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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少卿与兔崽子(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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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座震惊。
一瞬间,以你和杨韶为中心空出一个圈。
“怎么回事?”叶陌跑上来,被护卫挡住,他满头大汗:“少卿大人,你快说话啊……”
鸟儿不懂人言,用喙啄了啄你的发鬓。
你抬手抚了抚羽毛。
杨韶:“平渊在十岁时就病死了,这个人窃取了那孩子的身份,带证人!”
一个老头被带上,他是老妪平氏的邻居,平氏疯癫,爱小孩,领养过一个孩子,十岁病死了,他帮忙埋的。
杨韶:“然后呢?”
老头:“平氏的病就犯了,不知跑去哪里,又带回了一个差不多大的脏小孩,非说是平渊。大家想着她不犯病、不随便抢小孩,就顺着她的意思叫那孩子——平渊。”说着老头指了指你。
杨韶:“你可看清?”
老头:“邻里都知道这事儿,不过,这也不算犯法吧?”
鸦雀无声。
在座中,资格最老的是老尚书,白发白须颇有威望。
老尚书问你:“平渊,可有此事?”
你坦然:“不错!”
众人听明白了,议论纷纷:“被疯婆子领养,平大人是真的惨啊。”“不对不对,这不算窃取身份吧?”“流浪儿也没身份。“不管叫什么名字,平大人是凭自己本事考中的!”
杨韶力震全场:“平大人当时已十岁,为什么愿意跟着一个疯婆子!”
老尚书:“什么意思?”
杨韶:“因为他本是罪臣之子,他需要身份生活!”
老尚书一惊:“谁?”
杨韶远离了你一些:“他,就是曾犯下谋反大罪的太傅喻琰的幼子!”
众人哗然。
你的胸口一疼。
杨韶慷慨陈词:“喻琰生有两子,大子十五,小子五岁。按律法流放到西南蛮夷之地,应该入官为奴,但因看管疏忽,两子逃脱,从此再无踪影。”
老尚书急切:“证据呢?”
杨韶有备而来:“罪子后背都有烙印,剐去也必留痕迹,平大人敢脱衣吗?”
这时,被侍卫挡住的叶陌大喊:“凭什么!就算有也可能是巧合!难道所有后背有伤的都是罪臣之后吗?那大家就一起脱,看谁的背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此话一出,有的人笑了。
你也微微一笑。
杨韶挂不住了,大声说:“不错,下官没有直接证据,就不提这件事。比这更严重的,他,正是连杀七人、犯下七个惨案的判官笔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众人再度哗然:“什么!”
一瞬,侍卫哗啦上前将你和杨韶一同隔在圈子里。
你冷笑,杨韶一怯,却不能退了。
判官笔案的凶手?那个残忍杀死七人的杀人魔?
你开口:“我是凶手?说来听听!”
杨韶:“带主簿!”
面对杨韶的问话,主簿不敢直视你:“没错,当时我们在夜路上,他明知我杀了好几个孩子,却毫不畏惧。相反,他有一种让我害怕的气势。”
杨韶:“那是,判官笔杀的人可不是孩子。”
看戏的皇帝开口了,啧啧两声:“你们不知道,阿渊是孤身一人直取敌首的人,手刃多少敌人,当然不会害怕。”
众人不明所以。
此时,一直没吭声的国舅爷派的御史厉鉴开口:“杨韶,说说,他怎么就是凶手了!”
一下子就把重点拉回来了。
杨韶:“因为仇恨!”
厉鉴:“什么仇?”
杨韶:“他的兄长——也就是喻琰的长子,被杀害了。他愤怒之下,跨多地,连杀相关的七个人!”
一波接一波,大家已经震麻木了。
瞪着眼听杨韶解释。
喻琰的长子,喻子睿。
喻子睿带弟弟先逃到夜郎山,后一路向北、向东流亡,尽量远离流放地。
五年后,在东部某郡乡,遇上疯癫寻子的平氏。
喻子睿心生一计。
想摆脱流亡就须有常人的身份,他让弟弟装作流浪儿被平氏带回家,成了平渊,自己则离开了。
喻子睿则成了替考。
有钱人,花钱雇人替自己考试。民间流传一句话说的就是当时的科考乱象:“入试非正身,十有三四;赴官非正身,十有二三。”去考试不一定是原主;考上了去当官的不一定是考试的那位。
此时,差役带上来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头。
老头儿伏地:“草民姓钱,草民的长子名叫钱富。”
举座皆惊。
钱富,乃是判官笔案第二个受害者——新官赴任被杀。
老头供认,儿子钱富才学平庸。某年,一个年轻人自称给够钱就能替考,钱老头欣然同意。年轻人果然厉害,一路考到京试。
钱富一同进京赶考。
一是当钱袋子,二是监视年轻人以防出意外。
高中回来,钱富却像受了惊吓,常常酗酒,一次酒后失言说年轻人已死。钱老头感觉有异,不敢多问。
几个月后朝廷分派下来官缺。
钱富赴任半路被杀,随身钱财被抢光。
捕快断定山贼谋财害命,钱老头悲痛之余,没有多想,两三年后才知道是判官笔作案。他虽想过替考,可替考捅出去是大罪,只能瞒而不报。
杨韶转向白芒:“你说过那鸟是钱富送的,那么钱富长得如何?”
白芒:“身形消瘦。”
杨韶又问钱老头:“你儿子钱富的样貌如何?”
钱老头:“我儿长得黑,略肥胖。”
如此,替考一事被证实。
杨韶高扬起脸,正义凛然:“我们不难推断:钱富担心替考被暴露,杀人灭口,将喻子睿杀死了,而后遭到了其弟的报复!”
众人唏嘘。
你有如坚冰锥心。
他说他有办法,他说一定会回来,但某一次他再没回来。
杨韶指着你肩上的鸟儿说:“这鸟是喻子睿送白芒的,只跟主人亲近,说明,你就是喻子睿的弟弟——也就是连杀七人的判官笔!”
少年急了:“少卿你快说句话呀。”
呵,如果不说话,罪名就要坐实了。
你振了振衣裳:“你说是钱富杀了喻子睿,那么,喻子睿死在了哪里?尸体在何处?”
杨韶一愣:“……”
杨韶很快稳住,避开你的锋芒:
“带证人!”
证人是以送信为生的商人。
有一次,信笺落水,他赶紧拿出来一张张晒,其中一封,是化名钱富的俞子睿写给平氏的,有:“吾去京城……”之类字句。
取信人正是平氏之子。
兄弟关系被彻底证实。
杨韶陈词总结:“所以这一位,就是喻琰的幼子——喻宁!”
喻宁,从未有过片刻安宁。
哪像平渊,平地一跃果然万丈深渊。
你凄然一笑。
老尚书会总结:“既然喻宁本人已承认身份,无需多解释。但说喻宁是判官笔,怎么解释?”
杨韶问送信人:“那时平渊长得如何?”
送信人阅人无数:“个子很小,乍一看十来岁,仔细看有十三四,营养不足。”
判官笔案的前两个案子,目击者均称有小孩出现过,疑是诱饵;中间两个案子,有不明少年出没。
杨韶说:“十四岁正值长身体,一月拔高一截不是问题,正好解释了案中诸多疑点。因其手段残忍,大家从未怀疑过是孩子作案。”
他紧接着打开作案地图,极详尽,有你熟悉的字迹。
少年愤怒地看小白,小白视而不见。
三年:京城→北地→南地→西地→中原→向东→折回京城。
什么不干,只走这些线都够呛。
杨韶质问你:“那几年你在哪里?可有证人?”
不可能有。
杨韶越发自信:“你不说话,正是默认。你杀完七个人,找到白芒,看到喻子睿送的吊死鬼鸟,心生悔悟才没有下毒手!”
你忽然开口:“白芒有什么罪,值得判官笔杀呢?”
众人倏的注视白芒。
白芒摇头:“我跟钱富(真喻子睿)一见如故,没有任何过节。”
此时,国舅爷一派的厉鉴开口:“既然确定凶手,就该先抓起来,切莫惊扰了圣驾!”
哗啦一声,他带来的侍卫们上前一步。
皇帝指着身后的御林军,不耐烦:“有御林军护阵,怕什么,朕今天就要把这个瓜吃明白!”
皇帝带头吃瓜,众人点赞。
皇帝主持大局:“依朕看,就别绕圈子了。平爱卿……平渊也好,喻宁也好,你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竖起耳朵都听你说。
你走到地图前,淡淡地说:“就从第一案说起吧。”
地图上画得分明:从京城、北地、南地、西地、中原、向东,最后折回京城。你知道,沿着这条线就是真相。
永明十四年,十月,贾某被杀。
十五年,二月,钱富被杀。
十五年,七月,吴某被杀。
十五年,十月,林某被杀。
十五年,十二,张某被杀。
十六年,三月,陈某被杀。
十六年,七月,京城混混丘某被杀。
此后,判官笔再未杀人。
这一切起源于永明十四年,科考那年。
平氏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