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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薄凉的证人(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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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旭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薄凉的话,“薄小姐,知道我最喜欢哪句话吗?”
未等薄凉回答,何旭自己接了下去,“在美国波士顿,有一个纪念屠杀犹太人的纪念碑,我最喜欢上面的碑文——纳粹杀共产党时,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共产党员;接着他们迫害犹太人,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犹太人;然后他们杀工会成员,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后来他们迫害天主教徒,我没有出声,因为我是新教徒;最后当他们开始对付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我发声了。”
“在我看来,律师就是那个发声的人,律师努力站在被指控为犯罪嫌疑人的一方,为其辩护,维护犯罪嫌疑人的尊严,很多人都觉得,犯人就是犯人,哪有什么尊严需要维护,但是,犯人也是人,我们只能让他接受与他过错相匹配的惩罚,却不能因为他犯错就剥夺了他所有的权利,甚至是他作为人的尊严。况且,没有人能保证所有被指控的犯人真的有罪,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终有一天不会被人指控有罪,那时候,律师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薄凉淡声回道,“不是有法律和审判吗?”
“但是法律也是人制定的,审判者也是人,人都是有欲望和人性的,谁也不能确定自己始终站在理性的一方,不会被欲望所掌控。”何旭笑了笑,“所以,我其实很佩服律师的,人人都说,我们公安维护了社会秩序的稳定,是伟大的人,但是在我看来,律师也是伟大的,因为他们在维护着人性最后的底线和良知。”
“你这么推崇律师,怎么不去当律师?”薄凉道。
“我也想啊,奈何造化弄人。”何旭耸了耸肩,无奈摊手,嘴角噙着一缕薄笑,“可能是我和律师行业有缘无分吧”。
“所以,何警官是认为梁致没有错吗?”
何旭的动作一僵,收敛了笑意,“律师是律师,梁致是梁致,”何旭顿了顿,“说起来,这个案子我们的证据确实不充分,只是恰好被梁致抓住漏洞罢了,其实他也并没有做什么违背原则的事情,只不过,梁致明知周安是真正的肇事者,还利用漏洞去为他作无罪辩护,让我很不甘心。”
薄凉还想开口,就听见席忘的喊声,何旭和薄凉闻声回头,就看见席忘拿着三根冰糖葫芦兴冲冲地向他们跑来,“旭哥哥,凉姐姐。”
席忘举着三根冰糖葫芦开心地跑到何旭身边,“我刚刚去医院楼下拿单子,凑巧看见大门口有老爷爷在卖冰糖葫芦,就用压岁钱买了三根,旭哥哥,凉姐姐,我们一人一根。”
何旭蹲下身子揉了揉席忘的小脑袋,伸手接过一根冰糖葫芦,“谢谢小忘。”
席忘腼腆地笑了笑,又转身递给薄凉一根。
薄凉盯着递到面前的冰糖葫芦,山楂很圆很大个,再淋上一层薄薄的糖衣,亮晶晶的,看起来很讨喜。
薄凉的视线缓缓移到席忘的脸上,席忘的眼睛就跟冰糖葫芦一样,又圆又亮,笑起来还带着两个小酒窝,圆乎乎的,很可爱。
薄凉久久没有接过席忘手中的冰糖葫芦,席忘举得手有点酸,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的神色,亮晶晶的眼睛慢慢暗下来,敏感地感觉气氛不太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下意识求助般望向何旭,希望何旭帮帮他。
何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实话,他现在也摸不清薄凉的性格,先前自己特意买的冰糖葫芦也没有成功送出去,正想开口打个圆场,表示薄凉不喜欢吃冰糖葫芦,给薄凉和席忘各自一个台阶下,缓解此时的尴尬。
未待何旭开口,就看见薄凉犹疑了下,缓缓伸手接过了席忘的冰糖葫芦,剥开外头的薄膜,轻轻咬了口冰糖葫芦,席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薄凉咽下口中的山楂,“很甜。”想了想,又学着何旭的动作揉了揉席忘的小脑袋,席忘顿时笑弯了眼睛,何旭也松了口气。
然而,镜灵听到薄凉的话瞬间就跳起来了,小小的光团就跟底下着火了一样上窜了两米多高,引得薄凉的眼神也分了一丝过去,“你怎么能吃出甜味?”
薄凉还是静静地啃着冰糖葫芦,没有开口,镜灵急得团团绕,身上的光一闪一闪的,跟即将坏掉的灯泡一样,几乎快闪瞎了薄凉的眼睛,“此事事关重大,薄凉你快回答我呀。”
薄凉见状,没有办法,只好避开何旭和席忘的视线,背着身子盯着镜灵,嘴巴张张合合,也不出声,镜灵先是一蒙,随后灵光一闪,“你怕开口被何旭发现对不对?”
镜灵知道问题的所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倒是可以施法和薄凉传音,可是,小世界里又不能随意动用灵力,镜灵觉得自己小小的脑袋几乎要炸了。
薄凉看着镜灵身上开始交替闪烁的光,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再不开口,镜灵可能要急废了,在何旭和席忘之间犹疑了下,把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何旭,“我有事离开一下。”
何旭以为薄凉是女生,要解决一些生理问题,就从善如流接了下来。
薄凉避开人多的地方,刚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镜灵就又急急开口,“薄凉,你刚才说你吃出甜味是真的吗?”
薄凉疑惑皱眉,“我吃出甜味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当然奇怪了,”镜灵几乎又要蹦起来以示惊悚,“我说过,你进入镜中的时候,全无情识,而所谓的情识就是五感,形、声、闻、味、触,你现在能吃出甜味,不就代表你没有丧失味觉吗?”
镜灵困惑不已,无意识地转着圈,“可是,据我所知,你现在又不可能存在情识的,怎么会这样?”
薄凉站在原地静静沉思几秒,“不,我确实没有情识。”
“那你为什么能吃出甜味?”镜灵疑惑绕圈。
“事实上,我不仅能吃出甜味,还看得见颜色,听得见声音,闻得出味道,感觉得到冷暖。”
镜灵惊讶得光都不闪了,“怎么会?难道是这具躯壳的原因?是了,我把你的元神塞进了小世界的躯壳,所以你也跟这具躯壳一样体会到五感,那这样子的话,找回情识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薄凉淡淡开口,“虽然我能体会到五感,但这一切对于我的元神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这倒也是,你的元神和你身体相连,元神入了另外一具躯壳虽然能让你体会到五感,但也并不能助你重新生出情识,毕竟身体还是那个样子,”镜灵顿了顿,到底还是不敢直接说出来,“总之,元神离体后,单靠元神重生情识就更难了,看来,并不能以简单的五感为标准。”
镜灵仔细想了了一番,又觉得薄凉才是元神离体的人,还是问她的意见最靠谱,“薄凉,你之前说的对于你的元神没有多大意义是什么意思?”
薄凉抬眼看向镜灵,镜灵斟酌着开口,“我觉得这可能与情识有关,你答应过我会设法找回情识的。”
“我看得见颜色,但对我来说,不存在所谓的好看、难看,听得见声音,也分辨不出好听还是难听,吃得出味道也感觉不到好吃还是难吃。”
“闻得见味道也不知道什么是好闻还是难闻?”镜灵急急接口,薄凉被插口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点了点头。
镜灵细细思索着,慢悠悠地绕着圈,“我们所谓的情识,虽然指五感,但并不是简单地看得见颜色、听得见声音、闻得出味道、吃的出味道、感觉得到冷暖,还要有感觉,所谓感觉就是分辨得出好坏,能体会到其他人和事情对自己的影响,我一直觉得薄凉你对什么事情都太过冷清,现在看来,除了薄凉你的性格,我封印住记忆,还有情识的影响,因为你没有情识,所以对其他人和事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性子也就清清冷冷的,现在看来,只要薄凉你能学会什么是好吃的,好闻的,好看的,好听的,或许,情识也差不多能回来了。”
镜灵越说越兴奋,“我推测的应该没错,现在情识的症结找出来了,找回情识也有望了,只要我们之后的小世界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绝对是可以的,到时候,煞气和情识一起进行,看来薄凉,你还是很有希望可以活着走出沧海化清镜啊!我就说,我们灵诞生不易,每个灵都是天道的馈赠,天道才不会轻易让我们身死道消呢!”
“嗯。”薄凉淡淡应了一声,也没有说太多的话,“我离开得有点久,要回去了。”
“哦,好。”镜灵想通了拯救薄凉关键的地方,正开心着,也没有过多地纠结薄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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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凉刚从何旭手里接过冰糖葫芦。
“长时间没见你回来,我差点就把这串冰糖葫芦啃了。”何旭故意拿话逗薄凉。
薄凉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没理,倒是席忘拆台接口说,“凉姐姐别信,旭哥哥明明把糖葫芦护得紧紧的,哪里会啃掉?”
何旭被拆穿了也不生气,只是重重地揉了揉席忘的脑袋瓜,“好啊你,看见你凉姐姐就把我忘了?”
席忘笑着躲开,“因为凉姐姐好看!”
玩闹过后,三个人正准备回病房,未曾想一道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