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68、幻境

　　前世镜中，漆黑一片。

　　素夭指尖冒出火光，心中默念桃夭却不见桃夭出来，她便不再强求，继续朝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忽觉一阵寒冷，天光乍泄，洁白的雪山巍峨而立。

　　她站在山脚朝上望去，这里是明山，她一步步朝山上走去，路上遇到了坐在路边尚且年幼的自己与止戈。

　　“还有多久才能到？”，小素夭问。

　　“快了，冷吗？”

　　小止戈脱了衣服要给她披上，小素夭连忙挡住，“我不冷，我看你比较冷才是，我可是有凤凰血脉的。”

　　“那么点儿血脉，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小止戈说着还是把衣服披给了她。

　　“怎么没用？我将来肯定脱胎换骨，浴火……”

　　小止戈慌忙捂她的嘴，“乱说什么，浴火是好玩儿的？”

　　“说说嘛，娘亲活了这么久也没有涅槃过，她身体不好，如果真的能涅槃重生就好了。”

　　小素夭坐在了一旁的山石上，“娘亲身体好了，爹爹也会很开心的。”

　　小止戈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会好的。”

　　小素夭伸手抱住了他，“小石头，我将来陨落了，你要记得我。”

　　“我也许会比你先陨落。”

　　“我会护着你的。”

　　素夭在旁边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跟着两个人继续向上走去，一直到看见明珏的那朵莲花，也看见了莲花之上那个虚无的身影。虚无的身影寒着一双眉眼，静静看着身穿红衣的小素夭给他施法，为他阻挡这满天的寒风。幼小的明珏眼中冰雪消融，注视着莲花旁边的人。

　　山上风雪骤起，明珏手腕一翻，手掌之中白色的光一闪而过，风雪渐小。

　　红衣的小素夭脸上笑容绽放，“风雪小了，给你的罩子很及时哦。这么冷，你又这么好看，我保护你。”

　　一颦一笑之间，情根种下。

　　小素夭跟小止戈找到了需要的草药，两人下山去了，山上的小明珏显出身形，注视着两人渐行渐远。看不到人之后，他坐在了小素夭坐着的地方，左手轻轻拨弄着莲瓣。

　　明玉自山下行来，“我刚才瞧见有人下山去了。”

　　“嗯。”

　　“那小女仙便是你的情劫？”

　　明珏垂下眉眼，看着那个小小的罩子，将那个小罩子收进了手心之中。

　　“嗯。”

　　“你的心动了。”

　　“是。”

　　“你会害死她的。”

　　“我自有打算。”

　　明玉叹息一声，“莫要追悔莫及。”

　　之后百年风霜，素夭看着小明珏日日望着天空，一日一日长大，越来越像她的神君。

　　成仙那日，明珏经过雷劫之后，明玉又至。

　　“恭喜。”

　　明珏看了看手掌，“你如何会来？”

　　“知你成仙，特来相见。你可想好了？”

　　“我要去见她。”

　　“拿起你放得下吗？”

　　“为何放下？”

　　明玉劝道：“你当知道，她只是你命中一劫。”

　　明珏抬头看向天空，“她不是劫，是我心上桃花。”

　　“如此固执，将来之果，你可想过？可能承受？”

　　明珏沉默良久，久到素夭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确听见极轻极轻的一声，“我会找到办法破劫。”

　　之后，素夭跟着明珏上天，遇见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情劫，深陷情劫。

　　那日，素夭又来了，她手上拿着一簇像是血一样的花。

　　“我刚摘的。”

　　花香馥郁。

　　明珏眉间微皱，“这是何花？”

　　“不知道，我见它开得热烈，正好圆我一愿。”

　　“一愿？”

　　素夭脸上一红，拉过他的手将那红色的花放在明珏手中，“我想与你，成亲。”

　　她脸上笑容明媚，明珏一时心神不稳，手指微动，“什么？”

　　“与你成亲。”，素夭重复一遍，压着明珏的手，亲了上去，“神君，你可愿？”

　　有何不愿，为何不愿。

　　成婚那日。

　　明珏很少穿红衣，那日却一身赤色，衬着他白色的面庞更加冰冷，心中的不安也更甚，他虽在宫殿之中，但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

　　旁边的素夭静静地看着他，他此时在这里，怎么她那时来时却未见到？

　　窗棂微动，身着红衣的女仙翻窗而进，打破一室安静，“明珏。”

　　素夭微微挑眉，奇也怪也，她怎么运气这么好见到了明珏。但又觉得不对，她的确成亲前来过，那时，鬼域的鬼士已经在天界出现，她还打了好几架，打得正开心时被蓝染叫了回去，她方才注意到吉时快到了，她还要回去娶明珏。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拐到了明珏这里想偷偷看一样，结果根本没见到人。

　　她看向窗外，外面的云层薄薄淡淡的，远处的云都没了形状，甚至距离明珏这里最近的殿宇，她都看不见清晰的屋顶了。

　　明珏回神之时，仙女素夭已经凑到他面前，“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看着面前的人，许久方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没有，你怎么来了？”

　　仙女素夭像是猫儿一样蹭了蹭他的手掌，“有些想你。”

　　“不是说成亲前不可相见吗？”

　　“不管，我想你就过来了。”，仙女素夭站好震了震衣袖，转了个圈，“如何，我好看吗？”

　　层层叠叠的红衣包裹住她曼妙的身子，面若桃李之花，笑意盎然。

　　“好看。”

　　仙女素夭马上没了身形，趴在桌子上问他：“蓝染成亲时偷偷去过狼族好几次，但是你看他现在不是过得挺好？我好几日没见你了，也来偷偷瞧瞧你，我们也会好好的。”

　　明珏将她飞起的发丝拨到耳后，“总是你有理。”

　　“嗯嗯，对了，今日有些不太平，蓝染虽然没说，但他跟长弓、止戈一直在忙忙碌碌，让我安心成亲。”

　　明珏微微沉默，眉心隐隐透出红色，“我不会让你有事。”

　　素夭本来是倚在大殿的石柱上，此时不禁站直了身体，魔纹出来了。

　　“我会有什么事？我还等着今日的洞房花烛。”，仙女素夭看他，“我的神君这么好看，又很能打，不知晚上是何模样？”

　　素夭想，他们当初三拜都没拜完，哪里来的洞房？不过，她倒的确想过，跟明珏的洞房花烛夜。蓝染总是说洞房很好，但又不跟她细讲，搞得她好奇的要死。于是，她就偷偷去找阿阮，然后满脸通红的逃了出来。

　　素夭看着桌前的二人默默想：如果，真的在这里顺利成亲，或许也不错。

　　然而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不错是不错，但那人到底不是她，只是为了心魔的执念幻化出来的素夭，她是怎样的明珏不会认不出。一段硬生生捏出来的情节只会让心魔愉悦，让她的仙君处在危险之中。

　　“我是来斩断你的心魔的，明珏，与你成亲的人，只能是我。”

　　凤目之中的温情戛然而止，指尖火焰跳跃。

　　仙女素夭出了宫殿就不见了，素夭看着宫殿中的红衣明珏，既然要斩心魔，那么就是要让她与明珏一战了？可是她现在桃夭召不出，法力被压制的厉害，加上心口的伤，让她与明珏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素夭叹息一声，“凰火啊凰火，当初把你也炼化就好了。”

　　指尖上的凰火温柔跳动着。

　　素夭笑了笑，“想别的办法吧。”

　　她出了大殿，路上空无一人，四周殿宇都是摆设，她连一块石头都找不到。

　　斩她心爱之人，确实不易。

　　素夭逛着逛着，天宫中越来越多的小仙凭空而来，忙忙碌碌，手上的托盘上红色的丝绸长长的垂着，看起来婚礼要开始了。

　　鬼域之人不再来，这里的一切井井有条。

　　素夭走到婚礼之地，久违了的天帝坐在上面，她看了天帝许久方才发现天帝有些不对劲儿，似乎比之她印象里的天帝要难看一些，面容也不甚清晰。看起来，他有些不喜天帝所以造了个差不多的摆在这里。

　　蓝染他们也在这里，造的很是精致，只是都瞧不见素夭，素夭本来是想抢一抢蓝染手上的折扇，然而根本碰不到扇子。

　　其他仙人就很是随意了，明珏不擅与人交往，有些小仙，还有些自偏远地方来的小仙脸都没有，实在不像她与明珏的那场婚礼。

　　凤凰的鸣叫传来，天车之上红衣的素夭若隐若现，出车门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幸而明珏过去扶了她一下，然后牵着她的手进了大殿。

　　素夭站在大殿中看着新人缓缓而来，四周都是欢喜，她脸上带着笑容，在明珏经过之时轻声叫了一声。

　　“明珏。”

　　明珏置若罔闻向前走去，然而，耳边带着热度的风袭来，他转身将攻过来的凰火一挥而散，素夭收了手站在他面前。

　　“连我都认不出，你到底不是他。”

　　明珏冷眼看她，四周静止了下来，众仙脸上的笑容都定了下来，诡异的很。

　　“你是谁？”

　　素夭扯了裙子上的一块布缠上手心，月白的布上透出红色，“我当年辛辛苦苦追的人，谁都别想抢我的位置，你娶个摆设我不介意，但你不能顶着明珏的脸，我看不顺眼。况且，你把我造的再精致、再好看，她也不是我，一时可看，时间一长，我就难免生气了。”

　　“凰火，起！”

　　大殿四周火焰冲天，烧掉了这大殿上的许多人，烧掉这喜气的幻境。

　　烧到红衣素夭的时候，明珏无动于衷，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人。

　　“阿素？”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脸，素夭旋身一躲，“你一个心魔还妄想碰本君吗？”

　　素夭手上凰火飞出，灼热的火焰烧的明珏后退了一步，“你真的是阿素？”

　　“我是素夭，但你不是明珏。”

　　他忽然大笑了起来，“原本我想与你无缘，谁知你偏来自投罗网。”

　　素夭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那里，笑容满脸，“今日是你我大婚，谁都破坏不了。”

　　凝霜出现在他的手中，寒冷的剑气冰冻起凰火，熄灭了大殿的火焰，复又恢复了原状，红色满眼，喜气洋洋。

　　素夭暗叫不好，她果真与明珏水火相克。

　　脚下地面上冰霜如影随形，素夭脚上一慢就被冰霜冻住了。

　　明珏走向素夭，“明山你我相见之时，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怎么现在要与我为敌？”

　　“我见到的明珏不是你。”

　　他牵起她的手，在她掌心的那道伤口上轻轻落下一吻，“阿素，我就是明珏。”

　　“是吗？”

　　素夭抽出手掌，掌心凰火瞬间聚起，一挥而出之时一把短小的匕首浮现，然后迅速刺向明珏的胸口，凰火做的匕首带着灼热刺进胸口，带起一簇红色火焰。

　　“那让我再次见到他吧！”

　　明珏眼中惊诧片刻后未躲，而是抓着素夭的手将她带进怀里，“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匕首霎那消失，素夭撞进一阵黑暗之中，再醒过来便是一身红衣坐在车架之中。两手交叠在膝间，掌心完好如初，指尖上的丹蔻色娇艳欲滴，满眼都是红色，车窗外流云浮动，耳边是响彻云霄的欢喜。

　　素夭想说话却开不开嘴，身体亦不能动，想唤出凰火，指尖却寂寂无声。

　　素夭僵硬着坐在车架之中，混账，难不成想用强吗？

　　随着车架落地，车门打开，红衣的明珏伸过手来，“阿素，我等你许久了。”

　　素夭的身体站了起来，扶着他的手走了出来，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红衣明珏倒是温柔的笑着，牵着她一步步走向大殿。

　　周遭神鸟轻啼，仙乐奏起。

　　“叩拜天帝！”

　　素夭僵硬着身体与红衣明珏一拜，然后二拜，接着三拜。

　　“礼成！”

　　洁白的仙鹤落下，红衣的明珏抱起素夭，乘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