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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首日 ...
关越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人在大火之中,只有火焰刚接触皮肤时的灼烧感让人难以忍受。而等到人被大火吞没时,反倒没有那种让人撕心裂肺的疼痛了。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在窒息的前一刻,还觉得自己死得太容易了。
罪人。
……
疼痛感猝然消失,关越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他正单膝跪地,手无意识地扶着讲台,有一瞬间的错愕:这是哪里?
接着,他胳膊一疼。一个人用力抓住了他一只手臂,用紧张的声音问他:“关同学,你没事吧?”
关同学,不是关老师?
关越吃力地转头,入目是一张熟悉的斯文的脸,叫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斯文脸满面焦急,身后,会场的横幅型灯带显目而庄重。
“2039国家科技项目申报会-北院分场”。
关越头痛欲裂,却更加错愕了。2039年,他回到了27年前?这个申报会,这个申报会……
他想起来了。
如果不是上辈子对他的刺激太大,他是一刻也不会忘记这个申报会的。正是在这个申报会上,他站上了梦寐以求的舞台,数年的努力和愿望得以实现。这也让他打脸冷眼无数,一战成名,走上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获得了不计其数的资源和赞誉,从此走向人生巅峰——直至带来灾难,毁灭了无数前辈的心血和整个人类社会。
这是他人生的逆袭时刻,也是只属于他的绝对的高光时刻。
但此时,关越一点不想回味那一种成功,相反,他冷汗涔涔,几乎逼出眼泪。他一把抓住了前人的肩膀,语无伦次地问:“不好意思,对不起,不好意思,请问我、我刚才说到哪了?”用力之大,使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动。
因为动作太过激烈,又失去了手的支撑,关越猝不及防,双膝都跪在了地上,又是一阵刺痛。
斯文脸吓了一跳,没料到他会这么激动,心道此无名君来申报个项目,怎么紧张成这样,难不成他还指望一次成功,一次逆袭不成?分明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一看就是个没见过场面的,还这么着给自己下跪了,真是好笑!
但他虽然这么想着,脸上还是笑道:“没事没事,关同学,你还没开始讲呢,可别把稿子忘了。”
关越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冷眼,这种眼神,他曾经看得太多了,但也太久没看过这种眼神了。
正是这个眼神,才把他完全拉回了现实,他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发生以前。他也回到了二十出头的自己身上。他感到自己既无奈,又不服输,又惭愧。这种感受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关同学,关同学?”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叫他。急匆匆蹬着高跟鞋跑上台的女人盘着发,戴着玫红色方框镜,是学院助理姜盈。这时的她还很年轻。
关越扶着讲台,吃力地站起来,对她摆摆手:“谢谢,我能……休息五分钟么?”他必须冷静一下。
姜盈一愣,立刻点头:“没问题!我马上去调整出场次序,魏同学,麻烦你扶关同学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关越随即就想起来斯文脸是谁了,是北院工程部挺有名的一对双胞胎,但不知他是魏泉还是魏乾,只能称姓道谢。
魏泉、或是魏乾显然急着要回会场,前脚还没跨进休息室,就已经陪着笑脸让关越好好休息。自从几年前制定了项目院内公开申报会制度,参加项目申报会就成为了一种殊荣,在项目申报会上听到的内容更是不可多得的一手资料,别说不在几分钟,就是离场几秒钟,也有人不舍得。关越因为自己耽误人家,实在歉疚,便也连说自己没事,将人送走了。
这会场是北院最气派的一个会场,休息室也最气派,果点、酒品饮料陈列在铺了雪白餐垫的餐车上,固定的桌台上放置两台大型茶艺机——据说会场内开场的茶饮和结束的茶饮,为免串味,极为考究地出自两套机器。内室则供人入座休息,四墙挂了几幅巨大的国画,均出自名家之手。
再往里,就是盥洗室。
关越跌跌撞撞地进去,扑在盥洗台前,用手掬一捧水,抹了把脸,却迟迟不肯抬头。不知为什么,他有点害怕去看镜子,也害怕看到现在的自己。
他重生了,回到了2039年,也回到了他最风光的时候。但现在他该怎么做呢?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现在一无所有,老爹依旧发着当科学家的疯,老妈仍是操着卖煎饼的旧业,乐呵呵的盼着自己出人头地。
他还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情况,他爸会在家里用他妈赚钱的营生做一个实验,引发火灾。好在当年的他已经成为北院大组组长,不仅没有沦为笑柄,反而收获了无数人的关心和探望。
现在,一切回到了灾难之前,那些事故、牺牲、仇恨、伤害都没有发生,世界井然有序。但,在发现世界没有被毁灭的狂喜之后,短短的几分钟内,属于这一年的,他所有的窘境,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刚才那一股想要站在讲台上,立刻告诉大家技术的危险性,呼吁大家注意安全性问题的冲动,已经变得淡了。关越察觉到,他甚至有一丝窃喜,窃喜自己没有那样做,而是选择冷静一下,使自己的生活还有转机的可能:譬如先完成申报会,拿到这个项目资金之后,再停止项目,或是成为组长之后,再找个理由停止。
他为自己感到羞耻。
关越猛地抬起头来。镜子里,身着正装的青年的脸色苍白,碎发因为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他的嘴唇也是发白的,打着颤。与这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瞳色极黑,好像被火烧焦。他带着仇恨,冷冷地盯着镜中的人。
一声脆响几乎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手和脸都火辣辣的疼,耳朵也嗡嗡作响。
但这种疼痛不能让他过瘾,他就着被打歪的头,侧目继续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看得太过专注,没有发现身后更衣室的门把手本已被优雅而缓慢地压下一半,此刻又悄然恢复了原状。
“像你这样的人,”关越压低了声音,喘着气道:“一个为了自己功成名就,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的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你还想出人头地,你配吗?”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呜咽起来。
忽然,外面响起脚步声,关越猛得直起身子,重重的抹了一把眼睛。他的心整个悬了起来:有人听到了吗?接着,他稳下心神:不会的,整个休息室除了内室沙发前和更衣室内铺有地毯,其余地方全是大理石地面,会显得脚步声清晰明显,尤其是来人还穿着高跟鞋。
片刻后,姜盈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关同学,你感觉好些了么?”她来催他上场了。
“来了。”关越飞速整了整衣领,拨弄了一下头发,才快步走出,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他的身影消失,更衣室的门轻轻被人推开。门把手上,有力而骨节分明的五指松开了,接着,门内人修长有力的腿先跨了出来,来人稍一低头,才避过门框,走出更衣室。
镜中同步迈出更衣室的人身形高大而不显得魁梧,几乎是个完美的衣服架子,简单的棉白衬衫和炭灰色西装裁剪合体,使得他看上去得体、干练。男人抬起手来,单手整了整领结。
镜中人脸部轮廓明显,眼睛深邃,眉眼间也有逼人的英气,不只英气,还掺着几分儒雅,将其中锐意中和了。可惜那儒雅具有十分的不确定性,似乎下一刻就可能会消失,宛若一位浪子表面上的那种深情专一。
此刻,他边动作,边凝视着镜子,那眼神不像是在打量他自己,而是想探究一下上一个映在这上面的面容。接着,他不知为何,勾唇一笑,踱步而出。
关越回到会场时,上一位汇报者已经下台,他便加急了步伐跨上台去。
上台后,他站定了,鼓起勇气扫了一眼前排的评委,遂又垂下目光——因为他看到了他现还在世的白发苍苍的恩师,正以一种鼓励而期待的眼神看他。这让他更难开口说出以下的话。
“尊敬的各位院校领导,在座的各位同仁,大家好。”他开了个头,又止于沉默。
在这个舞台上,属于每一位汇报者的时间只有五分钟,他恐怕是第一个如此耗时的,因此没过几秒,台下便有了小小的议论声。
“因为,”关越艰难而艰涩地开口:“因为出于某些安全性上的顾虑,我和我的团队决定对项目进行整体上的修正,因此,本项目暂时,不参与申报,有负各位评委老师期待,实在抱歉!”
场下一片哗然。
关越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老师,强忍着即将涌出的泪水,更带着不知如何面对所有人的恐惧,几乎横冲直撞下了台。他本想直接从入口出去,迎面却见姜盈走来,只得又慌不择路地折向观众席——是万万不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那里都是同组的同僚,而他擅自做了这个决定,就必须给予解释——得找个后排的座位,可这里几乎座无虚席!
关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两腿发软,这里已经连个他能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已经听到了别人对他的议论,那些议论丝毫也没有避讳他——也是,为什么要避讳他呢?他有什么可值得避讳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此举荒唐。
终于,关越找到了一个沿过道的位置,相邻的那两人对话正结尾:“……早知道一楼的做不出什么东西来,能这么怂也真服了。”另一个人道:“嘘,别说了,人来了。”
关越对这“别说了”心生感激,就浑浑噩噩地在这最外侧坐下,又浑浑噩噩地抬头假装镇定地去看台上。这一眼,让他立刻明白过来——他们口中的“人来了,别说了”,指的并不是“当事人来了,咱们不说他了”,而是“大人物来了,咱们安静些吧”。
台上,闲定自若、气度非凡的男人正对话筒简单试音。他的目光四下看了看,微微笑道:“各位好,我是三组组长萧南。”
这是很早之前就想写的一个梗,趁着新鲜劲把它发出来了。
坑是绝不会坑的,但肯定优先保障大儿子更新。
但……或许我是更爱这一篇的(pia飞怪兽)。
感谢看到的所有有缘的小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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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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