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七里菊

9、第 9 章

　　从怡红院出来，一行五人便向客栈走去，准备吃些晚餐。
　　做东的是花满楼，毕竟这里是江南，也算是他的地盘。
　　吃到一半，忽然有一个下人打扮的人走进来，把一张请帖似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莫名其妙的。居可琴把请帖拿起来，递给夏许雨。
　　夏许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来，然后发现大家似乎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得硬着头皮拆开来，读到：“‘江南东方家家主继任仪式将于八月十三号举行，准家主东方令诚邀东方若叶小姐，陆小凤公子与花满楼少爷前往观礼。’——东方令诚是谁啊？”
　　话一出口，陆小凤和江小溪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就连花满楼都抿着嘴无声地笑起来。夏许雨转向居可琴，只见他满脸无奈地说：“不是东方令诚，是东方令，诚邀……”
　　夏许雨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噢，那东方令是谁啊？”
　　居可琴道：“是远少爷的大哥。奇怪……十八年来东方家没有关注过任何关于远少爷和小姐的事，为什么这次突然下请柬？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小姐已经来到江南的……？”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竟然的花满楼，他说：“据我所知，东方家上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将远伯父是为异己。东方家原是以剑著称的武林世家，向来把剑术以外的武功视为邪门歪道。只是近些年来，用剑出名的剑客越来越多，东方家一点点失去了原来的威望。很多人都提议不要拘泥于剑术，要多方发展，更有很多声音提出要召回远伯父，从夏伯母身上研究毒术与暗器之术……有心人很早就开始寻找远伯父和夏姑娘的消息，想来令伯父也是其中之一吧。”
　　居可琴点点头：“很可能是这样。只是小姐居无定所，很多人连小姐的相貌都不知道，东方家自然是无从找起了。——如何，小姐，要去吗？”
　　夏许雨愣一下，问道：“人家都‘诚邀’了，不去好吗？”
　　居可琴淡淡道：“他们邀请是他们的事，去不去在小姐决定。”
　　此时，陆小凤忽然插嘴道：“要我说，最好还是去。现在江南有人要对夏许雨不利，呆在东方家是最安全的。不管东方家念不念及家人旧情，也不会在大礼之前允许有人在那里闹事。”
　　看到居可琴赞同地点头，夏许雨皱眉道：“可是我连人参和萝卜都分不清，不被他们一脚踹出来？”
　　“咳咳……”在听到“人参和萝卜都分不清”时，陆小凤被一口茶呛住了，江小溪咯咯笑了起来。
　　居可琴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微微一笑道：“所以从今天起，我和小溪会努力交给小姐一些医毒常识的。”
　　“……”看着居可琴温和的笑容，为什么夏许雨会联想到高考前班主任“温柔”的容颜？

　　那天晚上，夏许雨特地提出要和江小溪睡一起，主要是想问问夏若叶到底什么性格。马脚是肯定会露的，但是别露的太快么。
　　“小姐放心，东方家的人都没见过小姐，对于小姐的性格也都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的东西，难免都是错的。”江小溪一边帮夏许雨换绷带一边说道。
　　夏许雨道：“那倒是……不过你还是多少说一点，不然我心里没底。”
　　江小溪抿嘴一笑，说道：“简单来说，小姐就是特别有个性，爱恨分明的。自己喜欢什么就说出来，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想做的事就去做，再多人拦着都没用。小姐特别心血来潮，总喜欢提出些稀奇古怪的点子。还有，小姐特别不喜欢追求小姐的人。”
　　夏许雨道：“前面几条我还懂……（就是跟黄药师家父女差不多么）最后一条是什么意思？”
　　江小溪笑道：“因为小姐长得漂亮，又机灵可爱，所以好多公子喜欢小姐，也喜欢成天送些高级玩意儿，换着法地讨小姐开心。不过呢，越是看小姐脸色行事的人，小姐越讨厌他们，越喜欢整他们……反而那些自己有主张，独断独行，不随波逐流的人，小姐最欣赏。”
　　夏许雨叹了口气，说道，“怎么听上去那么贱呢……”
　　江小溪撅嘴道：“哪能这么说？这叫有个性！”沉默一会，又仿佛忽然想起什么特别有趣的事，说道：“小姐还一直说对西门吹雪很有好感呢！”
　　“……”夏许雨无语了。良久，再次叹气道：“看来我不光是贱，而且还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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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夏许雨便跟居可琴、江小溪和花满楼一起向东方家走去。
　　为什么没有陆小凤？因为陆小凤大言不惭地说“我陆小凤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到的？”然后脚底抹油溜了。不过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是去继续查那少女绑架案，所以也没人说什么。
　　东方宅和夏许雨想象中的差别不大——无非是高高的围墙，气派的大门，平坦的道路通向精心设计过的庭院。院子里有花有树有石有水，还有为了应付即将到达的前来观礼的客人而忙忙碌碌走来走去的仆人们。
　　看见花满楼，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连忙上前一步招呼道：“七少爷来的好快！”
　　花满楼微微一笑，介绍道：“李伯，这便是东方若叶小姐，只是她习惯被称作夏许雨。”
　　一进到这里，居可琴和江小溪自然只是下人。客人带来的下人也许比主人家里的地位高些，但下人就是下人，没有说话的份。
　　李伯一怔，对夏许雨立刻露出十二万分的笑容，说道：“没想到若叶小姐真的愿意赏光……”
　　夏许雨按照江小溪给她描述的性格一昂头，冷哼一声。
　　李伯陪着笑，连忙招呼两名家丁过来，吩咐道：“你们带若叶小姐和七少爷去各自的房间。”
　　一听只有自己和花满楼，夏许雨楞了一下，忙指下居可琴和江小溪，问道：“他们呢？”
　　李伯道：“小的会派人带他们熟悉一下东方府各种情况，这样以后他们伺候小姐和少爷也容易些。”
　　夏许雨咬了咬嘴唇，知道没什么理由不让他们离开她。这时，花满楼忽然开口道：“夏姑娘若怕孤单，等看过房间后，我陪姑娘在庭院走走可好？”
　　夏许雨立刻松了一口气，充满感激地看向花满楼（尽管他看不见），说了句“嗯”。她的确害怕被一个人凉在房间里。要是她能文能武会跑会跳也就算了，现在快走两步都得喘半天。而且她虽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人参萝卜分不清，但却可以肯定多粗浅的毒她都发现不了完全没武功的人她都打不赢跑不过……
　　自己一个人呆着是觉得挺危机四伏的。
　　花满楼看不见，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却丝毫不比明眼人逊色啊。

　　不知是地位相仿的关系，还是恰巧一起来的原因，两人的房间就住隔壁。
　　两间房的摆设都是一样的：一丝褶皱都无的床铺，红木质圆桌，三把椅子，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一个烛台，窗台上一盆花——花的种类当然是不同的。
　　“窗户外面就是后院诶！”夏许雨叫了一声开心地走进屋——差点被桌子腿绊一跤，被撞动的桌子带动三把椅子发出克拉克拉的声响，腰撞上床角……总之是很狼狈地来到窗前。
　　“后院似乎很安静的样子。”和前院的吵杂完全不能比，“一会去后院逛逛吧？”
　　征询的口吻，花满楼微微一笑道：“全听夏姑娘指示。”

　　两人并肩走在后院的小路上。
　　家丁早已离开，原本是那么喧闹的宅子，在这后院却听不见一丝声响，宛若世外桃源。
　　几种夏许雨说不上名字的树看似毫无章法，却实是错落有秩地挡住了不少视线。假山、人工湖、溪水和已开始凋谢的花朵在树丛中若隐若现，使得整个花园看上去比实际上大并复杂许多。
　　“夏姑娘有心了。”沉默良久，花满楼忽然说道。
　　“嗯？”夏许雨正专心地揉着自己可怜的腰，并诅咒那张仿佛是铁打的床。
　　花满楼微微一笑，说道：“夏姑娘担心我自己摸索太辛苦，才帮我提前‘听声辨位’，实是有心了。”
　　夏许雨停下揉腰的动作，脸上猛地一红。她明白花满楼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根本就不像个瞎子，也清楚花满楼不需要同情或帮助——但不知道也罢了，待知道之后，你怎么能阻止自己不想帮帮一个瞎子的忙？
　　“我没有……”夏许雨嗫嚅道。她没有看不起花满楼的意思，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让事情变简单点。
　　花满楼猜出了她的意思，又是一笑，说道：“我没有拒绝的意思——谢谢夏姑娘了，刚才撞得还疼么？”
　　夏许雨脸仍很红（不过反正他看不见），不好意思地说：“老实说，那是个意外，计算错误，我没想撞那么狠来着——疼死了。”
　　花满楼轻笑出声。
　　他的确不负“公子如玉”四字，轻轻笑起来时格外如此。修长纤细的手指若有若无掩在嘴边，平和没有反光的双眼微微眯着，嘴角牵起。
　　能看见这样一个美青年这样笑，夏许雨不禁觉得那一下撞得挺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