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01-3 ...
-
与赵梵间的会面称不上愉快，但好歹不咸不淡地糊弄完了。赵梵间把他们两个送进电梯，廖昕对着电梯门的缝还挥了两下手，然后随着门慢慢合拢，转眼就把出去营业的笑容收了起来。
明知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封铭当时就想把电梯门扒开，不坐她的车自己走人。可地下二层很快就到了，想跑已经晚了。
他一路都拒绝跟廖昕对上眼神，任她往上开的时候一边踩油门，一边把方向盘打得像开卡丁车，仍然保持着坚固的缄默。
封铭生得剑眉深目，脸板起来确有几分吓人，但廖昕偏偏不吃他这套。
过了没多久，她还是开了口：“你今天怎么回事。”
语气很淡的一个问句，却成功地勾起了封铭心里刚压下去一点的烦躁。他在副驾座位上换了个更没人形的坐姿，从看向自己这一侧的窗外变成直视前方，恨不得把拒人于千里之外写在脸上。
“……说话呀少爷，您还真万言不如一默啊。”
封铭的眉头皱得死紧：“我没拦着你赚这笔钱。”
“呵，什么钱不钱的。”财迷这会儿倒洒脱起来，趁着变道要看后视镜，还含笑瞥了封铭一眼：“我不是关心生意，是关心你。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必呢。”
她没说是什么事，封铭的神情就已经又冷了一层。
今天的廖昕像是豁出去了，顶着他这样无形的火力，依然以一种炸碉堡的气魄冲了上来：“我看也不是很像，只是气质上……”
“停车。”
“别啊，我说什么了，不就是……”廖昕转过头来的时候，尚有一丝笑意飘在唇边，但一看封铭是真的伸手去开车门了，立刻脸色大变：“喂！你找死啊！我他妈马上要上高架了！”
“闭嘴，或者停车。”
廖昕如同被人迎面拍了一张披萨饼在脸上，五颜六色都轮过一番，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妈的，疯子。”
封铭再也不吱声了。
车里一片死寂，两个人的呼吸声就格外清晰，一声接一声首尾交叠，似一场爆炸前的宁静。廖昕车开得猛，乘客跟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推背，怎么都极不舒服，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己家楼下，封铭嘀咕一声“谢了”，拉开门就准备走。
“等等……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你要干嘛。”
“我想到一个人，可能合适，我下午先去找她谈谈。没什么大问题的话，明天一起见见？”
“穷疯了吧你……这么快？”封铭不由失笑：“不怕人家觉得催得急是有问题？”
手机震了一下，廖昕拿起来看一眼，再答话时情绪就又低落下去：“……先试试看吧，我也不是很拿得准。”
封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谁啊，又怎么了？”
“卡卡说下午回来，叫我去机场接。”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她下午就到，这会儿才告诉你？”
廖昕笑出一脸的春暖花开，可在封铭眼里，真的每一片花瓣都是尴尬：“能告诉我就不错了，说明还是离不开我嘛，对不对。”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从里到外都透着别别别别抛弃我的意味。封铭不予置评，叫她能定时间了尽早跟自己说，然后赶紧闪人了。
他是真的很需要睡回笼觉。从昨天半夜的周升到今天一早的赵梵间，还有预约了明天时间的廖昕，不知道集体犯了什么病，全都当他休假回来就成了AI，只要开机就该持续运转。
封铭独居，小户型大概五十平，作为一室户已经算得上宽敞。进门右手边是厨房，往前走有个狭小的客厅，只摆得下一张靠墙放的饭桌，走廊尽头是洗手间，右转进卧室格局才略开阔一些。纯白半透明的窗纱静静垂落，日光透过织物的纹理，被分割成一地细碎的灿金色，双人床、布艺沙发、落地灯等家具都看得出是精心挑选，各具设计感的轮廓此起彼伏，勾勒出一幅恬梦般的生活图景。
可这屋子的主人，早已没有恬梦，也没有生活。
他身心俱疲地推门进来，正望见一阵清风入户，窗纱随风扬起，然后又落回原处——后面当然没有人。
孤独成了常态之后，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只是偶尔会觉得做什么都没多大意思。封铭把一身出去见人的衣服换了，乱糟糟堆在角落里，自己散架了似地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看不过去，又一件一件拎起来，抖一抖，挂好，然后才回到阔别已久的被子里，再赴周公的约会。
他还是没能如愿。
这回不是电话了，居然是门铃。这个世界真是疯了，封铭直挺挺地坐起来，愤怒地冲着大门的方向嚎了一嗓子：“我不在！”
门外的显然是熟人，很明白在封铭的气头上，务必不要跟他打嘴仗，注定赢不了，所以外面一声不吭，只管继续狂按门铃。
封铭深吸一口气，呼出来，还是想打人，于是不再克制自己，冲出去一把把门拉开，想看看是谁撞上了自己的火山口。
陆闻襄那张要死不活的脸，幽灵似地出现在门前。他没有张嘴，更没有伸舌头，却自带呼哧呼哧的音效，诡异的感觉在封铭心里刚刚成型，就被陆闻襄后面探出的硕大狗头搅了个干净。
“哥，你回来了。”
“我……”封铭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抬手给自己顺了两下，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了位置：“我回没回你都没问过，就上门来堵我？”
阿拉斯加身躯雄伟，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硬是从门口这点空间挤了过去，一溜烟地转弯跑进了卧室。
宠物活泼泼的，一起来的主人却还是一副眼皮都没力气抬起来的德行：“我听周升说了，你昨晚就到了，所以才来的。”
门口有个鞋架，他已经退到厨房里，给陆闻襄留足了空间，结果对方还是撞到了膝盖，听这一声闷响，大概还撞得特别结实。封铭都替他觉得一阵剧痛，当事人却像没感觉似的，依旧两眼发直，稍微有点瘸地继续走路。
封铭狐疑地盯着他：“……你又怎么了？”
“我又失恋了。”
灰的牛仔裤配雪白的休闲衬衫，大俗大雅的一身在陆闻襄这儿，愣是穿出了寂寞孤鸿影的味道。这几年跟着某知名摄影师做助理，他本人的品味眼看着好了许多，健身房近来应该也去得挺勤，衬衫略收了一点腰身，他这么胡乱在沙发里瘫着，立刻就勾勒出腹肌的轮廓来，好似一尊忧郁的石膏像。
美景当前，封铭却熟视无睹。
“我记得你上次见我的时候，还说这回肯定是真爱？”
陆闻襄挺大一个人，垂头丧气又歪七扭八，活像一堆没人收的垃圾：“我，我真的以为，这回不一样啊……我对他很好的，我给他买过早饭，去他们公司等过他下班，还给他买了礼物……”
封铭一听就感觉自己两边太阳穴之间全是嗡嗡声：“你又去黏着人家了？”
“这怎么叫黏着他，我是真心的，见不到他就很想他……发微信他老是不回。”
“不回，意思就是叫你有个差不多得了，别老贴上去惹人烦。”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耳熟得很，封铭瞪着陆闻襄：“等等，上一个是不是也这样？我当时就跟你说过差不多的话，你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本来就捧着一颗碎成渣的玻璃心来的，谁知不但没有安慰，还被封铭又砸碎了一遍，陆闻襄眼看着就红了眼眶，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一把揪住了阿拉斯加的大尾巴。
“……呜呜呜！”
狗子大惊失色，一边怪叫，一边使劲往封铭的方向逃窜。可尾巴已经被人抓住，它并没有什么办法逃离自己的命运，很快就被陆闻襄抱了个满怀，整张脸都埋进它丰厚的长毛里……
是真的哭了。
封铭脸都快绿了：“你怎么又抱着狗哭。每次都这样，狗做错了什么？”
陆闻襄发出了响亮的啜泣声。
沙发被他占了，还正在哭，封铭环顾四周实在没处坐，只好坐回床沿上：“……行了行了，要哭你回家哭去，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爱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哭也就算了，还要小声念叨，陆闻襄显然正在状态里，然后封铭这个铁石心肠的问句让他不得不歇口气，一边吸鼻子一边看向他：“我，我来给你介绍生意。”
他稍一松手，阿拉斯加就猛地窜出他的怀抱，跑到屋里的另一个大活人身边来，呜呜叫着求安慰。摊上这么个主人，狗子也是很可怜，封铭心不在焉地给它捋了两把毛，顺口就接：“什么生意？”
“哦，我前男友。”
封铭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等会儿……哪个？刚分的这个还是以前的？”
他的口气有点凶，阿拉斯加怂得要死，挨着他手心的皮毛整个都哆嗦起来，陆闻襄也好像瑟缩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回答：“就是刚分的，他说……他爸妈叫他赶紧结婚。”
陆哭包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封铭至此彻底无话可说，忍无可忍地送上一个白眼。陆闻襄木呆呆的样子像一片空无一物的水面，然后渐渐地，无辜和受伤的神色浮现出来，倒让封铭有点莫名的不忍。
大型犬大多有些智力，两个人类之间气氛诡谲，狗子左看看右看看，喘气声都不太均匀了，里外里透出一股疑惑的意思。陆闻襄又难过，又被它逗得想笑，面部表情在崩盘的边缘反复试探，也只好垂下眼，跟着不吱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2001-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