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画》允吉

1、第 1 章

　　街道上，敲锣打鼓，一阵喧闹，人声嘈杂，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个脑袋忽地从窗子上冒出来，是隔壁刘叔女儿，虽是女孩儿，却当成了男孩养，干脆地，都叫了她小矮子。小矮子，说是矮要越往矮了叫，才能长高。

　　“哥哥，他们说有人在卖狐狸呢。”她一脸的激动与迫不及待。

　　郑沂勾唇一笑，放下手中擦拭的罐子，:“那你还不去看看”

　　“我娘说，小孩子一个人去要被抓了去，丢在坛子里。”

　　郑沂闻言着实被她逗乐了 “你是要我带你去看是吧”

　　她点头如捣蒜，身子贴在了那窗台上，露出半个脑袋和紧跟着郑沂转的眼珠子。

　　郑沂一出房门，便被她带着狂奔。

　　路上人很多，从他们细碎的谈话中，郑沂始终没有听出个名堂来，只是捕捉到了几个词，狐狸，人。

　　“哎，听他们瞎说。还以为是什么，只不过是个人而已，走走走。咱几个继续喝。”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扭头就走。

　　定睛一看。

　　笼子里跪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手脚带着镣铐，他低着头，不知是何年龄。

　　只是围观的人却没了兴趣。

　　“什么狐狸，不知是哪里捡来的野人，都是唬人的。”人群里一个大嗓门的男人笑着喊了一句。

　　那笼子里的人一下子抬起头来，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吼了一嗓子的男人。

　　这时郑沂在得以认真地打量着笼子里的人，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体瘦削，衣服脏破得不成样，头发沾满了尘土，脸上身体都十分脏黒，偏偏，眼神却又清亮得很。

　　奇怪的是，这个被卖的少年衣衫虽破，身上竟没有任何伤痕，看年纪，应该已有十三四岁。这境内虽也有人口买卖，多是卖的十岁以下的孩童，不记事好调教。

　　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只剩下一圈子人在围观。小姑娘没了兴趣，有些害怕地扯着郑沂的衣角。

　　笼中的少年眼神直勾勾的，他就那样盯着郑沂，没有任何的表示。

　　“怎么样，要不要买回去当个奴隶，或者......”站在一旁的戴着黑帽的男子突然说道，他嘿嘿笑了一下“你别看他现在脏，细皮嫩肉得很。”

　　郑沂皱了皱眉。

　　“怎么样，你随便报个价，我看着合适，便把他给你了。”黑帽男子把玩着手中玉佩的穗子，眼见郑沂有些动摇，便凑近了郑沂说道。

　　这时，一位旁观了许久的中年男子走近，指了指笼中人，笑眯眯地问道：“这......多少岁了？”

　　黑帽男子嘴角斜斜一挑，笑意更深：“还小呢，十几岁。”

　　中年男子似是动了心，目光在那少年身上流连，可又迟迟没有要开口买下的意思。

　　笼中的少年睁着漆黑的眼，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眼中没有丝毫乞求。

　　“你说。”心中微微一动，郑沂率先开口，对上了黑帽男子的目光。

　　“这个数。”他比出五根手指。

　　在他伸出五个指头时，一旁的中年男子面容微微一变，约莫是觉得这要价着实高得离谱。连着带着看郑沂的眼神带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好。放他出来。”郑沂取出五个碎子，交到他手中。

　　“他哪值这个价”黑帽男子轻蔑一笑。

　　郑沂正要解下腰间的蓝绸钱袋，却见那黑衣男子将四个碎子递至他跟前，摊在手心里给他，只留下了一个。

　　中年男子此时脸色一沉。

　　郑沂下意识地看向笼中的少年，见他还是低着头，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也对少年的遭遇有了几分猜测。

　　这个少年，想必有些来头，他们只敢羞辱，却不敢真正伤害。

　　果然，黑帽男子咧嘴笑着，走近那暗黑色的笼子，挑衅似的，拍了拍那铁笼子：“小子，有人买你了。”

　　他将那一个碎子抛起，落在手心，又抛起。见少年还是没有反应，便蹲下来，将那一个碎子丢在他跪坐着的位置。

　　“看看，沦为奴隶，也就值一个碎子。”他一脸得意。

　　少年被激怒了，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眼睛几乎要喷出火。

　　“把他给我。”郑沂冷声道。

　　“好嘞。回去哟！”

　　黑帽男子吆喝着，上了马车，两个身强力壮的奴仆搬着笼子上了马车。

　　郑沂丢了那蓝绸钱袋，端端砸中其中一人，领着身后两人，在他们的骂骂咧咧声中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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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程夜。除此之外的信息，他一概闭口不谈，所以即便他来了家中已有三四日，郑沂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不过那黑帽男子没有说错，程夜确实细皮嫩肉，白净清秀，一副好面容，这也进一步证实了郑沂的猜想。

　　大概是流落在外的某个官绅富豪的公子。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么多钱”过了几日，郑沂擦拭着柜子上的一个豆绿冰裂纹瓷瓶，忽听见程夜冷不防地问道。

　　这是他主动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他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不为什么。”郑沂轻放下瓷瓶，看着一脸戒备的程夜轻笑道。

　　他只是，不想让少年觉得自己廉价。

　　“你要我干什么 ”程夜的眼中满是警惕，他站在窗旁，盯着一脸惬意的郑沂。

　　“看家。”他撒了个谎。

　　他也不知买他做甚，总归不是看家。

　　“我不可能一直给你看家的。”程夜拧着眉头。

　　“你来去自由，我不强求。”郑沂漫不经心道，说罢又捏起一个纯色茶盏细细擦拭着。

　　程夜也没什么好问了，又顿生一股不自在之感，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一站一坐，搞得像一惊一乍。

　　郑沂看不下去了，从角落里丢过一个扫帚。

　　“打扫屋子去吧，这般好动，反正看你闲着无事。”

　　程夜抓着扫帚，下意识地想丢开，又不敢，就这样站定着，脚也半天不挪动，见郑沂一个眼神扫过来，赶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对着地面一通乱扫，也没有个章法。

　　郑沂见他虽不成规矩，却也并非完全地不通，便也不再开口，来日方长，可以慢慢教。

　　家中还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大家都唤作他栗子。个子不高，颇为精瘦，好动得很，整日地往外头跑，脸也被晒得泛黑。

　　程夜与他并无过多交流，一个整日闷在房中，一个整日跟个山雀儿似地蹦跶。

　　不论其他，相处时间足够地短。

　　栗子虽和他同龄，可有时看来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旁人见他模样，也没有玩闹取笑，反倒像惯着孩子一般任由他玩闹。甚至纵容得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