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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殷雪辰的威胁说得狠厉,换来的却只有嘲笑。

      左治收了马鞭,稀奇道:“来日?你们荣国公府还有什么来日?”
      “……小世子,你跟在三皇子的屁股后头献殷勤的时候,是否想到,有摄政王执政的今日?”
      “……还是你觉得,摄政王殿下会放过你们荣国公府,再次重用你那对先帝忠心耿耿的爹?”

      左治像是说起了天大的笑话,拽着缰绳,笑弯了腰:“小世子,成王败寇这个词,你难道没听过吗?”
      “……当今的大周,摄政王说了算。”
      “……你们这群曾经跟随先帝,亦或是跟随过几位已经被驱逐出盛京的皇子的旧臣,能保下一条命,已是摄政王开恩了,怎么还痴心妄想,觉得能骑到我们有功之臣的头上呢?”

      南宫棠也跟着笑起来:“左兄,你与他废什么话?既然他看不清楚局势,咱们帮他认清现实便是。”

      “也对,挨过鞭子,吃了痛,人就清醒了。”左治深以为然,挥起马鞭,使劲的同时,对急不可耐的南宫棠说,“耐心点,等我抽完二十鞭,他就是你的了。”

      “是是是,我不急。”南宫棠讪笑点头,被鞭子带起的冷风吓得连连后退,不忍看地上的殷雪辰,却还是咽着口水,痴痴提醒,“左兄,你可千万别打坏了他的脸,我……我还想多看几眼呢。”

      “糊涂东西。”左治不禁翻了个白眼,“他生了这么张脸,被贼人掳去十多天,不知道被多少脏手碰过,你不嫌脏?”

      “再脏,洗洗也就干净了。”南宫棠犹豫一瞬,见殷雪辰薄唇滴血,如胭脂氤氲,又如花瓣滴蜜,下腹陡然升起一团火,“左兄,你不必劝我,快抽便是!”

      左治闻言,手起鞭落,对着地上的殷雪辰狠狠抽了过去。

      殷雪辰身上有伤,只堪堪躲过了前面几鞭。
      但他即便挨打,仍旧死死咬紧牙关,一声崩溃的呻吟也没有从嘴里漏出来。

      左治抽完二十遍,手腕酸痛,再望向半倚在墙边的殷雪辰,一股怒意直冲心头。
      伤痕累累的小世子懒洋洋地曲起一条腿,鲜血不断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上,明明狼狈至极,唇角却还挂着讥讽的笑意。

      “你……”左治来不及再次挥鞭,身边的南宫棠已经急吼吼地翻身下马,一摇一晃地向殷雪辰扑去,“左兄我去了!”

      左治只得收回马鞭,不屑地往身侧啐了口吐沫:“废物。”
      左治身旁的几位公子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出声询问:“左兄,咱们……咱们就这么把小世子和南宫兄留在这里吗?”

      “不然呢?老子对男人没兴趣,你们要是感兴趣,就……”

      左治的抱怨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拦腰截断。

      端坐在马背上的公子哥们齐刷刷地打了个寒战。
      他们养尊处优多年,何时听过这么可怖的惨叫?一时间,竟无人敢回头。

      然而,情状如此,也容不得他们不回头了。
      浓郁的血腥气伴随着恶臭,被一股凛冽的北风刮至他们面前。

      左治第一个忍不住,滚下马背,跌跪在墙边干呕,剩下的公子哥也好不到哪儿去,纷纷下马,作呕不止。

      而不远处,原本瘫软在地的殷雪辰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沾血的黑纱顺着他的颈侧滑落,几滴干涸的血凝固在他的面颊上。
      殷雪辰在冷风中嘶哑地笑起来,他拎起被鲜血浸染的匕首,不断地向地上的一段碎肉砍去。

      “我说了,今日之耻,必报!”

      殷雪辰喘着粗气仰起头,略有些空洞的眸子里散落着清澈的月光。

      他笑得像个魔鬼,轻描淡写地将匕首插进了南宫棠不断抽搐的手。
      方才还色/欲熏心的南宫棠,此时面无血色,连叫都叫不出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手背,涕泗横流。
      “你……你竟敢……”左治看清地上的烂肉为何物,瞳孔狠狠一缩,胯/下一凉,寒意疯狂地窜上了脊背。

      紧接着,他意识到,面前这个站都站不稳的小世子,是头曾在边关杀红眼,谁也无法驯服的狼。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是一头被逼疯了的狼?

      “走……都走!”左治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往反方向狂奔。
      几位公子哥没了主心骨,不敢逗留,连马都不敢要,鬼哭狼嚎地追着左治跑远了。

      殷雪辰直到他们跑没了影,才跌跪在自己身体里的鲜血汇聚而出的血泊里。

      他不耐烦地拽起滑落到脖颈间的黑色薄纱,重新覆在眼前,然后隔着朦胧的光,望向了还在抽搐的南宫棠。
      南宫棠身下受了巨创,血流不止,面色青灰,人已经没了意识。

      殷雪辰托着下巴看了会儿,懊恼不已:“果然,当初不该抽他十鞭,像你这般阉了,最好。”
      说完,吐出一口浊气,再次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的骏马。

      “走把。”殷雪辰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气血,一步一个血脚印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另一边。
      灯火通明的寝殿内传来了瓷器破裂的脆响。

      宫娥与侍从胆战心惊地跪成一片,跳跃的火光里,几个暗卫跪在黑色的帷帐前,战战兢兢地认罪:“主上,属下一时不察,让小世子……让小世子被……”

      又一个描金的瓷碗碎裂在地。
      这下子,连弓腰侍奉在帷帐后的小太监都重重地跪了下来。

      “一时不察。”赫连辞的嗓音无悲无喜,“怎么个一时不察法?”

      “回主上的话,小世子暗夜翻/墙而出,属下……属下实在是没想到……”

      ——砰!

      赫连辞的手重重地拍在龙椅之上,面前黑色的帷帐跟着抖了三抖。
      小太监猛地一个激灵,砰砰地磕起头:“殿下息怒!”
      赫连辞将太监踹开,粗暴地掀开帷帐,那双如胡人一般的绿色双眸里涌起了赤色的血光:“好一个翻/墙,殷雪辰,你真是……”
      剩下的话淹没在重重的叹息里。

      赫连辞重新倚回龙椅,以手扶额,揩去额角的点点薄汗。
      心里想的是,将殷雪辰再次关在皇城里废弃的寝殿里,锁在榻上,寸步不离地照料。

      否则,他身上又会多出血肉模糊的伤痕。

      赫连辞的呼吸突然粗重,眼前浮现出一道又一道横贯在雪白肌肤上的狰狞伤口。
      那些伤口逐渐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被踹开的小太监敏锐地捕捉到赫连辞不正常的喘息,连忙跪着凑上来,拿着熏了安神香的帕子,哆嗦着递了摄政王的面前。

      赫连辞一动不动,直到小太监因为手腕酸涩,眼里冒出泪花,他才艰难地从回忆中抽身,接过帕子,草草擦了擦额角。

      小太监长舒一口气:“殿下千金之躯,万望珍重!”

      赫连辞面色微僵,转而问暗卫:“李知风在做什么?”
      “回殿下的话,三皇子殿下在荣国公府逗留片刻后,伪装成商贾出了城,如今住在郊外的一处宅子里。”

      赫连辞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还不是时候。”
      暗卫犹豫片刻,又道:“主上既然担心小世子,直接将他接入宫中便是。”
      “我自有打算。”赫连辞顿了顿,让侍从将宫中最好的伤药拿来,交到暗卫手中:“去……把他用的药换了。”

      不必赫连辞说出具体的名字,暗卫自然知道“他”指的是殷雪辰。

      赫连辞目送暗卫离去,再次扶额喘息起来。

      这次,出现在他眼前的不仅是狰狞的伤口了。
      那个伤重之人被李知风抱在怀里,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不,你死……你是我的!不许……不许走!”赫连辞闷哼着捂住了头。

      “殿下!”小太监急得满头大汗,长跪不起,“唤御医来看看吧!”

      “无用。”赫连辞拂开小太监,喃喃自语,“他不在我身边……无用。”

      “再等等……等李知风……他就是我的了。”

      ***

      第二日早朝时分,年幼的周帝抱着一只布老虎,不停地望着朝堂之上唯一坐着的人。
      “皇叔,您的面色为何如此不好?”

      赫连辞身着一袭繁琐的墨色长袍,斜倚在垫着虎皮的软倚中。
      他眉目阴翳,眸色冰冷,锋利的眉间笼罩着似窗外飞雪一般的寒意。

      赫连辞听见小皇帝的话,堪堪偏头,与兽瞳无异的绿色瞳孔里闪过了狠戾的光。
      小皇帝胆怯地缩起脖子,开始揪怀里的布老虎。

      赫连辞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拨弄起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淡漠提醒:“陛下,臣无碍,该上早朝了。”

      小皇帝被点了一句,连忙正经坐好。
      他抱着布老虎,瞪身侧的太监。

      太监会意,高呼:“跪!”
      乌泱泱的臣子们瞬间像被砍去了双腿,卑微地跪在了地上。

      太监又呼:“拜!”
      匍匐在地的臣子们在尘埃里山呼万岁。

      礼毕,众臣起身,紧接着,开始向赫连辞行礼。
      赫连辞半阖双目,无动于衷,等朝臣们在地上跪了一刻钟,才晃了晃搭在膝头的手。

      小皇帝察觉出气氛微妙,抱着布老虎缩成一团。
      朝臣们面面相觑,心里打起了鼓。

      赫连辞把持朝政十多日,他的心性,大多数臣子已经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能手刃先帝的摄政王,自然是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但只要规规矩矩地办事,不生二心,在他手下保命,倒也不难。

      尤其是朝堂上的异党被清算后,赫连辞都不大说话了,只在朝臣们上奏时,不耐烦地晃一晃手指,算是下达命令。

      今日,还是异党被清算后,赫连辞第一次明显地流露出恼意。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唯有大理寺卿左怀安和督察御史南宫晋在诡异的气氛里,跪地喊冤。

      南宫晋一夜老了十岁,满面憔悴:“殿下……请摄政王殿下为我儿做主,为我儿做主啊!”
      左怀安跟着附和:“殿下,盛京城中竟有如此嚣张之辈,实在是……实在是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赫连辞等他们说完,冷不丁直起身,狼目中寒意尽退,温和道:“左卿何出此言?”
      左怀安悲愤不已,唾沫横飞,仿佛遭受重创的是自己的亲儿子:“殿下,您可知那荣国公府的小世子为人张狂,狂妄至极,昨夜居然将……将督察御史之子,南宫棠给……给……唉!”

      “给什么?”赫连辞嘴角笑意愈深,“左卿不说清楚,本王也不知如何替南宫棠做主。”

      左怀安连忙道:“回殿下的话,殷雪辰将南宫棠给……”

      “殿下,小儿被殷雪辰伤及根本,失血过多,至今……至今还昏迷在榻上,生死未卜!”南宫晋悲痛欲绝,不等左怀安说完,在金銮殿上痛哭出声,“我儿……我儿成了废人,连太监都不如的废人啊!”

      满朝哗然。

      废人是何意,臣子们心知肚明。
      好比宫里的太监,年幼时净身,一生不能人道。

      可南宫晋的儿子南宫棠,年已弱冠,此时被人贸然割去根本……

      “殿下,请严惩殷雪辰!”
      “殿下,殷雪辰嚣张跋扈,荣国宫不肯上朝,是为一家乱臣贼子,不可不除!”
      …………

      赫连辞尚未开口,满朝文武大臣已经七嘴八舌地给荣国公府定起了罪。

      不怪朝臣们起哄,实在是荣国公府树大招风。

      要知道,赫连辞把持朝政至今,臣子们被血洗了一波又一波。
      一个先帝册封的一等侯府,没理由幸免于难吧?

      朝臣们暗自揣测,赫连辞留着荣国公府满门,是忌惮殷氏赫赫军功,不敢在涉政之初贸然下手。
      可现下,殷雪辰公然在皇城的城根儿下,把督察御史的儿子阉了,端了荣国公府的理由不就来了吗?

      “聒噪。”赫连辞听多了朝臣们的废话,狠意重回眉心。

      左怀安的心头滚过一阵异样,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南宫晋却因沉浸在儿子不能人道的悲痛中,仍在义愤填膺,喋喋不休:“殿下,不杀殷雪辰,难解臣心头之恨!”
      “杀他?”赫连辞好笑地从身边侍从的手里接过一打奏疏,劈头盖脸地砸在南宫晋的面上,“好好看看!”
      南宫晋被砸得头晕目眩,颤抖着捧起四散的奏疏:“臣……”

      “念。”赫连辞厉声喝骂,“一字不落地念!”

      南宫晋肝胆俱裂,抖如筛糠,顾不上儿子,趴在地上将奏疏捡起,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念起来:“大……大周三年,冬,荣国公率……率兵三万,于北境击退鞑虏五万。”
      “大周四年,秋,荣国公率兵五万,于南境击……击退南蛮七……七万。”
      “大周五年……”
      …………

      金銮殿内不知何时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南宫晋唯唯诺诺的声音在古怪的肃穆中飘荡。
      赫连辞听到殷雪辰的名字从南宫晋的口中冒出来后,眼皮狠狠一跳:“住口!”

      如此卑劣肮脏之辈,有什么资格唤殷雪辰的名讳?
      南宫晋吓得魂飞魄散,丢了奏疏跪拜在地。

      “你要我杀了殷雪辰……”赫连辞起身,衣摆上的金色暗蟒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他一步一步走到南宫晋身旁,俯身轻叹:“是觉得,你儿子的一根烂肉,在本王的眼里,比荣国公府多年的军功都值钱吗?”
      南宫晋如遭雷击,呆呆地仰起头:“殿……”
      赫连辞已然起身,墨色的衣摆无风自动:“督察御史之子既然被净了身,那就入宫吧。”
      “什……什么?”南宫晋一屁股瘫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殿下,您怎可……怎可……”

      “南宫大人,伺候陛下,是你们一家的福分。”随侍在一旁的太监眼疾手快地扶起南宫晋,“您还不快谢恩?”

      南宫晋头晕目眩,跪在地上迟迟爬不起来。
      赫连辞却已不再看他,重又阖上了双眼。

      站在小皇帝身旁的太监见状,适时地扯起嗓子高呼:“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朝臣们哪里还敢在赫连辞面前逗留?
      他们纷纷缩着脖子闭上嘴,行礼退出了金銮殿。

      大理寺卿左怀安走得最快,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可不等他走出殿外,身后就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嗓音:“大人留步!”

      左怀安一瞬间面如土色,而同他一道被留下的,皆是前夜目睹殷雪辰被欺辱之辈的长辈。

      “皇上起驾!”

      抱着布老虎的小皇帝从他们身边蹦蹦跳跳地走过。
      他的影子随着金銮殿关上的门消散在殿内描龙的金砖上。

      朝臣们自知在劫难逃,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地。

      赫连辞依旧坐在软椅里,语气温和,如沐春风:“几位大人膝下的子女可想进宫伺候陛下?”

      左怀安背上冷汗如瀑,恍恍惚惚想起,被赶出盛京城的某位皇子曾高呼:“赫连辞,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不,你连畜生都不如!如此损阴德之事,你如何……你如何干得出?!”
      言罢,他便被炽翎卫斩于马下,身首异处。

      当时的左怀安躲在一众瑟瑟发抖的朝臣中,满心成王败寇的震撼,以及站对阵营的沾沾自喜,全然不知那位皇子口中“损阴德”之事为何。
      今日,他全明白了。

      左怀安心灰意冷地跪拜在地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身后紧闭的宫门忽地裂开一条缝。

      赤金之光涌出。
      炽翎卫踏光而来,匆匆走到赫连辞身旁,单膝下跪:“殿下!”

      “何事?”赫连辞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侍从将跪于殿上的朝臣拖走。

      “殿下,三皇子扮作商贾,又进城往荣国公府去了!”
      炽翎卫话音未落,赫连辞已如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金銮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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