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机器》梨笑笑

14、伪装

　　化妆，第一步是化妆。

　　信息时代，她的影像已经通过网络传到了剧组每个人的手机上，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长相。她是黑名单上的头号成员，要想混进剧组，必须改头换面。

　　可她的化妆水平实在有限，照着美妆视频抹来抹去，粉涂了一层又一层，眼线画了擦，擦了再画，可终究没有什么本质变化。

　　想把一个人化成另一个人，实在太难了。只有这时候，她才知道网上的换脸视频都是骗人的。实践出真知，放到哪里都一样。除非化成阿凡达，才能让人认不出来。可这么显眼的装束，只怕还没进入片场的大门，就被人抓走了。

　　化妆不行，只能整容……

　　麦田歪着脑袋想了想，整容需要钱，她没钱，赌场剩下的十万块是未来的本钱，哪儿能拿来做整容呢？除了整容，快速改变容貌的办法就只有破相了……她咬咬牙，捡起一块石头，朝脸上比划了两下。

　　拍吗？手到面前，还是停了下来，拍不下去。

　　拜托，自己是笨蛋嘛。麦田把石头扔出了好远，这是什么鬼主意。

　　她在片场边上晃晃悠悠，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混进去。门口有保安，里面有保镖，工作人员都挂着工牌。剧组进进出出的人数不少，可保安却差得很细，从不放过一个可以分子。

　　麦田观察了两天，都没找到机会。

　　她走到了一辆吉普车边，司机刚好从车上下来，朝着片场里面大喊了一声：“仿真面具和头套到了，你们出来取一下。”

　　她眼珠一转，仿真面具，正是自己想要的，果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司机点了支烟，往前走了几步。

　　她趁这个机会，偷偷跑到吉普车边，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后门，窜上车，四处一扫，看了一筐肉色面具，她来不及细看，伸手拿了一只，又看到一箱子假发，随手抓了一把，跳下车，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见，撒腿就跑，以最快速度跑出两公里，这才收住脚，回头一看，没人跟上来。

　　她蹲在地上，大口喘了半天的气，自打上了大学，长跑的习惯就戒了，这次一下跑了这么远，只觉五脏六腑巨废，吼中甘甜，似要吐血。

　　蹲着不行坐着，坐着还累干脆平躺，她也顾不上周围有人没人，别人怎么看她，便躺倒在地上。躺了半天，吼中的甜味终于淡了。她直起身，看了看手上的战利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慌乱之中竟拿了一副配套装备，老婆婆面具，加上白发头套，再好也没有了。她为自己鼓了鼓掌，果然运气好，就是挡也挡不住。

　　她进了家酒店，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一通折腾。

　　面具好说，里面本来就有双面胶，试了几次也就戴上了，虽然没有十分贴合，但只要不细看，还是可以糊弄人的。

　　可假发比她想象中要难戴很多，无论如何套不上去，这边戴好了，那边就戴不上了，后边塞住了，前面又掉了。反复几次，麦田折腾的满头大汗，假发还是只戴了半边。半黑半白，好像太极图。

　　放弃，麦田把假发扔在地上，跺了两脚。她哪里知道，拍戏用的假发都是为演员量身定做的，头围大小和演员的一模一样，她的头比人家大了太多，就是使出牛劲，也戴不上。

　　镜子中的自己，实在是怪莫怪样。皱巴巴的胖脸，耷拉的眼睛。人家是鹤发童颜，她刚好相反，鹤颜童发，这样的脸，配着浓密的黑发，和阿凡达的装扮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叹了口气，琢磨着这可怎生是好。

　　帽子，对啊，戴帽子不就得了。她一路小跑出了酒店，完全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眼神。她戴了面具，没有戴假发，一个老太太健步如飞。

　　她找了家卖衣服的小店，挑了一只绒线帽裹在头上，一头秀发都塞了进去。她戴上帽子在镜子前一照，别说，真有点老奶奶的意思。大小合适，立刻付钱。

　　已是深秋，街上戴帽子的人本就不少。

　　可这一身衣服还是不行，她撇了撇嘴，心想做演员还真不容易，上上下下都要扮得有模有样，一举一动也要有老人的样子，这才是最难的。

　　好在教演戏的综艺看了不少，没吃过猪肉也算见过猪跑。腰下腰，低着头，走路慢悠悠，大概就是传统老太太给人的印象。她在镜子前一遍一遍地练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人天生就会演戏，和吃饭睡觉撒谎一样，演戏也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一出生就会，根本不需要教，真正的本能。

　　婴儿啼哭时也会观察，是否有人在其身边，如果没有，哭两声自己就停了。长大点，要吃要喝要玩，都懂得看人脸色，亲爹妈才敢折腾，遇到幼儿园老师，乖的不像话。

　　孩子这样，大人更是如此。撒酒疯的没有敢打领导的，信命的没有过马路不看红绿灯的，甭管什么星座，遇见喜欢的人都知道表现自己。

　　谁没在柜台前表扬过假装要走，谁没在捂脸痛哭时偷偷看看观众的表情，谁没在失恋后说过几句生无可恋的蠢话，演戏，都是演戏。人生并不如戏，可活着确实要靠演技。

　　演技好，万人迷，演技不好，亲生爹妈都不爱理。古有彩衣娱亲，今有常回家看看，人生并不如戏，可想活好确是得靠演技。

　　不要羡慕演员挣钱多，演技好就该挣得多。比他们演技更好的是政客和企业家，挣得自然也更多。

　　麦田的演技说不上好，但起码智商过关，试了几次，终于明白了毛病在哪。现在的老年人和过去不一样了，以前七十古来稀，现在七十多岁的老人挂单杠，挤公交，打篮球能把年轻人打趴下。

　　佝偻腰的老太太已经不常见了，当代老人，哪个不是挺直了腰板儿做人。想到这儿，麦田恢复了直立行走，迈开大步，气势汹汹，这下子，老太太特有的霸气一下子上了她的身。

　　出门，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她在片场蹲了足足三天，剧组人员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中。尤其是吃饭这件头等大事，她更是记的仔仔细细，几点开饭，什么人来送，什么人来取，生活制片取饭的两名壮汉叫什么名字，别人怎么称呼，她都背得烂熟。

　　有时送来的东西太多，壮汉一次拿不过来，送饭小哥也会帮着拿。

　　天蒙蒙黑，晚饭的时间到了，送饭小哥骑着小电驴从蜿蜒的巷子里闪了出来，灯光忽明忽暗，想来是接触不好，该换车灯了。

　　麦田从片场大步走到上小哥面前。看起来，她像是刚从片场走出来，专门去迎接他的。她抬脸看着小哥，满目怜爱，清了清嗓子，温和地说：“哎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这话就像是熟人之间说的，小哥赶忙点头，应了一声，暗暗在心中自责，以前怎么没注意过这位老婆婆。越是不熟，就越要装得热情。他往车上一指，主动介绍道：“今天东西有点多，最近天干物燥，我妈熬了雪梨汤，让我带过来。”

　　太好了，麦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东西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麦田一转头，朝着片场的方向喊道：“小五，小欣，出来吧，饭来啦。”这一声喊，中气十足，八条街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送饭小哥在心中暗暗为麦田点赞，果然是当代老人的典范，老有所为。

　　小五、小欣听到呼唤，立刻跑了过来。在剧组，吃饭大过天，工作人员辛辛苦苦地干活，没日没夜地生熬，撑住身体和灵魂的就是一日三餐。

　　小五、小欣看到站在送饭小哥身边的老人，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小哥的亲戚。

　　麦田指着几只饭桶说：“今天这东西不少，咱们一起搬吧。”

　　送饭小哥见她叫出了小五、小欣，更无怀疑，认定她是剧组的人。而小五、小欣听她说咱们一起，也做实了她和小哥是一家。两边人马，都无怀疑，奸细就这样混了进去。

　　大家一起推着装有饭桶的小车进了片场。

　　片场的人都认识送饭小哥，见他身边跟着位老妇人，也没多想，默认就是小哥的亲戚，来帮忙的。剧组有几位年轻力壮的员工见她这么大年纪还在干体力活，立刻跑过来。

　　麦田道了声谢，偷偷吐了吐舌头，目送饭车远去。

　　她自言自语道：“哎呦，在拍戏啊，我就喜欢看这个。”边说，边往前走，她的正前方，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钱承宇，距离她还有三十米。

　　虽然只有三十米，可这中间隔着两位肌肉发达的保镖。他们像剧组的闲散人员一样，溜溜达达，不时找摄影大叔或是化妆妹妹搭讪，但他们没有一刻真的放松警惕，随时观察着承宇身边的动向。

　　麦田猜想，如果她现在冲出去，跑不到承宇身前，就会被当场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