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渔·遗梦》九寻迷

22、谈恋爱第二十二天

　　邵旭晨惦记着一顿饭，中午的时候笑望姜瑜，旁敲侧击道：“中午打算吃什么啊？”

　　姜瑜阔气得很：“看你咯。”

　　此话一出，吃饭这事儿是成了。
　　一帮人闻声赶来凑热闹，七嘴八舌议论一大圈，姜瑜加入话题，最后定在校外三百米的一家新开的餐厅。

　　一路上，姜瑜凑裴砚淮很近，问：“于璇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了啊？”

　　于璇道歉的时候并非真心实意，语气含讽，姜瑜顿一下，毫无诚意的给她面子原谅。
　　一个行字落地，裴砚淮从后门进班。

　　于璇做戏，接着说：“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对你了，也不会再骂徐月……”她小心翼翼的，闪着希翼的光的眼眸，直接转到裴砚淮身上，三秒后又回到姜瑜脸上：“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姜瑜冷眼看：“当然了。”

　　在此之后没多久，姜瑜收到红毛的微信，长篇大论，最后总结：裴砚淮这人真他妈帅！

　　又问：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姜瑜：我要请帅哥吃饭。
　　红毛：OK！去哪吃啊？我们打算围观！

　　姜瑜：还没定好，估计就校外吧。

　　红毛竭尽推荐新开的餐厅，说好吃。
　　姜瑜回：行，到时候去看看。

　　……

　　裴砚淮：“怕我揍她，”

　　姜瑜偏头轻笑：“我跟她本来就没有多大矛盾，别人估计也这么说——”
　　“不存在。”他插话，做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承诺，“不会再有人这么说你。”

　　“你这么确定？”
　　“我超确定。”

　　其他人热热闹闹的探□□题和于璇那件事情，动不动就要cue一下姜瑜，又说到裴砚淮干净利落的处理方式，一通鬼扯，十分钟左右，七八个人到达新开的饭店。

　　门外张灯结彩，一盆盆多肉植物排列整齐，绿油油的一大片，热风拂过，带动了小黑板上的挂牌。
　　上面写着今日特价甩卖，一份十八块的菜今天只要十七块五！！
　　这是多么优惠的活动？！

　　优惠的让姜瑜不犹豫的直接推门而进，里面不少人，一楼十几张圆桌座无虚席，位置不好的地方还留有几张空的位置。

　　挑了一个最偏角的位置，姜瑜把菜单推给他们，自己在脑子里粗略过一遍问题，盘算着如何从中套话。

　　邵旭晨说是一直挂念着吃饭，其实是不可能让女生请的，他就是想把姜瑜约出来夸赞一番促进促进感情。他一直听别人说过姜瑜的大名，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发火，尽管没多暴力，但厉害的没边儿了。
　　跟裴砚淮一个圈子里的姑娘也都挺野，但没这么直接上过手，她们基本用势力和态度碾压对手，其中一从小玩到大的妞对裴砚淮的心昭然若揭。

　　裴砚淮手段太绝了，硬是让她几年都没找到机会袒露心声。

　　她知道他意思。
　　她也聪明，一直很收敛。

　　邵旭晨跟裴砚淮处了这么多年，平时出去吃饭飙车常问他喜欢哪一款儿，他没说，只撂一句爷喜欢烈的。

　　烈的哦。

　　裴砚淮从来不喜欢什么乖乖女。
　　他要的是跟他一样痞烈滚烫的相似灵魂。
　　随处可得的爱情他不要。
　　他要的是你追我赶谁也不让的势均力敌。

　　邵旭晨点完，把菜单递给别人，开始闲聊：“姜瑜，你跟那于璇，是一个宿舍的吗？”

　　“嗯。”姜瑜看他一眼，慢悠悠的卷着头发，“下午我就去申请换宿舍。”

　　邵旭晨笑：“她说的那些道歉话，你心里怎么想的？”

　　裴砚淮这时倒一杯白开。

　　姜瑜实话实说：“我原谅她，只是场面话。”片刻，她接起他递过来的杯子，喝一口水：“我看见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要揍她。她在你们面前哭的可怜，背地里笑的比谁都欢。”

　　邵旭晨起了兴味：“那你要不要揍她？”

　　姜瑜嗤笑：“她哪儿配的上我再揍一遍。”
　　邵旭晨笑一声。

　　裴砚淮抬着二郎腿，机身慢悠悠的跟桌面轻碰，发出细微又挠人的动静。

　　姜瑜又喝一口水，看向邵旭晨，佯装随意问：“我上次听你提到什么年级组组长，她谁啊？”

　　邵旭晨疑惑的‘啊’声，还没反应过来，有人热络接茬儿：“她啊，就是之前带高二英语的老师，后来修产假，现在还没回来呢。”

　　另一个男生补充道：“听说那个女老师跟薛萍有过节，俩人都是一个教研组的，薛萍实力没她好，但一直被人提拔，后来那个组长刚好怀孕，就请假回去生孩子了……”他记忆断线，无奈：“就这些了好像，这些事儿都是一些人偷听到的，在具体的就没了，反正不是很愉快。”

　　姜瑜大致能推出来了。
　　无非就是工作上的事情，一个付出努力得不到回报，另一个庸俗混日子却总被重用。

　　【079，地址你什么时候给我？我去她家她真的会告诉我吗？】
　　【地址随时可以发……额……有可能？】

　　姜瑜：【那我这样贸然去会不会不太好？她认识我吗？】
　　079想了想:【应该是认识的，况且，你只是去看看她，再顺便问一些事情，有度就行。】

　　姜瑜撸起长袖，交叠在一起放在桌上，下几秒，手突然被人拿起，她偏头，见裴砚淮垂眸，皱着眉，心生奇怪，顺着往下看。

　　一刹那，瞳孔放大。
　　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泛着红，血已经干涸，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的触目惊心。

　　姜瑜挣过来仔细的观察。

　　裴砚淮靠在椅子上，嗓音低沉：“怎么弄的？”

　　姜瑜回忆了一下，她上午打架时，没怎么用到过手……唯一的可能性是跟于璇拼命的时候被掐的，她就说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由于痛觉神经迟缓，一直没有察觉到。
　　她把袖子放下去，说：“不小心碰到的，没事。”

　　目睹一切的男生：都那样了还没事？

　　邵旭晨关切道：“要不先去处理一下，我觉得还挺严重的。”
　　“不用。”姜瑜毫不在乎，“又不疼。”

　　气氛凝重起来，一群人显然不相信。

　　服务生这时过来，瞧见这情况，磕磕绊绊问：“请问……菜…点好了吗？”

　　姜瑜瞥一眼菜单的位置：“点好了吗？”
　　男生滑过去：“好了好了。”

　　姜瑜要伸手去拿，裴砚淮握住她的手，熟练无比的紧扣住，他施力把她人带起来，径直的从位置上朝门口走去，其他地方的顾客全往这儿瞅，她踉跄前行：“干什么啊裴砚淮？我还没吃饭呢。”

　　他没理。
　　她回头看一桌子笑眯眯的人：“…我还没请客呢。”

　　邵旭晨拿起筷子一下一下的点着碗边：“我们自己来就行，祝顺风。”
　　姜瑜：“……”

　　出了店门，裴砚淮脚步放慢下来，姜瑜想挣开，079提示:【百分点正在增加中。】

　　姜瑜不挣扎了。

　　他手很温热，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亲昵的她心口又开始发痒，心脏跳动的也快，走了一段不知道去向的路侧头望他，他在后两秒回望她，大街上的热闹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四周全部都是本校的同学，她谁也没看，双方传情达意，被热气熏的各自滚烫，他在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停下，直走左拐就是第一次一起吃饭的那家饭店，一切像是开始。

　　裴砚淮侧身往她走半步，头低下，她一直盯着他的下巴，他空着的那双手触碰她的手背，缓慢的上移至手腕，像要一同握住。

　　心口更痒。
　　额头快要与他相抵住，哪哪儿都痒。

　　鼻尖慢慢的轻碰上，右手也终于被他握住，温度传递，毫不顾忌的隐晦暧昧破土而出，人群难得一见的没有凑在一起交流，呼吸几乎快要融在一起时。车鸣笛声突然响起，姜瑜吓的立刻偏过头，他的唇磨擦过她的唇角，又亲在脸颊，很轻，几乎感受不到，人滞住了，可紧跟着第二辆车更大更频繁的鸣笛声随之响起，把她心中的想法弄散，可心跳的速度仍然如此的快，再转头，他已经退开。

　　两只手的温度乍然间被收回，她手心浸汗，不知道是谁的，而她方才余光瞥见的那家奶茶店，让现在口干舌燥的她向往不已，她问：“奶茶你喝吗？”

　　裴砚淮没说喝不喝，他直接把她带过来了。

　　姜瑜点了一杯自己常喝的奶茶，跟点单员交流几句，站一旁等待，目光直直的盯着面前的某一点放空。

　　空调从右边呼呼的往外吹，她不自觉的轻抖一下，裴砚淮注意到，慢悠悠的绕过去，替她挡住风口，手指百无聊赖的轻点柜台。

　　这家店做事效率很高，才一会会儿一杯就出锅了。姜瑜手还没伸起，突然的，店门被推开，她回头，看见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过来。
　　带头的红毛急促的拍了下她的背：“薛萍又生事儿了！她把校长叫来了！正到处找你呢！”

　　“嘭”！
　　奶茶被其中一名店员不小心碰倒，满地的残渣，点单员叫了一声，所有排队和坐在位置上闲谈的同学都吃了一惊。

　　姜瑜脑子被薛萍两个大字填满，火一下子又往上冒，她皱眉：“找我？”

　　红毛插着腰点头：“是啊！于璇都没叫校长，她竟然把校长叫来，现在广播通报要你去办公室！”

　　“什么？”姜瑜不可思议，“广播找我？”

　　裴砚淮神色平静，但不再是置身事外的模样。

　　姜瑜抵着侧额思考几秒——这事儿迟早要解决，早一点晚一点都是一样的情况，她看向裴砚淮：“我得先过去。”

　　裴砚淮手肘抵在桌面上，姜瑜没想要他回答，向前迈开步子，后面跟着一大帮子女生，没走几步，听见后面那人低低叫：“姜瑜。”

　　姜瑜转身。
　　他向她勾了勾手。

　　她走过去。

　　裴砚淮把她衣服往上面拉了下，遮住露出来的黑色肩带。
　　手轻滑过她左手臂上的伤口，嗓音微哑：“我就一个要求，别动手，这件事抵掉上午说的那句话，你做不做？”

　　姜瑜波澜不惊：“尽量。”

　　一群人气汹汹的来气汹汹的走。
　　洒在地上的奶茶没人收拾，一脚的粘稠。

　　裴砚淮目光转回去。
　　刚才在弄奶茶包装的女生皱紧眉头，神色愤怒，两手握紧成拳，用力到指骨发白，比姜瑜这个当事人还要多上无数层愠色，不知道是因为提到的薛萍，还是对这样疯野的女生群体感到憎恶。

　　裴砚淮在脑中思索着，指节轻扣了下桌面，女生立马回神，恢复正常，把所有的一切都隐匿去，歉意的看一眼裴砚淮，小声说：“不好意思，奶茶给您重做一份行吗？”

　　裴砚淮沉默少顷，说：“行啊。”
　　又说：“一中是个好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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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瑜一伙人奔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后方一大波人装作路过跟在后面。

　　红毛重重的敲了敲门，一道略显沉哑的声音传出：“进。”

　　几个女生要一起进，姜瑜把她们轻推到一边：“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去忙自己的吧。”

　　红毛说什么也不让：“那怎么行？万一你被欺负了怎么办？”

　　姜瑜示意她们放宽心：“没事，我受不了欺负。”

　　她推门而进。
　　里面的主位上做的是校长于斯维，薛萍坐在他旁边，红着眼睛，神情愤懑委屈。
　　会议桌前零零散散做了几个高层，其中就有张自成。

　　姜瑜关上门走到校长正前方站好，不说话，表情说不上友善，薛萍一见她来就忍不住骂骂咧咧，于斯维皱了皱眉，打断道：“好了薛老师，你也少说点。”

　　薛萍重哼一声，抱着胸，居高临下的望着姜瑜。

　　姜瑜认真的观察这个男人。
　　带着金丝框的眼镜，面容儒雅，高鼻梁，跟于璇的脸有几分相似，于璇的眼睛很明亮，而他的却包含了很多内容，不纯净，像一只久经沙场明白人情世故的老狐狸。
　　穿着黑色西装，打领带，纽扣系的一丝不苟，头发用发胶打理的板正端庄，反而有一种古板的感觉。

　　于斯维瞥向姜瑜，不拖沓：“你早上做的事情我都清楚了，叫你过来不是想对你做什么。你作为一名学生，对老师不尊敬，还公然踹桌子，这一点有反本校的校规，你跟于璇同学间的私人恩怨我不参与，于璇同学既然没有怨言，那我们就不再追究，但关于薛老师，我希望你跟她道一个歉，顺便再写三千字的检讨，另外，去冥思屋反省两小时。”

　　“道歉？”
　　姜瑜单拎出这两个字，死死的盯着于斯维。

　　于斯维丝毫不意外像姜瑜这种混混会有这种反应，继续说：“是的，不尊师重道，难道不应该道歉？”

　　他知道姜瑜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笑着看向一排喝着茶的高级教师：“你们怎么看？”

　　一个几乎秃顶的男人抢先回答：“我们没有意见，校长您看着办就好。”

　　其他人纷纷附和，唯独张自成一言不发，于斯维捕捉到，等安静下来，手虚指了一下他，说：“张老师教过姜瑜，也是高二的年级主任，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吗？或者说，你想怎么处置姜瑜？”

　　姜瑜提着一口气，目光平静的转向张自成，他手指摩挲着保温杯，不敢看她，视线躲闪，动了动嘴，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肩膀塌下，泄气道：“我没有看法。”

　　姜瑜无声的冷笑。

　　于斯维点头：“那好，既然你们都没有问题——姜瑜你道个歉，在按照我说的反省一下，给你记一过就算结束了。”

　　“凭什么？”
　　姜瑜蹙眉，音量不高不低，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得见。

　　张自成立刻低下头。

　　于斯维直截了当：“凭你是我们一中的学生。”又慢悠悠的加上：“凭你父亲好不容易把你送到这里。”

　　他意思太明显，姜瑜知道，他这是直接把底掀出来了。
　　如果你不道歉，就要找上你爸，更有可能被退学。

　　原主不想走。
　　她也不想。

　　姜瑜缩在衣袖里的手握紧，一声不吭。
　　薛萍恶恶出声：“你这样对待老师道个歉已经算便宜你了！你现在还这幅死不认错的样子！是没有教过你知错就改吗？！”

　　于斯维无声的纵容。
　　一群懦弱者皆是沉默的羔羊。

　　你不把你女儿叫来跟我对峙，却让一个背景杂乱的女教师作威作福逼我说一句道歉。
　　这就是资本主义吗？

　　姜瑜一身硬骨头，除非打烂她，否则道歉这件事情，门都没有。
　　薛萍正是意识到这点，她收敛那副泼辣样，虚弱的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故作伤心：“姜瑜，我教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一直都想把你带回正道上，你这样子对我……真是让老师寒心啊……”她捂住嘴巴，演戏好到不行，泪水哗哗的流。

　　姜瑜偏过头，一些跟薛萍一边的男老师都出来安慰，其中一个斥责道：“姜瑜，你平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我们可以当没看见，但你要是涉及到伤害老师！我们就不能不管！你快点道歉！”

　　姜瑜扫他一眼。
　　他是一个。
　　全身散发着金钱味道和畏缩意味的。
　　“老师”。

　　其他人跟风，“清廉之风”乍来。
　　他们用为你好，用教师应该得到尊重的道理来告诉你，你就应该道歉。
　　你就是错的。

　　张自成屁都不放一个，越听心里的愧疚越大，小心翼翼的出来制止，一群人听都不听，反过来说张自成不明事理，一通不看好。

　　矛头骤时间转向张自成，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说起话来妙语连珠喋喋不休，于斯维悠闲的喝着高级茶叶，不管，就在一边听着，看着。

　　姜瑜听了良久，肩膀松垮下来，出声：“薛老师。”

　　一群人倏然间安静，直勾勾的盯着姜瑜。
　　薛萍停止抽泣。

　　姜瑜没看薛萍，她生平第一次，弯了腰。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