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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无尽的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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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宿宗女每个月都要向朝廷进贡自己的血液,作为坛森军队穿越坛森雨林的解毒药。为了保障鲜血不变质,不凝固,她们会在血液里放入一种特殊的药粉,这样就可以存放很长时间。
但是,这样夹杂其他药物的血液只能当做寻常解毒药,却无法让喝下去的人药到病除。只有新鲜的,未加任何药物的血液,喝下去的人才可以获得超强的自愈能力,即便身患顽疾也能迅速恢复健康。
这样的方法,就是消耗活人做药续命,是一种禁忌之法。
南余皇不想因此得罪长久守护着雨林的禾宿一族,所以只能钦点这位识时务,知轻重的禾乔叶为新任宗母。只有她上位以后,南余皇才能尽情满足自己健康长寿的梦想。
为了便利,禾乔叶把培育宗女的基地,从禾宿內府的青砖院子,转移到了国都的森平别苑。如此一来,每年都有新的初生宗女送进皇宫,南余皇有喝不尽的新鲜血液。至于如何对族人交代,禾乔叶只需要说,那些女孩因为抗毒失败暴毙,已经在森平郊外埋葬了。这样的借口,天衣无缝,族人从不怀疑。
随着年岁增大,南余皇的身体状况百出,对宗女鲜血的需求量愈发增大。被送进宫里的女孩子的生命,随着每一次大量放血而消逝。为了保住自己的体魄,南余皇一再对禾乔叶施压,可惜近几年的宗女培养计划并不顺利,目前他手里就只剩下一个命不久矣的宗女了。
在得知即将有两个初生宗女要被送进宫,这样的喜悦却被禾荔打破了,南余皇很难忍受这样的失误。据皇上的贴身宫人说,禾荔被抓进宫里,被割开皮肉放血,直至血流干了,才把她的尸身抛去乱葬岗。
禾荔出事的时候,黎熏还在林子里打猎,等他回来听见噩耗,面对妻子的三缄其口,这个男人彻底的疯魔了。整个事件的端倪,源自于禾荔留给他的一封信,信中只说让他带禾杏离开坛森,隐姓埋名的安度余生……
“我这次回来,除了告诉你真相,还得带你离开,这里是虎狼穴,禾荔很后悔带你回来……”这位伤心的老父亲强忍着泪水,势必要完成女儿的遗愿。
残酷的真相,对于不足十一岁的禾杏而言,犹如天塌地陷。她擦干泪流不止的脸颊,瞪着充血的双目咬牙道,“黎叔,我不走!我要为禾荔姐报仇!”
“丫头,我何尝不想报仇?可是我们斗不过他们啊!”
“眼下斗不过,不代表将来斗不过,我现在已经是宗女了,总有我起势的那一天!黎叔,我们一定要报仇!”
心思细腻的禾玉察觉到禾杏性情大变,向来聒噪的她变得沉默少言,再三追问下,禾杏决定坦白。再如何说,她们俩的命是禾荔换回来的,多一个宗女参与,就多了一分暗杀南余皇的把握。
不过,禾玉不赞成禾杏简单的暗杀计划。她支持报仇,不仅要报仇,还要解救被利用了两百年的禾宿一族。
即便死了一个南余皇,还有太子,还有整个皇族。要报仇,必须把禾乔叶除掉,把整个坛森朝政颠覆,禾宿一族才能避免悲剧的重演!如此艰巨的任务,单凭她们两人与黎熏的力量,简直是蚍蜉撼树。
尽管复仇之路艰难险阻,心怀着无限恨意的禾杏,开始脱胎换骨般改变自己。她与族中所有人断开关系,性情变得冷酷自私,只要可以达成宗母的指令,她不介意伤害任何人。果然,她很快得到了禾乔叶的赏识与器重,然后把她委派到森平别苑,开始正式接手宗女培育计划。
在去往森平别苑之前,禾玉让她想方设法把培养计划搅黄,使这些孩子避免成为宗女被送进皇宫,成为南余皇活体血器的悲惨命运。森平别苑里全是禾乔叶的心腹,这样的行动,对年仅十五岁的禾杏来说,自然是无比艰巨,但是她依然尽全力挽救了许多孩子的生命。
禾苗的克毒过程很顺利,为了保护她,禾杏日夜不肯离身,禾乔叶多次借口要把她调开无果,最终禾苗安全被送回寨子,成为了全族第五个宗女。自此以后,禾乔叶对禾杏多了一分猜疑,她如此积极的周全禾苗,到底是察觉到什么端倪?还是单纯想要邀功?直到第二年秋天,又有一个宗女在森平别苑诞生了。
这是禾棠木的大女儿禾亭果,她的克毒过程比任何人都顺利,成为新任宗女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实。南余皇身边已经没有可用的宗女了,这次他不会容许禾乔叶失败。那天午后,禾杏被禾红如以宗母召见的理由引到别苑的会客室,仅仅一盏茶的时间,禾亭果就被带走了。
禾杏懊悔不已,可是她不能,也不敢表现出过多的质疑。禾乔叶对外说法是禾亭果暴毙,被匆匆下葬了,禾杏趁夜把禾亭果的坟茔挖开,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也再次证实了禾乔叶的恶行。
之后几年,禾杏没有再让任何一个孩子成为宗女,尽管她的行动非常小心,禾乔叶还是逐渐产生怀疑,她被替换出去只是时间问题。进退维谷之际,平炎人出现了,禾杏与禾玉决定将计就计,把强大的平炎拉进这场复仇的战争。和亲的圣旨下来以后,禾乔叶也顺理成章的甩开了禾杏这个隐患。不过,她到死都想不到,接替宗女培育计划的禾玉,吹响了她灭亡的号角。
她们设计了禾乔叶的失踪,其中波折不必多言,最后禾杏与禾玉里应外合,促使禾玉成为新任宗母。这样一来,禾玉可以早日筹备妥当,在禾杏协助平炎军入侵的时候,顺理成章命令全族安全撤离……如此,她俩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
禾玉把因果解释清楚以后,几人停下了脚步,完全被她的陈述震撼了。少倾,禾棠木拉起禾杏的领口怒道,“你们在说什么鬼话?这是什么鬼话!”
“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我们无从得知!宗母是你们设计掳走的,如此自作主张,我……我不敢轻易相信你们!”禾柚英顿时充满了戒备。
“我相信!在森平别苑的时候,禾杏姐一直贴身不离的守着我,我终于明白其中原因了!”结合禾玉的解释,以及自身的种种经历,禾苗终于理解了禾杏这些年怪异的表现。
“如果是真的,你们明明知道小果的死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些事情全瞒着我?你们凭什么自作主张?现在寨子没了,族人失去了容身之所,国破家亡,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复仇?”
禾杏拂开禾棠木抓着她衣领的手,淡淡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小果的遭遇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会支持禾玉的计划吗?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如果你们所言属实,只要杀了南余皇便可以,何必把坛森拱手让给平炎,把我们弄得无家可归?禾玉的计划,杀伤力未免太大了吧!”禾柚英质疑她们的做法简直太过火了。
禾玉轻轻摇头,“对当朝者来说,我们不过是一群工具,只要禾宿一族继续留在坛森之丘,被人喝血吃肉、肆意利用的命运就不会改变,无论谁当皇帝都一样。我们为守护坛森已经做出了极大的牺牲,我不希望族人世世代代为人禁锢鱼肉,宁可让平炎人逼得大伙背井离乡,各自闯荡,至少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禾玉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触动了几人的心弦。打一出生起,她们就活在坛森之丘这座牢笼里,从未享受过片刻自由。如今被迫四散奔逃,说不定还能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们筹谋了很多年,衡量过无数次,只有这样做,才能让禾宿得到解脱。”禾玉继续解释。
禾杏轻咳了两声,“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我在平炎这大半年仔细调查过了,平炎皇帝对待子民还是挺好的,坛森老百姓在他手里,至少比南余皇这个老畜生好多了。”
“那……你们把真相告诉我们,到底是为何原因?”禾棠木逐渐冷静下来,她似乎开始体会到她俩的苦心。
“棠木姐,柚英姐,禾苗,我把一切告诉你们,是因为你们有权得知真相。另一个目的,希望你们此后隐姓埋名,忘了自己禾宿宗女的身份,从今往后,世间不该再有禾宿宗女!”
话说至此,大家终于理解了禾玉多年来的心愿,便是使禾宿一族得到彻底的解脱与自由,不再为人利用,残杀,毒害……
“该说的说完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有事要办,再会吧!”禾杏抬头看着逐渐昏暗的天幕,催促禾玉赶紧离开这里。
“你们要去哪?禾杏姐!”
禾杏把目光投向树林深处,声音变冷了,“禾玉的目的达成了,可是我还没有。”
“你要去森平?”禾棠木猛的抬起头,“去找南余皇?”
“平炎人攻占森平皇宫之前,南余皇已经潜逃了,我不确定他还在不在森平。但是,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他!”
“找人的话,你得有他身上熟悉的物件,有他的气味。茫茫人海,你又从来没有见过皇上?怎么找?”禾柚英忍不住插嘴道。
在她们五人之中,只有禾棠木曾经入宫见过南余皇,禾玉看向禾棠木,试探道,“棠木姐,只有你知道南余皇的长相,至于属于他的物件……”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缎布袋子,“这是禾杏给我的玉玺,上面有南余皇经年累月使用过的痕迹,遍布了他的气味,你……考虑加入我们吗?”
禾棠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无比阴狠的看向森平的方向,“这还用问?我要把这个畜生找出来,为我的小果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