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机器》梨笑笑

15、相遇

　　隔着三十米，她只能远观，不敢亵玩。

　　正前方的承宇，穿着一身警服，正在给犯人录口供。他拍的是一部悬疑警匪剧，万众粉丝期待的年度大戏。在剧中，他第一次饰演人民警察，身穿蓝黑色警服，玉树临风，简直颠倒众生。

　　麦田看得有些痴，心里眼里脑海里，都只剩下这一个人。她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夕，以及此行的目的。

　　“婆婆，你是第一次过来吧？”生活制片也当她是送饭小哥的亲戚，走过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拍戏听着神秘，其实多看两眼您就明白了，可没意思啦。演员也是，这么近的看就那么回事，还是在电视里看好看。”

　　别的演员也许是，承宇可不是，还是活的最好。

　　麦田咽下口水，装着耳背，侧着身问：“啊？小哥，你说什么？”

　　生活制片朝着麦田喊道：“没说什么，您老吃了吗？要是没吃，跟我们一起吃吧。”

　　麦田摆摆手，转头继续盯着承宇看，能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是多么大的恩赐。她连眨眼都舍不得，此时，每一秒都珍贵，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戏里承宇的台词很多，他说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看上去很有人民警察的风范。他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距离又近，地地道道的声临其境，一长段对白说完，麦田忍不住想要伸手鼓掌。就在她举起巴掌的一霎那，导演喊了声“卡”。

　　“演这么好，为什么要卡。”她脱口而出，完全没过脑子，说完才发现很多人在看着她。她低头咳嗽了两声，呢喃道：“我太入戏了。”

　　勉强把尴尬掩饰了过去。

　　同样的段落又演了一遍，导演才喊了声“过”，生活制片紧随其后，喊了声“吃饭”。剧组立刻热闹了起来，工作人员和演员在最短时间聚集到了休息区，领盒吃饭。

　　别人都在动，麦田却没动，她一直盯着承宇，他没有过去打饭的意思，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难道是明星单独吃小灶？麦田侧头去找那两位肌肉男大保镖。吃饭时间，他们终于放松下来，坐在休息区和化妆妹妹一起吃饭闲聊。

　　好机会，麦田心中大喜，暗叫一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撒腿便跑，动如脱兔，丝毫不在乎老太太人设。好在大家正为吃食忙碌，倒是没人留意她。

　　她一溜小跑，小心地控制住音量，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她跟在承宇后面，保持着三米的安全距离。他们越走越远，连休息区的高谈阔论都听不见了。

　　四下一片静悄悄，正是作案的好时机。麦田嘴角一歪，心中激动，机会终于来了，单独和他见面，单独和他相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已经准备好，再次冲过去将承宇扑倒，然后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摘下面具，说出一句长情的告白，“我，跨过了半个中国来……”

　　她坚信，只要他能看到她，他就能想起她，只要能想起她，他就会讨厌她。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自己这张脸，终将成为承宇的噩梦。

　　她幻想着一会儿要摆出几个意图不轨的动作，或是把自己的身体弯成S型，脸上再配合花痴的微笑，这连练习都不需要，只要见到他，她就能两眼一弯，一脸花痴。

　　他准定能烦死她。这样的女粉丝谁不讨厌啊，简直会反思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出道，后悔当明星，午夜梦回都会忍不住惊醒，质问自己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会遇见这样的粉丝。

　　想到这儿，麦田几乎要笑出声。

　　她捂着嘴，紧紧跟着承宇，他们一起走进了一间黑咕隆咚的小屋，她一门心思都放在承宇身上，斗大的眼睛完全没看见小屋里摆放的小便器。

　　人在某些特定的场景，感官会变得异常敏感。比如准备如厕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是远古基因留在人类身上的生存本能。冷兵器时代之前，这一本能是用来堤防野兽的，冷兵器时代之后，这一本能是用来堤防人的。

　　人类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承宇的手还没放到拉链上，耳朵就微微动了动，有人来了。

　　他倏然转身，看到了她。四目相交，两人都是一惊。

　　她惊的是，他怎么这么帅；他惊的是，这怎么有个女的。

　　承宇伸手往对面一指，“婆婆，您走错地方了，女厕所是隔壁。”

　　什么？麦田这才回过神，四下一看，坏了，居然跟着承宇进了男厕所。她刚过二十，尚在青春萌动之年，脸皮虽厚，廉耻之心还是有的。她脸上一热，转身就想跑，再一次忘了自己的人设。可这一次，有人正在近处看着她。

　　“您等一下，”承宇抓住她的胳膊，手上的力气不大不小，没有让她感到痛，可也不能让她溜走。

　　他盯着那张皱巴巴的脸，怎么这么眼熟，说不出的眼熟。在哪见过她呢？他思索了片刻，心里便有了答案，在上一部戏里见过，这张人皮面具是工业化的产物，很多戏里都有。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戴面具？

　　他有意问道：“您的脸怎么有点不对啊？”

　　不对？哪里不对？麦田赶紧摸了摸人皮面具，还在啊，贴得很牢，没有脱落。为什么他说不对呢，难道被他看出来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头上的帽子已经被承宇摘掉。一头乌发披散下来，童发鹤颜，这下谁都能看得出不对。

　　麦田一怔，看着身穿警服的承宇，实在是帅得不可方物。与他相比，麦田平时见到异性都不需要再看，这辈子只看他一个人就够了。那双细长的眼睛，此时正死死地盯着她。那长长的眼睫毛，根根分明，柔软又坚硬，就像面前的男人一样，刚中带柔。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上一次的距离虽然更近，但无奈，她躺在他的胸膛上，看脸的角度并不好，简直就是死亡角度，尽管承宇禁受住了考验，可终归不如现在这个角度诱人，诱人犯罪。

　　男生长成这样真的合适吗？麦田几乎忘记了此时的危机，一门心思琢磨他平时到底用什么护肤品，这样的距离看过去，脸上连一个毛孔都没有，平滑如丝，白嫩透明，同样是人，自己这一张烂脸，到了秋冬季还要过敏发炎，不上粉底，根本没法见人。同样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这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她在犯傻，承宇可不犯傻。

　　他嘴角一勾，毫不客气地在麦田脸上随意乱摸，抠住面具的边缘部位，使劲向外撕扯。下手之重，连他自己都觉得疼。

　　在阵阵惨叫声中，本来和脸皮粘得死死的面具，生生被承宇撕了下来。

　　麦田疼得死去活来，脸上似乎真被撕掉了一层皮。不会彻底破相了吧？她痛苦地想。

　　疼痛唤起来她的心智，她这才想起要跑，可胳膊被承宇抓得死死的，挣脱不掉。情急之下，她连自己已经彻底暴露都忘了，哀求道：“小伙子，你干嘛啊，咳咳，我要去对面啊。”

　　“这个时候了还装？”

　　承宇握住麦田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抬，他要把这张脸看个仔细。

　　“啊！！”

　　麦田脸上火辣辣地疼，现在下巴又吃痛，被承宇捏得几乎要脱臼，她不敢乱动，眼中充满恐惧。

　　承宇定睛看了三秒，终于眉头一皱，想起了她，噩梦中的她，上次那朵凋零的玫瑰，害他打了一个钟头的喷嚏。她怎么又来了？剧组管理的这么严格，她是怎么进来的？

　　麦田心里虽惊，却也有那么点小确幸，这不是偶像剧里的常见情景吗？没想到今时今日，能在自己身上重现，霸道总裁还是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不过在偶像剧里，男主抬起女主的下巴之后，下一步往往是索吻。可是现在，她看着承宇的表情，那是满满的厌恶，索吻看来是没希望了。

　　承宇一甩手，扔下这张令他反感的脸，怒道：“怎么又是你，你这个变态。”

　　麦田揉着生疼的脸和下巴，十分委屈，心说：要不是为了救你，我用遭这么大的罪吗？嘴里却说：“是我有什么不对吗？我是你的粉丝啊，来剧组探班有什么不合理的。”

　　承宇瞪着她，没好气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偷拍吧？”

　　麦田的眼睛落在了不该落在的位置，在厕所里偷拍，真是个好思路。她斜眼看着他，看来自己不做站姐真是可惜了，还没有哪个站姐能交出这么伟大的作品呢。她眨眨眼，想起自己的使命。来都来了，先气死他再说吧。

　　她把头一扬，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对啊，你倒是提醒我了。要是能拍到那样的照片，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你敢？”

　　有什么不敢？麦田仰起头，刚要这么回答，可看着承宇那双寒气逼人的眼睛，她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是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