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梦》江无南

12、九（4）

　　师尊虽然平时不太正经，可是正事面前一向不含糊的，第五天就杀来了。
　　他带着一群天界将士，居高临下地大声质问我：
　　“云初，你身为本尊座下弟子，与妖孽狼狈为奸，偷我宝物，你可知罪？”
　　我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师尊看着我，又看了楚言一眼，叹了口气，继而满眼通红地看向楚言：
　　“大胆妖孽，你当年犯下杀孽现在又骗我徒儿盗取宝物，如今留你不得，速来受死！”
　　楚言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于是他们开始打起来了。师尊知道我的弱点，先让人制住我，我看着他们围攻楚言。
　　虽然楚言修为高，但这么多人也并非是吃素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他伤得体无完肤。师尊看楚言力不从心，抓紧时机，拿出了那把弑神杀魔的神剑。
　　当剑出鞘的时候，时间突然开始变得缓慢起来，它慢慢地前进着，然后终于静止在这一刻。
　　“你疯了！”师尊吐出一口血来。
　　我低头看着胸口上泛着银光的剑，脸色苍白地微笑着，我看向师尊，一字一句地说：
　　“师尊，徒儿不孝，可能以后无法侍奉您了，师尊定要保重身体。另外弟子恳求师尊，求您放了楚言。”我嘴角的血流了出来，我视若无睹。
　　师尊看着我不说话，良久才轻轻的叹一口气。
　　楚言愣愣地看着我，他似乎有点慌乱，有点茫然，他跑过来想要扶住我，却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我有点坚持不住了，我故意倒在了他的怀里。我几乎气若游丝：“我果然还是心悦你的，即使这样，我竟也甘之如饴，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长得那么眼熟呢？”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我的手摸上他的脸，笑眯眯地问：
　　“阿言，我可以，亲你一下吗？”一如那天晚上。
　　他没动作，我继续微笑着，盯着他，想把他的每一寸容貌都铭记于心，就算求之不得，我也认了。我看着他，温柔似水。
　　师尊看着我，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到：
　　“楚言，你没认出他么？他就是扶宁啊！”
　　“什么？”我感到楚言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当年他被魔尊杀死后，仅剩的一缕魂魄遇上了我，我看着有缘，便重塑他人身，洗尽前世记忆，留他在身边。”
　　“我算出了他的前世因果，你知道人妖殊途，你阻了他的命格，本来他要是这一世能平安度过就能彻底飞升成仙，可是他又为你而死，这一死，便入不了轮回，世间再无这个人了。造孽啊！”师尊说完便默默地走了。
　　我听完后，露出一笑：“怪不得我觉得你很熟悉，原来我们很久就认识了啊！可是我又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楚言还没有从刚才的事回过神来，他喃喃道：“扶宁，扶宁，你是扶宁，我怎么早没认出来，可是那么熟的眉眼，我怎没认出来，我为什么不敢相信？”他突然抱紧我，用他生平最温柔的语气说：“扶宁，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离开我，你已经第二次死在我面前了，你别走，我受不了啊，你别走啊！”他像一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而我早已经听不见了。
　　几天后，小妖们发现他们的妖王找了一个风景很美的地方，带着那个叫云初的人的尸体进去了，再也没出来过。
　　后来他们发现，妖王自爆了妖丹，他旁边躺着一具尸体，他紧紧搂住他，仿佛要揉进血肉之中。
　　正文完

　　我叫楚言，我生而不详。我出生的时候母亲死了，我半岁的时候父亲死了。我周围的人总会莫名其妙死去，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没人喜欢我。
　　有一次我饿得实在受不了，缩在地上捂住肚子发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白嫩的小手，我抬起头，手的主人是个挺可爱的小孩，他眼睛很大，笑眯眯地带给我一个大白馒头，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哥吃吧，不够我还有很多呢。”我一直忘不了那个纯净的笑。
　　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我莫名其妙由人变成了妖王，有了能力，于是我渴望找到他。
　　老天有眼，我后来还是找到他了，他还记得我，他说他叫扶宁，他冲我露出清浅的笑来……我就那样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事情似乎水到渠成，我们暗生情愫，两情相悦。那个时候我都快忘了我天煞孤星的事实，直到有一天。
　　我记得那段时间我不小心惹了魔尊，但他打不过我，而我又愈加放肆，终于他找到扶宁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兴冲冲推开房门，却看见扶宁惨死在我面前，因为我。魔尊的剑上还在滴血，而我早就疯了。我拼命想要堵住扶宁的伤口，却是徒劳，我眼睁睁地看着扶宁死在我怀里，他还带着笑让我亲他，那种死而无憾的满足深深刺痛了我的眼。
　　后来我屠了魔界，亲手杀了魔尊，他们杀了我的挚爱，我就要用他们所有人的血为我的扶宁陪葬。
　　从此我再不爱任何人。
　　云初的出现令我惊讶，他们长得实在太像了，像到我几乎模糊了扶宁的脸。可是我不敢相信，我怕会失望，这十几年来，我失望过好多次。那天晚上，我看着他说出那种话，几乎一瞬间以为是扶宁回来了，然而等清醒后却又后悔不已，我为自己背叛了扶宁而深深自责，我开始尝试躲着云初。
　　我知道云初是喜欢我的，但我早已装不下任何人，所以只能辜负他。就在那几天，我遇到了一个巫妖，他说有办法复活扶宁，我听后激动不已。虽然以前失望过很多次，可即使有一丝希望我也心存侥幸。我知道云初的身份，我让他去偷引魂灯，我知道我利用了他，可我此刻孤注一掷，别无他法。
　　直到后来他死在了我面前，直到那刻知道了他就是扶宁。他忘了所有，却仍然没有忘记我，我为什么不认他，我在害怕什么，他是扶宁，是我的扶宁啊。我万念俱灰。扶宁，你别怕，我这次不丢下你了，你等等我，我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