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猢狲学道.上（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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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城外。
几队人马皆来送行。
一边的马车上悬挂方家标志，一边的马车垂帘上则绣着四库书门和伏鹿谷象征。
宋摇星和万珠羽都要离开，前者由方保崧和小泉一家人专门赶来送别，后者由柳坤仪专程远送。
出了城门外半里，万珠羽登上马车，拂开车帘朝柳坤仪挥手。
宋摇星和曹啸虎翻身上马，双腿轻夹马肚，高大的骏马迈着蹄子清清闲闲往前走动。速度甚至不如伏鹿谷的马车快。
宋摇星十分喜爱方家送的这匹马儿，她原先的代步工具——“岭州三雄”的马不是上等品种，不通灵性。这匹则完全不同，眼眸蕴含灵气，基础指令都能听懂。
宋摇星骑上来只是稍微用脚背推推它，它便理解了主人心意，不快不慢悠闲地晃荡。
十分有趣。
身后，送行的一家人中小泉红润了眼眶，瓢叔望着她的背影不是滋味。这大概就是别离愁绪。
方保崧眼里的不舍都快成钩子了，只恨不能将她勾回来。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捆绑了小泉，宋仙长应该还会回来的。
没错，他现在基本将她当做仙人，而不是先前的妖鬼邪魅之类。毕竟帮他解决了心头大患，还助表外孙成就大位，这哪是妖鬼，定是神仙无疑了。
“宋姑娘，一路顺风。”
柳坤仪送完万珠羽，朝着宋摇星拜谢。
得到她并未回首、遥遥摆了摆的手势。
并州一行曹啸虎可是出了不少力，见金大腿不赶自己走，绷紧的凶脸下暗藏快乐，嘴角小小扬起。
然而这份快乐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另一个骑着马的人从城门口奔驰出来，与他们并驾同行。
那人穿着斯斯文文的长衫，乌发垂发带，眉眼弯弯容貌俊美，不是骚包段伏伽又是谁？
“宋姑娘，在下仰慕你已久，万望能同行。”他朝着宋摇星直白喊道。喊得曹啸虎脸都绿了。
小弟的位置就那么多，你占了，我去哪儿？
“宋姑娘不需要你！”曹啸虎试图拦他。
可他根本不是段秀才对手，对方轻功超群，身法走的是灵活路数，即便大家皆乘骑马匹，仍旧轻松绕开，笑眯眯地开口，把曹啸虎气了个半死。
“宋姑娘这么优秀，仰慕者自然不能只有你一个。在下并非赶你走，而是来加入你们的呀。”
“！”
三人打打闹闹的身影在马背上远去，小泉忍不住擦了擦滚落下来的眼泪。
方保崧离他近，拍拍他的肩膀，“孩子你放心，日后义父会照顾你们的。”
他虽然带着功利目的，对小泉倒确实不错。毕竟小泉一家人心地善良简单，从来不招惹麻烦，自然让人有好感。
“有咱们方家和四库书门，并州城内不用害怕什么。”
方保崧说的话，让小泉想起来一件事。
眉头皱起，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义父，有件事情……”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中，他一五一十陈述：“……当时那几个人叫喊是狮子门的，我们家虽然搬了地方，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找上门？”
纵然他当了方家“六少爷”，短时间内畏惧事端的想法不会改变。
生怕自己等人招惹了大门派。
“狮子门？”方保崧脑中转过这个名字，想到最近的消息和传闻，“前几天不是被灭门了吗？”
整个门派上下活口寥寥无几。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悚然一惊，“你、你说打你们的正是狮子门的人？”心中隐约有恐怖揣测的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泉怔愣，没反应过来“灭门”二字，呐呐道：“对，就是狮子门，当时宋姑娘说要去会会他们来着，后来我没问，我看那些人挺凶的，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找到我们家。”
“……”方保崧复杂地盯着他，望了眼远方已经几乎看不清的宋摇星等人背影。
叹息：“不用担心了，狮子门前几天被灭门，官府那边到现在都是悬案。”
听了两遍的小泉终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灭门？是都死了吗？”
“差不多。”方保崧脚底板仍旧发凉，忽然忆起了初见面时候，宋摇星带给他的顶级压迫感，心里头愈发冰冷。
方才还萦绕心间的不舍顷刻消散，无影无踪。
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
茫茫荒野，方圆数里空无他人。
马儿慢悠悠走着，宋摇星慢腾腾骑在上面晃悠着。后头两人打打闹闹，她丝毫不在意，只因满腔思绪早已飞至天外。
一路上只字不发，兀自沉浸。
无数交织的画面自宋摇星脑海中闪过，难以言喻的奇妙感悟堆叠于心，萌发于胸腔，万丈豪情犹如火山积压，倏忽之间轰然喷发。
正互相嘴炮攻击的曹啸虎和段伏伽两人，冷不丁见前头的宋摇星翻身下马。
刚满头挂满问号，忽然看见她手在虚空捏握，下一瞬，便凭空握住一把小木剑。往常悬挂在腰上的那把赫然不见了。
“？”两人眼珠子都直了。
没搞明白这东西是怎么从这儿，“咻”一下到那儿的？
连他们俩这般顶好的眼力都没看见！
曹啸虎一直知道宋姑娘身份有点神秘，一度猜测她是不是道士来着，毕竟衣服有些相似。思维刚开始发散，敏锐地察觉到身边草木飘摇晃动了起来，而此时明明没有起风。
草木越晃越大，“哗啦啦”一片脆响。
两个茫然惊愕的人似乎陷入了某种旋涡中心，以他们三人为核心点，晃动脆响朝着四周辐射，不断扩散范围。
马儿受惊地撅起蹄子长鸣起来，两人赶紧下来。早已站在地上的宋摇星恰在此时，一剑划开大地，剑气中携裹着某种看不见的可怕力量。
三匹马恐惧地嘶鸣，竟直接头也不回地狂奔，撒丫子远远跑掉。
注意力聚焦全在宋摇星身上的两人，一个没注意连缰绳都来不及拉，眼看见骏马出逃，赶紧轻功发力追了回来。
就这马儿还倔强地死死别头，挥舞蹄子反抗，无可奈何的曹段只能跟它们死磨。
那方幽默喜剧似的博弈，这方完全沉浸到自我世界的宋摇星，整个人已经被玄而又玄的感觉包裹，出剑速度越来越快。
在层层叠叠的力量冲击下，方圆百米的草木毫发无伤，然而内里好似经受了什么与众不同的洗涤。原本枯黄萎靡，这儿倒神采奕奕起来，显出了野草百折不挠的劲儿。
那是宋摇星这段时间感悟出来的道基。
大道本心、逍遥自在、因果轮回。
每一次出剑，都携裹着她的大量剑意和灵气，一波波掀起狂风四卷，猛烈激荡。明明小草无碍，站在上面的马儿们却鬃毛直拉，几乎被风力连根拔飞。
安抚马儿的曹段两人衣裳都要吹烂了，迷得眼睛睁不开，还得顾忌暴躁撒泼的疯马。
剑术又快了几分。
肉眼压根无法看清。
隐约一片模糊影子飘动，伴随着空气中灵光闪现，犹如刺目闪电，天上云朵都稀巴烂，一小片天地被搅得风云涌动。
随着风力再次拔升，马儿们四蹄隐隐离地，要飞空出去，惊惧地乱扑腾叫唤。曹啸虎和段伏伽赶紧气沉丹田，抱着它们力压千钧，隐隐危险地贴着地面，生怕脚力没了。
好半晌终于风平浪静，骤雨初歇。
那边安静下来的宋摇星拎着小剑，兀自走了，看都没看潦草凌乱的两人三马，应该还没回神，时不时用木剑划拉几下招式。
长长的鬃毛服顺地垂下来，马儿们不再体验“薅头发”疼痛，终于不发疯叫唤，蹄子落地，算是体验了一回马在空中飞。
要了老命的两人幽怨地看看潇洒离去的凶犯，擦擦满头汗水，理了理衣裳头发，揉揉风沙迷离的眼睛，牵上马儿跟上。
接下来几天，她时不时搞上一遭。
早有准备的两人拉着三匹马及时躲避，饶是看了好几回，面对如此天地异象，段伏伽仍旧惊为天人。
本来是打算凑曹啸虎热闹的，万万没想到，凑了个了不得的金大腿。
被反复折腾的两人多少有了些同病相怜、难兄难弟的意思，斗嘴次数都变少了，静静跟在后头。
和三匹可怜巴巴的马一样，饿了就自己吃点干馍馍饼子，渴了喝些皮囊里的水，夜里都要轮流看守，这才保证自己没和宋摇星那匹“满意爱马”一样，被她弃之不顾。
数日后。
行至一处山崖瀑布。
水浪飞流直下，银河垂挂。
她大概觉得这儿环境不错，驻足停留，两人三马只能跟着安顿下来，天天看着她在瀑布边打坐悟道，要么就是拿着小木剑，挥来挥去。
半个多月过去，曹啸虎和段伏伽甚至在这儿手动扎了一处草屋。
吃着林中烤飞鸟，喝着煮开的热腾腾山泉水，在即将步入冬天的秋末尾巴梢上，边啃肉边看对面寒冷瀑布下静坐的人，边聊天。
“她绝对不是人，正常人一个月不吃不喝早就死了。”段秀才啧啧称奇。
曹啸虎也稀奇得很，解释道：“可能因为最近情况不太一样？以前宋姑娘顿顿都要吃饭的。”
“你跟了她这么久，她是什么来历？这摆明了不是凡人！”
“不知道，我也是几个月前偶然撞见她，被剑术吸引就跟着了。她的来历我一样好奇。”
“行吧，一问三不知。”段秀才嫌弃，咕咚咚喝了口暖和的汤水，又忍不住看那边：“瀑布下我去试过，冷得要命，她倒是一点事没有。”
即便持续用内力打熬，也不能没日没夜地撑。
“宋姑娘法术高超，区区寒冷算得了什么。”曹啸虎语调骄傲。
就在此时，远处树林灌木丛间窸窸窣窣。
有什么东西藏头露尾，蹿来蹿去不敢出来。
“又是那只野猴子？”段秀才撕下烤前腿，诱惑地朝着那边道：“那猴，过来，请你吃烤肉。”
枯败的灌木丛间，一只毛色土黄干瘦的小猴子探出半个脑袋，灵气十足的乌黑大眼睛盯着他们。
从几人来这瀑布边定居后，没过几天，就吸引来了这只山野小猴。日日在丛林间窥探，就是不肯出来。
不过今日稀奇了，它打量两人一会儿，居然真的出来了，在段秀才笑眯眯的注视中，径直略过他和他的烤前腿，来到瀑布旁边。
此时狂流拍卷、惊声震天的瀑布跟前宋摇星正在舞剑。
小猴子毛茸茸的手指头捡了旁边一根细条条树枝，模仿着，有学有样地挥舞起来。
“……老天爷。”段伏伽手里的烤肉掉在地上。
曹啸虎瞪大了一双凶眼。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猢狲学道.上（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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