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猢狲学道.下（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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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宋摇星彻底醒来，距离那日野猴学剑又过去了七八日。
瀑布前打坐的她睁开眼睛，清澈的眸子神光奕奕，外放生辉。
其实这段时间宋摇星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她虽沉浸于感悟，倒也能分出一分心神了解外头的情况。只是外头没什么重要事情，无需多关注操心罢了。
神光洞彻的眼眸在周围一扫。
段伏伽大抵觉得无聊，去山下村子里晃荡去了。曹啸虎勤勤恳恳守着她，正在几十米外练剑。
三匹马拴在毛茅草屋后头，悠悠哉哉地啃吃干草。
距离自己最近的，反倒是个毛头毛身的野猴子。
粗糙脏乱的劣黄色毛发，长手长脚，唯独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机灵聪慧，一看便知是通了灵性。
宋摇星流光溢彩的眼眸望向它，那猴子原本学着她的模样盘腿打坐，奈何不得其法，抓耳挠腮，却仍能忍耐住枯燥坚持不懈地保持原本姿势，一动不动。
猝不及防对上她的视线，登时浑身一僵，挠痒的毛毛手规矩地放下来，搁在毛腿上。
一动不敢动。
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也瞪大，如临大敌、紧张万分。
宋摇星深觉有趣：“原来是个初开慧的猴精。”
这可是她自下山以来，遇见的第一个身俱灵胎的生灵。
当初她在古昆仑山修道，山上精怪数不胜数，宋摇星自己本就是在一众精魅妖怪里长大的，故而觉得这只小小野猴十分亲切。
小野猴纵使开了慧，但见识不多，山林之中皆是平凡普通的飞禽走兽，无人可教导它些什么。
顶多有山下猎户百姓上来狩猎采摘，背着弓箭利器，它万万不敢到跟前寻死。
故而对宋摇星的话一知半解。
两只墨玉般的眼眸懵懂地盯着她。
宋摇星不通天机卜算，不代表完全不会。毕竟是白鹤爷爷的招牌绝活，多多少少还是会点。掐指稍加推衍……没推衍出个什么东西，只隐约一点灵性感应显示，这只小猴跟自己有缘。
可不有缘吗，都蹭到跟前偷学了。
算了，我果然不适合吃这碗饭。
放弃了盘动自己的手指头算卦，她起身走向猴子。
澎湃浩荡的瀑布溅起冰冷的水雾和水滴子，丝毫不对她造成影响，那衣裳鞋子头发丝，居然全是干的。行动间蓝袍摆飘晃，身上浓郁的灵气和玄妙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亲近。
野猴毛发都炸起来了，可见紧张到什么程度。
一根白玉柱般的手指头虚虚点中它的眉心，除尘术将其浑身上下洗涤干净。
——还得多亏了小泉，否则之前的宋摇星可不会在乎别人身上脏不脏净不净的。
骤然浑身轻盈，野猴好奇地举起手臂看了看，又嗅了嗅，高兴地“吱吱吱”，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的，朝着她双手作揖，比比划划。
“你让我教你？”
宋摇星完全能看懂它的意思。主要是跟妖怪打交道多了，有经验。
野猴一骨碌爬起来，连连鞠躬。
想了想自己最近正巧悟道，寻找第三块碧玉令牌之主不着急，教它些神通小法术倒无不可。
算这猴子走运，天下生灵亿万万，哪怕灵胎者按万万分之一折算，都笼统没几个，这“笼统没几个”中，能真正学到知识，甚至法术的，无一不是中了泼天机缘大造化。
她来人间已经送出去两桩机缘，不在乎多上一桩。
只不过……
宋摇星想到寻常百姓学东西，都得拜称句“师长”，送点束脩。她算不得小野猴正儿八经的师父，半个总是有的，再不济三分之一吧，于是调笑道。
“法术可不是谁想学就能学到，你既然要学，总得诚心实意，送点学费。”
野猴歪着脑袋，迷茫地傻呆呆理解了好半晌，宋摇星见它实在不懂，便蹲下来，学着它的模样一通比划。
野猴终于明白了。
眼睛亮晶晶，用力点点头，“嗖”地灵活蹿出去老远，三两下钻进灌木丛消失在山林间。
那边练剑的曹啸虎被它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宋摇星醒了。主要是瀑布声音太大，他没听见一人一猴的“对话”。
“宋姑娘！”他开心地唤了声，下意识要靠近，忽而顿住脚步。
眼前的少女周身灵光尚未收敛，愈发显得肌肤润泽如白玉、黑发浓密如墨团，一双眼睛扫过来，眼膜上隐隐泛着淡淡的青碧色，神秀天成，似乎下一瞬就会羽化而登仙。
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和先前差距太大。
让曹啸虎不由自主地生出“仙凡有别”的念头，脚下畏怯。
好在宋摇星察觉到周身飘逸的灵气，内敛收容，恢复到初见时候的老样子。只一双微微釉青的眼睛无遮掩。
原本曹啸虎要说什么话，对上这双奇异的眼眸全都忘了，干巴巴挤出一句：“你、你已经一个多月没吃饭了，饿不饿？”
宋摇星摸摸腹部，无一丝饥饿感。
她修道的瓶颈崩塌，超越了以往境界，可达到数月辟谷，不过口腹之欲向来馋人，于是点头：“饿了，你有什么好吃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曹啸虎心中松了口气，笑容又蔓延在大胡子脸上：“这段时间我和段秀才打了不少野味，又捉了鱼，只等你醒来吃。”
他收了阔剑，回身从茅草屋拿出新打的山鸡，拔毛去内脏开烤。
段秀才是个精细人，他在的时候烤肉总少不得加入各种香料佐味，曹啸虎跟着学了三脚猫，勉勉强强弄出来，配上本就劲道肥美的山鸡肉，吃得宋摇星满嘴流油。
连连夸赞。
就在此时，灌木丛中窸窸窣窣，一个脑袋上挂满枯叶子的猴着急忙慌蹿出来，手里拎着个破糟糟的篮子，里头装满了大个头油亮的甜梨、金灿灿的柿子和红彤彤的枣子。
果子上湿湿嗒嗒，篮子淅沥沥滴答着水。
野猴嗅了嗅烤鸡香味，口水流下来，毛毛胳膊随便擦擦，乌黑大眼睛讨好地望着宋摇星，将篮子放在她跟前，又拜了拜。
先前曹啸虎没听见宋摇星跟它说话，以为野猴子自己无聊跑了。
没想到它去去就回，还拎着个破竹篮，只是怎么滴滴答答的这么多水？
等等。
看着宋摇星满意的样子，和小猴殷勤的姿态，他脑子忽然灵光，闪过一个离谱的念头。果然，宋摇星先一步开口，笑道：“难为你还洗了洗，是个仔细的猴儿。”
“……”很难描述曹啸虎此刻的心情。
他看鬼似的直勾勾盯着野猴。
虽然早知道这只猴子聪明，不太一样，可这也太聪明了！
宋摇星坦然地接过篮子，从里头拿出两个梨，分了曹啸虎一个，自己啃一个，边啃边对野猴道：“你的束脩我收下了，既然拿了你的好处，便不吝于教你些什么法术。你想学什么类型的？”
她看野猴听得半知半解，咔嚓咔嚓几口吃完梨子，除尘术清理手上甜浆，站了起来。
此时日上中天。
悬崖前天光大亮，山林中隐约传来飞禽走兽的鸣叫响动。
“你生于山林荒野，不如学些天机牵引，辨识地理方位？学个除尘术，清理自身毛发。学个幻灵术，可将一物变作另一物，以假乱真。”
她认真询问，野猴抓耳挠腮，毛毛手大大张开、再张开。
渴望地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你这猴子想要的不少！”
宋摇星发笑。野猴认知浅薄，却不愚笨，知道她在笑话它，害羞地挠挠脸，左右看看，捡起地上树枝，在空中胡乱舞动，然后双手把树枝奉给她，乖巧地鞠躬。
“那好，既然你喜欢，我再教你飞剑术，另佐一门天罡引雷术，如此够多了吧？”
野猴内容听不太明白，总之她话说的比刚才长，那就代表更多更多了。
待宋摇星接过小树枝，立即激动地再三拜了拜，十分恭敬。
变成背景板的曹啸虎听得两眼发直，没忍住：“宋姑娘，我能不能一起学？”之前捉摸不透宋姑娘的来历身份，如今哪里还需要揣测。
这明明就是神仙下凡！
没看见那野猢狲都乐得找不着北了？
嫉妒，太嫉妒了。他也想学！
哪成想宋摇星直接摇头拒绝：“你没有灵胎，修不得法术。”继而补充：“所以我教你剑术。只不过，终归属于凡术，没有灵妙之效、呼风唤雨之能。”
兜头冷水泼下，满腔激动艳羡“噗嗤”熄灭，连脚底板都是冷的。曹啸虎一颗心脏拔凉委屈。
宋摇星也没办法。有时候天地是不讲究公平的。别人生来就有的东西，你就是没有。
正如他们这些苦苦寻道成仙者，上古未覆灭时，诸多生灵生而知之，诞下来就是仙。
拿什么跟人家比？
猴子听不懂他们谈话，依稀能看出大胡子曹啸虎表情失落，耷拉着肩膀和脑袋。它不敢在这个氛围下乱吱声，就蹲在一旁装小透明。
宋摇星说完就没再管曹啸虎心情。虽然他勤恳周到，在她眼中其实份量不重，只是个讲故事的尾巴罢了。
教他剑术，已经算尽心了。
手指并拢灵法闪现，在野猴奉给自己的树枝条条上抚过，原本普通的树枝条锋利了许多，提着树枝在地上一划拉，枯叶立即被削成两半。
“以后这是你的剑。”
宋摇星将树枝还给野猴，道：“飞剑术乃我自创，取自一册话本故事，学成可百米内凌空御剑，亦可驾剑腾飞。”
当然这只是最最初阶版本。
用来教个毛头猴子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猢狲学道.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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