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唐》春唐

19、凑数第十九天

　　春唐被他宛如老父亲的慈爱目光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每天都当他不存在，自己玩自己的，有时在院子里摇树上的雪，摇落下一阵雪，就飞快的跑开，站在远处像个弱智似的拍手笑道：“落雪喽，春唐落雪喽。”

　　丙度小哥就在一旁看着她笑，说小姑娘真可爱。听得春唐一哆嗦，又跑去院子里玩雪，堆雪人。

　　丙度想要帮忙，春唐根本不理他，把雪用脚堆成一堆，几脚踩实了，又跑去竹林边折了几根细竹条，插在雪堆上，假装是雪人，看着自己这粗糙烂造的雪人，春唐都忍不住想笑，丙度居然还夸得出口，说大小姐真是玉雪可爱，童心未泯。

　　春唐心说真是难为你了丙度小哥，对着我这么个大龄儿童也夸得出玉雪可爱这个词，真是想女儿想疯了。

　　丙度小哥带了她两三天后发现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春唐的回应之后，终于跟小夫妻反应了，婉娘趁谢郎不在，拉过春唐的手问她：“小春唐怎么不跟丙度说话？”

　　婉娘的话春唐是会回的，她说：“娘亲教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婉娘哭笑不得，说丙度不是陌生人，是娘亲派来照顾你的下人，春唐说不是，他就是陌生人，我不认识的，他没有给我买过糖，也没有送过我新衣裳，他还叫我大小姐，我不是大小姐，我是春唐，他不认得我，他就是陌生人。

　　婉娘听了捂嘴痴痴的笑，正好谢郎回来了，问她笑什么，婉娘便把春唐的话说给他听，谢郎听了，就让丙度不要再跟着春唐了，到底是男子，不方便，这几日该走动的亲戚都走动完了，乳娘也不用跟着春锦出门了，就让乳娘来看顾春唐和春锦，两姐妹玩一块去，省得婉娘费神。

　　婉娘说春唐嫁的是王府，是不是要请个嬷嬷教礼仪，谢郎想了会说不必了，说乳娘既然能将春锦教养好，自然也可以教养好春唐。

　　春锦的乳娘姓齐名宁，当年也是富贵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只可惜命不好，刚过门没多久丈夫就因为一个意外去世了，婆家人说她克夫，为了独占家产把她赶了出去，她出去后原想一头撞死随那短命的夫君去，没想到被人救了，还发现自己有了孕，救她那人就是琴姨，救了她后见她可怜，给了她些许银子，她也就把日子过了下来，生了个儿子。

　　她生下孩子没几日，琴姨就来找她，说武安侯府招奶妈，问她愿不愿去，齐宁正为儿子以后的米粮发愁呢，一听就同意了。

　　她把儿子请邻居照顾，跟着琴姨去武安侯府，因为是琴姨介绍的，婉娘自然放心，见过面后就让她留下了，让她从此就在府中住下，齐宁想起儿子，面露难色，琴姨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把事跟婉娘说了，婉娘便让她带着孩子一起住下，齐宁欢天喜地的应了，回家去找邻居要孩子，孩子却被夫家的人抱走了，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让她不要过来纠缠，否则报官。

　　她是个胆小的，想着儿子在夫家过得肯定比跟着她好，也不敢去纠缠，琴姨已经帮她太多，她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儿子不在身边，她满腔的母爱都给了春锦。从她小小一只，看她牙牙学语，看她会跑会跳，看她仰着头冲她撒娇，内心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样在疼，蓦然知道她有个姐姐，还挺替春锦高兴，希望她能从春唐身上得到姐姐的关心。

　　然而一相处，齐宁就知道一切都是妄想，大小姐是个对周围非常漠不关心的人，你跟她说话她基本上是不会理你的，你叫她名字她就看你一眼，然后回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春锦蹲着看她翻花绳，心痒痒的想跟她玩，春唐不理她，面无表情的单手玩翻花绳。

　　因为丙度小哥的反应，婉娘这次找齐宁来时特地跟春唐介绍了她的身份，说想要什么就跟乳娘说，又指着春锦说这是她妹妹，年夜饭上见过的，让她没事多跟她说说话。

　　春锦好奇的看着春唐，春唐来到府里小半个月了，她还没单独跟她相处过呢，她两年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后，幻想过她的模样很多次，也幻想她回来后会不会对她这个妹妹不好，因为听乳娘说姐姐是养在乡下的，过得很是清苦，回来见到她这个锦衣玉食的妹妹，心里也许会妒恨。

　　然而现在的样子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春唐没有妒恨她，眼里也看不到她，她跟她说什么都得不到回音，只有在叫她名字时会看她一眼。

　　春锦毫不气馁，蹲在春唐身边继续搭话：“姐姐，你在玩什么呀？”

　　春唐不回答她，她就继续问，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问了一二十遍也不见烦的，春唐见她这么有耐性，忽然开口道：“我不叫姐姐，我叫春唐。”

　　春锦惊喜极了，这还是春唐第一次对爹娘外的人开口呢，她忙改口道：“春唐，你在玩什么呀？”

　　春唐看她一眼，慢吞吞的道：“翻花绳。”

　　春锦当然知道是翻花绳，娘亲跟她提点过，说姐姐在乡下长大，很多事情都不懂，像个七岁的小孩子，要用对小孩子的方式跟她说话她才有可能会回你，所以她才一直明知故问。

　　她见春唐终于回她，继续用跟小孩子的语气道：“春唐，妹妹也想玩。”

　　春锦十二岁，是个真正的小孩，说话声音悦耳清脆，春唐心里还挺喜欢她的，闻言双手挽起花绳，套了一个图样，伸到她面前道：“妹妹翻。”

　　两个人在蹲在走廊下玩了一小会翻花绳，春唐蹲得脚麻了，就不想玩了，把绳子三两下拆了，绑在了手腕上，起身对春锦说：“我感觉不想玩了一样。”

　　春锦也站起来道：“那我们不玩了，我们去看雪吧。”

　　春唐表示不想看雪，她想打太极，她的武艺荒废近一月了，心里慌慌的，很不安。

　　但是路上有武安侯夫妻看着，前几天有丙度看着，今天又有春锦的乳娘看着，她一直没什么练的机会，想着再这么下去基本就废了，春唐站起来就往院子里走，找了个宽敞的地方旁若无人的练起太极来了。

　　春锦和乳娘一路跟着她，看她在那里慢吞吞的比划，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春锦一个劲的问：“姐姐，你在干什么呀？”

　　春唐此时并不想理她，装做没听见，一心一意的练太极，练完三套才心满意足的停下，收势后忽然发现很久没听到春锦的叫唤，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就发现春锦在站在自己身后，见她回头，立马走了过来，“春唐，可以教妹妹练这个吗？”

　　春唐点头，一招一式的开始教春锦，两个人便在院子里练了一上午的太极，春锦悟性不错，一个上午下来，会了个七七八八，随后几天，两人都在院子里练太极，偶尔，春唐会折根树枝练剑法，这个春锦也想学，被乳娘拦住了，春唐也不愿教她。

　　武安侯府上没什么乐趣，春唐每天除了教春锦太极和自己练练剑法外，都没什么娱乐活动，婉娘和谢郎他们更是少见，仿佛诺大一个院子里就他们三个人，春唐觉得很没意思，想去街上玩。

　　但乳娘不让，每次她往大门口走，乳娘就会拦着她，说大小姐，不可。春锦也帮腔，说春唐你教了妹妹太极，妹妹也教你一样东西可好？春唐不知道她俩想教自己什么，想到谢郎的话，心想莫非是想教她规矩，这个她在临城学过，枯燥又无聊，她准备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们做示范，绝不动一个手指头。

　　然而并不是，春锦说教她走路的姿势，春锦走路很有那种古典的韵味，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小姐，脸上时有笑意，对她这么个心智低下的姐姐说话都很有礼貌，若不是春唐不叫她名字她就不回话，她是万万不会直呼其名的。

　　春唐很喜欢这种弱柳扶风的走姿，但也只是喜欢看别人走，自己是决计不会学的，坐在桌子旁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春锦走来走去，就是不愿意跟在她后面学，急得春锦过会儿就来问：“姐姐……春唐，学会了吗？”

　　春唐摇头：“春唐不学，无聊。”

　　春锦又走了几遍，试图引起她的兴趣，还问她这样走路好不好看，春唐依旧无动于衷的看着，说：“好看，不学。”

　　春锦没办法，和乳娘对视一眼，乳娘点点头，便跟着乳娘出去了，还不忘跟春唐打招呼，说过会便回。

　　春唐等了没多久，就见他们领着几个抱着笔墨纸砚的小厮回来了，小厮把笔墨纸砚在桌上放下就被乳娘打发走了，春锦凑过来问她：“姐姐……春唐，你识字吗？”

　　春唐面无表情，看这架势是想教她练字了，而且练的是毛笔字，她前世就没写过毛笔字，到这边后合雾逼着她写字也是用的铅笔，这会儿见春锦想教她，脑袋嗡嗡的，并不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