯平了,不要再打了。天黑了,你家里不见你回去,肯定会派人来寻的,咱们还是想想晚上去哪里吧。”
说完又转头对宁方毅说道:“方毅,看在方远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给我个面子,自家兄弟争吵吃点亏就算了,不要再打了。”
“向我道歉就算了。”方毅提出要求。
“道歉你妹!今天是谁挑事的?你不嘲笑我,我会揍你?不服气的来呀,打输了我就向你道歉。”宁方远挑着眉毛,满脸的挑衅味道。
宁方毅气红了眼,上前死命地抱住宁方远,俩人扭做一块,你扯我拽,一递一拳。只见才刚还在篮球架下挟住腰胯相争,一会儿又拖到墙边泥水洼里斗暴。宁方寅一旁喊得声嘶力竭,也劝解不开,只好随他们打斗了。
原来这三个男孩子中,武功最好的要数宁方远,而宁方寅却只会简单的一点防身拳脚。只所以有如此差别,盖因宁方寅是独子,家里上下都是女孩儿。他父亲是入赘孝贤村的,在村里社会地位极低。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传宗接代,自是宝贝的什么似的。又皆宁方寅从小身体瘦弱,七病八灾的,他父母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舍得他去学武。
两个男孩一架打下来,天色已全黑了,宁方毅鼻青脸肿的,累得趴在地上。
宁方远亦坐在地上,问道:“还打不?”
宁方毅的体能不如宁方远,此刻正在大口喘着粗气,不过依然嘴硬道:“打啊,为什么不打!谁不打谁是小狗!”
“方毅你别放嘴炮,你又不是不晓得方远的实力,你跟方远打能讨到什么便宜?难不成你还嫌打的不够疼?这样吧,我兜里还有点钱,晚上请你们到街上吃葱花碱水面。”宁方寅看宁方远态度有软下来的迹象,趁机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