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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034.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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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4.已修赠灯笼暖意融孤月,得棋具榧木送清幽
迎春想伸手去接,但手上捧着孔明灯,一时无从分暇。孙绍先也发现了,轻咳一声,低声道:“如今天冷路滑,我送妹妹到垂花门前头罢。”
怕迎春觉得过于激进,又额外多添了一句:“只远远地缀在后头。”
迎春是面人似的性子,木头一样独知道承受,拒绝的话也不会说。闻言只低着头,嗫嚅着说:“就依你的意思。”
孙绍先知道她逆来顺受,这会子听了她的话,心里也隐隐感到无奈。但旋即又想着,并不是多严重的事,来日她过门了,再慢慢地教她。顺着她、依着她、疼惜她,届时她自然就知道,做姑娘的就是骄傲些也没什么。
他放慢了步子,亦步亦趋地缀在迎春身后。像个乖顺的影子,只匍匐在她脚下。旁的姑娘们都已经退到垂花门里去了,远远见着迎春过来,便要去接她。待定睛一看,见孙绍先缀在她后边,便又重新退了回去。
迎春在垂花门前站定了,这才转过身来,小声道:“我到了,孙家哥哥回去罢。”
孙绍先应了一声,极柔和地看了她一回,将手中荷包送到垂花门前的石墩子上,这才低低地说:“外头风冷,进去罢。”
于是迎春命人拿了荷包,自己转身进来,才过垂花门,探春便推了她一把:“天这样黑,怎么好让他再摸黑回去。好歹送个灯笼,照着亮堂些。”
当下不由分说,将一只四角的灯笼塞到她手里:“快去呀。”
迎春本不想去,却叫探春和黛玉推搡着出来。她没法子,只得提着灯笼往前走了两步。孙绍先听到脚步声,便止住步子回身看过来。却见迎春小步子过来,脸红红的,手里还提着个灯笼。
见他转身,也不走进,只把灯笼搁在地上。连话也不多说一句,径直转身去了。
孙绍先看看她的背影,又低头看看灯笼,唇角不由漾出笑来。他当然知道,按着迎春的性子不会想得这么周全。但无论如何,这只灯笼是她手里出来的,这么想着,心里就觉得很熨帖。
他弯腰把灯笼拿起来,提在手里,微微暖黄照得前方的路都是黄澄澄的。看在眼里,暖在心里。他自觉今日收获颇丰,风清月朗,是无上好时节。
那厢孙绍先走了,垂花门里的姑娘却觉得有趣,你推我我搡你。极小声地问询:“灯笼拿了没有?他是什么神情,高兴不高兴?”
眼见这迎春拿了荷包回来,探春便问:“这是什么?”
“并没什么,不过是个荷包。”迎春拿着荷包,竟觉有千斤重,也不敢即刻打开,随手想搁到袖子里。
“等一等。”黛玉拉着不许她藏起来,促狭笑道:“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不给咱们姊妹瞧见。二姐姐,你也学得这样小气?左右赶上了,快打开了与我们瞧。”
探春亦笑道:“我也想瞧瞧,是什么东西?”
迎春左右为难,羞怯不已,只扭着身子将荷包塞到探春手里:“你们要看就看罢,左右我是不想看的。”
黛玉便催探春:“快打开,我倒瞧瞧,孙延之能送出什么有趣的来。”
“好。”探春应了,将荷包缓缓地拉开。但见其中是柄玉梳,梳身通体雪白,不见杂色,柄上雕着细碎的迎春花。其间尚有书信一封,此物探春等不敢擅开,只催着贾迎春拆开看。
迎春避躲不得,叫他们催得没奈何,只得打开。但见信中字迹铁画银钩,唯有一行字,也写得动人心魄:闲时拙作,愿博卿一笑。
孙绍先往里去歇息了一回,再出来林玦已经醉了,叫合睿王扶着坐在椅子上说话。他虽没吃酒,见了迎春一面,却像是也跟着醉了。含笑坐到林玦边上,也不说话。
那厢林玦虽醉酒,却还记得他是谁,拉着他问:“怎么去这样久?”
这厢孙绍先被合睿王盯着,那目光跟刀子似的,恨不得从他身上叼块血肉下来。他虽不惧怕,却也倍感无奈。只得将林玦往后推了些,让他倚在合睿王身上靠着。
“我大病初愈,仔细将病气过给你。”
林玦本还要拉着他说话,听到这话,便依言坐着不动了。合睿王低头盯着林玦,却对着孙绍先说话:“等过了年,我要往大同去一趟。对外只说是去扬州,查当日被刺一事。”
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把从前的事差得一清二楚了。这对于康贤郡王一党的人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孙绍先想了想,低声道:“王爷若过去,不妨查一查刘汪然。”
“大同知府刘汪然?”合睿王不由皱眉:“他也犯过事?”
他摇头道:“刘汪然和歌鸢有过露水情缘。这些时日我总在想,那封信交给了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刘汪然或许知道些线索。”
这是他回来之后才想明白的。
在大同的时候当局者迷,困在花魁被杀案中没多想。下意识觉得,歌鸢作为一个花魁,和刘汪然不过是露水姻缘,不至于把这么重要的信放在他身上。但是回来之后,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歌鸢为什么会想着给自己的贴身婢女赎身?又为什么会把二百两赎身钱交给刘汪然保管?即使她早已料到活不久了,也不应该托付刘汪然。跟随康贤郡王离开的严沅,难道不比刘汪然可信麽?
或许在歌鸢心里,刘汪然比严沅更值得自己信任?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留在大同,只能交给合睿王去慢慢查探了。
过了年节眼见着就是二月初二,贾母因想着迎春过了生日就十一了,又已经定下婚约,不知什么时候就得出阁。虽不是整生日,却也想着替她好好办一办。
和邢夫人提起这事,邢夫人自然顺着贾母的话说:“姑娘眼见着也大了,还能在家里待多少日子。就是老太太不提,我也想着支上两桌子,请姑娘们都一齐过来聚一聚。”
“是这个理。”王夫人笑道:“往日里都是凤哥办这事,今年就还交给她办罢。”
邢夫人却道:“她才小月多少时候,病蔫蔫地歇着。这会子要她扎挣着起来,也不知能不能像样。”
话音刚落,那厢丫头婆子便簇拥着凤姐进来。凤姐与三人见了礼,便听贾母说:“我们正说你。”
说着,便将才刚的事都说了。贾母道:“你都大好了?”
“嗐,并不是什么大毛病,歇上两天就好了。”凤姐是样样不肯落于人下的,理家的权柄到了自己手上,哪肯送出去。知道老太太要给迎春过生日,当下便揽下来,一径说轻省不费事,只交给她办就是。
想了想,又问贾母:“老太太,我倒有个主意。二姑娘已经定亲了,不论如何,咱们总得和孙家亲密些。听说他们孙家也有五个姑娘,我想着,不妨一并请过来。不为别的,坐下说说笑话,能和二姑娘亲热些也是好的。”
贾母听了果然觉得很好,一并答应了,又说:“把林丫头也接来,我也好些时候没见她了。”
“林姑娘是一定要来的。”凤姐笑道:“不止林姑娘,宝姑娘和云姑娘,我也一早想着了。趁着这回,把他们请回来好好热闹热闹才是。”
孙家得了帖子,因知、安、品三人年岁尚小,故唯有宛纯和容纯两个回了帖子,说到时候一定过去。
绍先知道两个妹妹要往荣国府去,便小心交代了些话,无非是叫他们小心谨慎,不必十分拘谨,也不可唐突他人。到了二月初二,他又换了身衣裳,说要送二人过去。
容纯进了马车,抚着心口小声说:“哥哥今日如此殷勤。”
宛纯抿着唇笑:“醉翁之意耳。”
一路送二人到荣国府,绍先方取出个木匣子交与宛纯。仔细看,见他玉面微红,竟有些不好意思:“此物赠与寿星,务必交到她手中。”
宛纯见他面色飞红,言辞恳切,便强忍住了笑,轻咳一声,颔首道:“哥哥放心,一定交到二姑娘手里。”
待宛纯见了迎春,果然捧着木匣奉与她,笑盈盈地说:“此物是我兄长所赠。”
“又是什么好东西,快打开看看,叫我们也长长见识。”前头湘云不在,但也听说孙绍先送了迎春一柄白玉梳。今日得见,竟比旁人更踊跃兴奋些。
经历过上一回,迎春也学着镇定些了。就跟探春说的那样,未婚夫婿送的东西,本是情理之中的,并不算逾矩。
伸手打开匣子,但见其中是一整副木头雕成的棋具。匣子一打开,便觉香气清幽。拿起棋子来看,又见底下都镌着各色花卉草木,看着别致有趣。
黛玉拿了一枚棋子在手里把玩:“这是榧木制的罢?”她与迎春笑道:“二姐姐,怎么就这样巧,知道你跟前有个司棋,他就巴巴地给你送榧木棋来了。”
“净胡说,不过是巧合罢了。”迎春面色极红,随手将匣子盖上,交到司棋手里叫她收起来。又谢了宛纯:“多谢你哥哥费心想着。”
宛纯笑道:“我哥哥乐意费这份心,你安心收下罢。”
探春听了,便抚掌而笑:“有来有往才好。二姐姐,前些时候才新制的薏仁茶,叫宛姐姐带些回去,以作回礼岂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