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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帝姬篇五 ...
柏麟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那柔情缱绻的眼神,是梦里才有,是对着他心心念念的上媛才有。
这三界之中,没人比我更了解梦境。
在我拍向他心口的之后,他已经苏醒。
他说过痛。
可若不让你痛,又怎么能醒?怎么面对战神凌厉的进攻?
羲玄默默地站在战神身后不远处,眼中是黯然,也有悲悯。
我双手击打结界:“羲玄,放我出去!”
羲玄飞过来,站在结界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帮我把结界破开。”我只得求肯。
红绳尚在,他明明可以牵制战神,明明可以轻易放出我,可他什么都没做。任柏麟独自面对战神。
我知道,羲玄在天界,柏麟对他并不怎么好。
我苦笑,却还是伸出手,亮出心头血制成的梦珠,忍不住恳求:“战神将军是不是应该再睡一会儿?”
羲玄神色复杂:“南山仙族诸神,说战神害了你,已经齐聚中天殿,等天帝说法。”
爹爹掌管命轮,怎会不知我生死?
南天仙族诸位长老,都曾给我送亲。
成亲之后是婚宴,只消滞留片刻……
我回过味,突然有些了然。
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上媛。
冉遗鱼千百年来没几个化形的,偏偏我可以。
我可以安神,亦能造梦,额头竟然有龙族血脉才有的龙神迹。
我爹诸多儿女,偏偏选中了鱼脑袋的我。
南天仙族被天界打压,偏偏我爹南天帝尊,可以操控命轮,还是个百晓生。
恰好天界此时,人才凋敝,最强的柏麟和战神,恰好反目成仇。
原来我是我爹南天帝尊选出来,对付柏麟的棋子。
可笑的是,柏麟创造的战神,正以剑面对柏麟。
我与战神同年同月同日化形,竟然都逃不掉被利用的命运。
而我,就是个拙劣的替代品,牺牲品。
南上媛,不是柏麟心心念念的那个上媛。
如今柏麟已经醒了,我在这,等他嫌弃我,质问我?
我要怎么解释,怎么开脱?
羲玄见我落泪,有些不忍:“你用一只翎羽……”
他曾答应我帮我做三件事。
而我已经把翎羽放入化生池。
若他一日濒死,三枚翎羽就可以化成残魂,救他一命。
那是魔族惯用的招数,也是南天仙族的秘密。只是魔族残魂放在魔域,而神族残识养在化生池。
我是化生池里,唯一化形的冉遗鱼。
只有命轮才能告诉我真相。
“我把翎羽放下了,这就去取。”
羲玄深吸口气,抬手破开结界。
“你同我去看,还是在这里等?”我问羲玄。
羲玄摇摇头:“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曾经我可怜他,如今他可怜我。
“战神只是要一个理由,一个答案,她不会杀了柏麟。”羲玄又说,“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出事。”
我把梦珠掷给他,反身跃入海水。
冉遗鱼,是最好的灵馐,可以安神,可以造梦。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本体丑,灵力又少,我除了也叫上媛,跟上媛的差别,就如同天上与地下。
我不是鲛人,眼泪变不成珍珠,在水中,没人看得到一条鱼的泪,也没人会在乎。
我来到天门外,地上如今躺着的,都曾是仙门中人。我不想分辨哪个来自南天,哪个来自北海,哪个来自西荒,哪个来自东泽。
仙魔大战之后,如此乱战,天界岂不是更加萧条?
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柏辰殿内空荡荡的,那个我搬来的梳妆台,格外碍眼,我抬手把梳妆台收进锦囊。
就当,我从未来过。
我就当,自己从未来过。
我来到我爹南天帝尊的天机殿,以灵血为媒,寻找命轮之上我的踪迹。
我看到那只金翅鸟簌簌,拿着三枚翎羽,拽着我爹的领口要他用秘术滋养残识。
我看到罗喉计都,潜入化生池秘境,将残魂掷入。
我看到南天帝尊手持琉璃盏,将翎羽与残魂自化生池中化出,注入一条冉遗鱼身上。
冉遗鱼化身为人,躺在化生池畔,恰是我的模样。
我看到我被哺以龙血,额头出现了三瓣金莲,睁开了双眼。
我被赐名上媛,锦衣玉食,养在南海之畔。
仙魔大战中,南天仙族损失惨重,日日举丧,化生池畔,水族哀嚎恸哭。然而化生池里,再没有化出一个神仙,更没有一个水族回来。
我嫁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柏麟帝君,众神朝贺,三界同庆。
然而化生池畔,立起坟茔,坟茔之上,没有姓氏,只有“上媛”二字。
我看到南天仙族众长老,在坟茔之前起誓,要为南天仙族讨要灵池封地。
谁都有苦衷,有因由,除了我。
我是南天仙族的造出的冉遗鱼,应该为南天仙族牺牲。
没有死,而被堆上坟茔,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我转身飞至中天殿。
中天殿内,战神以剑指着殿上南天帝尊。
南天帝尊,是我爹。
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就那么好?
一定要这样,才能给南天仙族讨回公道?
柏麟呢?
我定定神,羲玄站在殿下,殿上的我爹的身影之后,分明随着柏麟。
我懂了,柏麟附身在我爹身后,如影随形,是用战神的怒意,来对付我爹。
一举两得。
这时我爹拿出琉璃盏,搅动琉璃盏内的心魂。
战神难以自已,摔倒在地。
我莫名其妙飞近,跌跌撞撞落在殿中。
同年同月同日生,一起伏在地上,一起抬头相望。
莫名熟悉,就像曾经形影不离一样。
柏麟腾身将琉璃盏夺在手里,落在殿中,正好面对战神。
战神抬手,纵身飞向柏麟。
我慌忙抓出一把心头血,祭起绮梦阵。
战神雷霆万钧的一剑,穿过柏麟,也刺在了柏麟身后的南天帝尊身上。
柏麟握住剑身,看着战神,微微一笑,猛地向后一送。
剑透体而过,刺穿了柏麟,刺穿南天帝尊,扎在了石柱上。
我只来得及将爹爹扶住。
血流如注。
柏麟扶住殿中石柱。灵身虚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化成微光。
战神抬手将剑拔出,收回手里:“柏麟,你为什么骗我?欺我?你让我杀尽同族,还叫我认命,你为什么这么做?”
柏麟手握琉璃盏,冷笑以对:“骗你?我何曾骗你?你一世为妖,一世为修罗。我只是造出你魂魄,又改造你肉身,让你成为你想成为的神罢了。”
他闭上眼睛,上前一步,等着战神再刺一剑。
“昊辰?”我怯怯地唤。
他似是没有听见,亦或者就想当做听不见。
他醒了,就不想看我,不想承认我,更加不会误会我是他的上媛。
他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爹爹。
这就是美梦?
分明是我灵气不够。
我只得用尽心头血,再次催动绮梦阵。
琉璃盏飞上半空,绽出紫色光芒,将大殿映成了绚烂的紫。
柏麟终于回过头,看到我,愕然后退,又摇头否认,恨恨地握拳:“他们竟然这样来骗我!”
除了不曾想到你竟战力强悍,不曾算到南天仙族会这么快落败,不曾想到你竟会用自伤伤人的手段,南天仙族布局数千年,本该有九成胜算。
我伸出手,等他过来挽。
然而他笑了一声,灵体飞散,化成数道光芒,飞向四方天柱。
如今即便在梦中,他也能认定,我不是他的上媛。
原来他的美梦,从来都是和那个强大的上媛一起,相依相伴。
没关系,等梦醒之后,他就会重新聚集为灵体,孤孤单单地,呆在柏辰殿,继续等候他最爱的上媛。
我扶起我爹,将他放倒在殿中的位子上。
他含笑看着我:“乖女儿,从此,谁也不能把你当做灵馐,我南天仙族,从此再不会被人鱼肉。”
爹爹不知他将死,还以为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新任天帝。
这个绮梦,落在我爹身上终于算是成了。
我点头落泪:“爹爹,你累了,歇歇吧。”
我爹果然睡了,留下一滴泪来,化作了珍珠。
这个世界真是诡异啊,一对鲛人夫妻,倒能生出一条冉遗鱼。
冉遗鱼,居然可以嫁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君柏麟。
那个化仙池,再没有人可以留下我的气息,再也没有人,将化生池里的残魂糅合,化成冉遗鱼。
食梦而生,因梦而死。在这场绮梦里,我终于化成了血雨。在琉璃盏的映照下,变成了支离的微光。
绮梦里,我坐在自己心爱的梳妆台上,遥遥望着芝兰玉树的帝君相公,轻轻呼唤:
柏麟……我回来了。
那个龙角少年欢喜地跑过来,惊喜又意外地停住脚:“上媛?”
我含笑看他,徐徐伸出手。
他突然上前将我紧紧搂住:“上媛上媛,你终于回来了,上媛!”
我似是哪里听过这么哀痛又惊喜的呼唤,仿佛很久很久以前。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上媛。
再有一个腾蛇篇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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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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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帝姬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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