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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来过,仅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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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6日,CD市
西念珍昏昏沉沉从睡梦种醒来,楼上不知道哪家装修,传来“嗡嗡”的声音,她揉揉痛得发涨的太阳穴,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很久没有午睡了,这几天孩子病了,晚上鼻塞,弄得西念珍也睡不好。
她恍惚做了一个梦,却也想不起梦了什么。
此时,手机想起,西念珍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看,是聂小林打来的微信语音,
“今天孩子怎么没去上学?”聂小林在那边问到。
西念珍:“没有啊,去了的。”
聂小林:“那怎么没看见打卡?”
(这里解释一句,他们的孩子上的是有名的国际幼儿园,家长手机和幼儿园APP连接相通,可以随时监测孩子上学放学情况。
聂小林指的就是在他自己的手机上没有查看到孩子入园的信息,所以有此一问。)
西念珍:“哦,早上孩子起晚了,又有点哭闹,可能老师抱进去的时候忘记打卡了。”
聂小林:“我说呢,监控上没有你们入园记录。”
西念珍:“嗯,是的。”
西念珍的声音沙哑,带着鼻音,聂小林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是的,可能有点着凉,感冒。”西念珍回答。
聂小林又问:“生病了吃药呀,那你吃药了吗?”
西念珍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这算是关心吗?
这个男人,真的会关心我吗?
经过这一年的事情,经过那晚的事情,被诛得体无完肤的心,有可能复原吗?
西念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没有吃药,我刚刚睡了一觉。现在有点头晕。”
“那你睡吧。”聂小林的声音同样的平静。
“我说的是刚刚...”西念珍话还没说完,聂小林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说的是刚刚睡了一觉,现在已经醒了。”西念珍这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那一瞬间的小小的戳心窝的感动,仿佛一个美丽的误会。刚刚似乎有一丝的错觉,聂小林兴高采烈想要对她说什么,然而,并没有。
西念珍觉得,幸好,自己刚才没有急于问聂小林要说什么,否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明明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根本不在乎呀!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西念珍不知道该去恨谁,也没有力气去恨谁。
或者是伤心?可是心已死,还能更伤吗?
或者是委屈?有什么好委屈?
或者是可怜?有什么好可怜?
今天的泪,是你昨天脑子里进的水。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呀!
还不明显吗?还不清楚吗?
这个男人不爱你,为什么你还要为他而哭?
2020年7月18日
聂小林带着西念珍和两个小孩回到他们老家的省份,大女儿已经在这里联系好了一所国际学校,一周的时间,租好房子,搞定小女儿的幼儿园,聂小林就独自回G省了。
一周,一路同行,同游玩,同桌吃饭,同住酒店,同陪孩子。
看上去就跟正常的夫妻没有任何区别。但是私下里,甚至夜里,他们夫妻没有任何的接触。
2020年9月1日
他们的大女儿入学报到的日子。聂小林独自一个人乘坐飞机跨省而来,期间准备物品,带着小女儿一起驱车到D市送大女儿入学。
聂小林一路很积极,做着一个合格的父亲该做的一切事情。
这两次回来,
因为西念珍的亲戚都在C市,所以聂小林还参加西念珍亲戚的请客接风宴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看起来就跟恩爱夫妻一个样子。
但是依旧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西念珍照顾小孩洗澡睡觉,聂小林在客厅看手机,直到很晚,很晚。
卧室的门没有关,西念珍躺在床上,看着外面低头看手机的男人的背影。
曾经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曾经她以为要相爱一辈子的男人,
曾经山盟海誓要生生世世,现在隔着房间,如同隔着一个世界。
最熟悉的人,成为陌生人是什么感觉?
或者就是这种把夫妻过成室友的感觉。
诛心吧?还用说吗?
直到聂小林走的那一天,夫妻两个仍然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但是两个人都客客气气相安无事。
聂小林定了回去的机票,早上西念珍给聂小林煮好早餐,吃完后一人收拾厨房,一人收拾行李,然后出门。
聂小林交代几句照顾孩子的话,具体是些什么,西念珍已经记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当时送聂小林下楼,到了楼下,穿过花园,去到大门,已经有台网约车在马路对面等。聂小林直接走了过去,司机出来帮忙放行李。然后,聂小林就进去了。
车走了,西念珍挥挥手。呆了一会儿。缓缓的回到家中。
家,家?
何以为家?何为家?
在这个陌生的小区,住着租来的房子,躺在原本一无所有,临时七七八八拼来的临时的家中,西念珍觉得自己的心也是七七八八的碎片。
十六年前,也是在这个城市,西念珍一个人孤独的在马路上哭,
繁华的大城市,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是为自己留的。
渴望一个温暖的家,渴望一个疼爱自己的人。
2004年,西念珍辞去工作,瞒着家里人,独自去了千里之外的G省,
去进行一场人生的大赌注。
因为几年前,西念珍就和聂小林规划以后的生活。
要在家乡的省会城市,选一个最好的区,以后孩子可以读最好的学校,买个小房子,一家三口天长地久,朝夕相伴。
这是西念珍一直渴望的。
聂小林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因为两个人不在同一所大学,每周只见一次,热恋中的聂小林每次都是倾听西念珍说话,从不反对,然后抓住一切的时机做小情侣做的事情。
西念珍每次都是既为难又羞涩又激动又期待的。
因为聂小林不分时间地点,让西念珍觉得有点难堪,但是每次聂小林纯真又欲望的眼神和强势的动作,让西念珍又觉得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如此想要你,难道不是幸福吗?
而且聂小林确实很厉害,虽然年纪比西念珍小2岁,却不知从哪里看的乱七八糟的书,说是百分之八十的夫妻是因为性生活不协调而离婚,还有什么日久生情,越做越爱。把西念珍说得晕头转向。
如果这话是老男人说的,那会觉得恶心,如果是老油条说的,会显得心机,
但聂小林当时是个20出头的小男生,每次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害羞又幼稚的样子,用最纯真的眼神,最无辜的语气,说最情色的话,真的是有点颠覆让西念珍的认知。
从来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人。
欲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西念珍想,一定是非常爱吧,否则哪有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赶都赶不走的人呢?
有一个如此爱自己的人,西念珍觉得应该珍惜。
虽然曾经也怀疑过,但总被聂小林以各种理由化解。
2002年,聂小林毕业前夕,西念珍特意再三交代,让聂小林在C市,也就是他们老家的省会城市,也是西念珍的大学所在的城市找工作,这样,等西念珍毕业后,他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了,西念珍想早点有个自己的家,早点要孩子,然后可以安心工作,不耽误30多岁在职场的上升期。
聂小林从来没有反对,每次都是微笑以对。
聂小林学校的招聘会定下日期的时候,西念珍头一天就赶到了聂小林的学校,住在女生宿舍里,早上6点多跟聂小林的同学门一起在寒冷的冬天,做早操。
那个冬日的清晨冷冷的,早上6点30分,天还是黑的,操场边上的灯光照亮前排的同学,嘻嘻哈哈的跳着操,后半个操场还是黑黑的,像未知的将来,一片黑暗。
西念珍清楚的记得,C市的市政公司也来招聘了,她强烈建议聂小林选这个公司。
然而,聂小林依然微笑着,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远在天边的沿海城市,Z市。
西念珍蒙了,一千个疑问闪过。
然后,就是等待。一年又一年。
然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西念珍想分手,聂小林不同意。
几乎天天打长途电话,说不愿意分手,每次还哭了,说自己无心工作,心里只有西念珍。
于是,西念珍妥协了,她听取了聂小林的话,决定去赌一把。
去亲眼看看,这个聂小林,还是不是6年前那个纯真的男孩,
是不是真的值得自己赌上一生。
于是西念珍辞职去了千里之外。
十六年前,S省C市,西念珍一个人孤独的在马路边上放声大哭,
繁华的大城市,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是为自己留的。
渴望一个温暖的家,渴望一个疼爱自己的人。
2004年,西念珍辞去工作,瞒着家里人,独自去了千里之外的G省,
去进行一场人生的大赌注。
“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没有人告诉她,这只是一句歌词,而已。
青春赌不来明天,真情也换不来此生。
爱是相互的,不需要任何一方的牺牲,如果你指望用青春去赌一场爱情,在决定的那一刻,你已经输了。
2年都没有等到一个男人回来看你一眼,没有等到他实现你们的诺言,你觉得还值得去赌吗?
可是,西念珍没有想过这些。女人是情感动物,喜欢听甜言蜜语,西念珍又是个特别渴望爱的人。再加上他们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西念珍骨子里的传统,觉得自己是聂小林的人了,没有了选择别人的资格。加上聂小林每天的电话轰炸,让西念珍觉得可以去赌一下。
西念珍觉得,对的人不该错过,爱情总要有牺牲,人生就该赌一场,大不了再回来,一人去,一人回,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好死心了,不用遗憾。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
再次回到C市,会是十六年后。
十六年前,一人去,
十六年后,三人归。西念珍,和两个小孩。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青春一去不回头,往事不可追,未来不可知。
很显然,西念珍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聂小林对西念珍的评价是:“蠢。”
以前西念珍以为是爱的调侃,如今回忆一切,觉得自己是真的蠢!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孤独客。
是什么样的宿命,要在这个年纪,过这样的日子?
人的痛苦,来源于想而不得和无能为力。
这两样,西念珍都占了。
想一个疼爱自己的人,没有。
想改变现状,无能为力。
人越是想要得到什么,越是得不到。
有的想要豪车,有的想要别墅,
这些西念珍都有了,而西念珍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拥有。
她只想要一个疼爱自己的人。可惜,没有。
西念珍在等聂小林的一个真诚道歉,一个暖心的拥抱,或者一个轻轻的牵手。
她小心翼翼的等着,焦急的等着,
如同在沙漠里等一条船。
等的太久太久。
聂小林也会打电话,也会发微信,聊的都是孩子和日常。
内容和语气也如湖水般平静。
然后,
2020年9月30日
聂小林又一次回来了,坐了6个小时高铁,加上两边消耗差不多一整天时间,
一家人去游玩,去逛街,混杂在热闹的人群中说说笑笑,宛如一个温馨的模范家庭。
然而,整整5天时间,每到晚上,两个人就这么客气的耗着。
其实经历了上次吵架的诛心,西念珍对聂小林是失望的,如果聂小林要碰西念珍,西念珍内心是拒绝的,一个女人,是没有办法跟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发生关系的。
但是,当聂小林站在面前,当一家人同吃同住同游玩,过去那些温馨的时光,那些真实发生的事情,又让西念珍异常的揪心。
西念珍的内心是复杂的,战战兢兢的躺下,默默的等待,直到聂小林放下手机,洗完澡上床,聂小林在另一边躺下,中间隔着小女儿,西念珍紧张得呼吸都不敢大声,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半响,传来聂小林的鼾声。西念珍悄悄的松了口气,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轻松?失落?委屈?扎心?
人家说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位和。又说小别胜新婚。
而西念珍和聂小林两个人,把夫妻过成了室友。
想起网上流行的一句话:
同屋不同房,同房不床,
同床不同被,同被背靠背。
两个人从1998年开始自由恋爱,到2002年分隔两地,到2004年为爱走他乡,
到2006年结婚,到2019年吵架,到2020年再分隔两地。
22年!人生最美好的22年!两个人终于从陌生人到男女朋友到恋人到夫妻,
再到最熟悉的陌生人。
西念珍又一次哭了,当不争气的眼泪流下,压抑许久的她终于嚎啕大哭...
然后,“啪”地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曾经以为自己是傻白甜,结果没有甜,只有傻!只有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