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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序幕(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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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裴闻舟的身份地位,尽管从小追随者众多,但没有一个敢跟她耍流氓的。
比她家世差的一些人就不说了,除了吹彩虹屁就不会聊天。就算是家世对等的,为了生意也只敢规规矩矩。而顾明安这个正牌男友,一直在她面前扮演得很绅士,两人除了牵手其它还什么都没做过。
所以,当边谣开口说了那句话后,裴闻舟的大脑一下子死机了。
她神色空白地看着眸光澄澈的少女,对方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事,还在专注地等着她的回应。
裴闻舟心想:糟糕,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都不知道怎么完美回应,我真是太大意了,回去应该补修一门反性骚扰学。
不过,就算不知道怎么完美回应,应该拒绝还是同意还是很清楚的。
裴闻舟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冷了下去:
“不行。”
安静的教室又一次恢复了活力,那些望向边谣的目光中沾着再明显不过的恶意,很显然,要不是裴闻舟还在这,她的这些傲慢追随者们可以把可怜的边谣撕得粉碎。
裴闻舟心中暗自摇头,她没有再回头看可怜兮兮的边谣,转身离开了三班。
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处境困难还不会看人脸色,连降低存在感自保都不会,被人敲打几下活该。
作为平洋高中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裴闻舟的同情心并不是那么泛滥廉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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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谣的[性骚扰]并没有让裴闻舟困扰太久,她回到教室,远远地便看到长发少女倚靠在窗边,神色温柔宁静地与同伴说着话,美如画卷。裴闻舟糟糕的心情瞬间舒缓了下来,她走向友人,喊她名字:
“凝香。”
曲凝香仰起脸,朝裴闻舟弯了弯眉:“舟舟,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晚?”
“稍微有点事。”裴闻舟不准备在公共场合说自己婚约的事,转移了话题,“你们在聊什么?”
“你过来,低头。”曲凝香凑近她耳边,悄声说道,“是鲁伯特大师指导的音乐剧要在我们市首演了,我们在讨论到时候怎么抢票。”
裴闻舟笑起来,同样凑近她耳边回道:“她们就算了,怎么你也要愁怎么抢票?哪次你想看的票不是我送给你的?”
曲凝香故意皱了皱鼻子:“舟舟最近这么忙,连午餐都是在学生会吃的,我都多少天没跟你单独相处了,哪敢向你这个大忙人要票啊。”
曲凝香模样温柔漂亮,嗓音甜而不腻,她嗔怪的撒娇也比平常人要可爱几分。裴闻舟乐不可支,捏捏友人的脸,道:“那今天中午如何?我想邀请我们的音乐大才女在我办公室共进午餐,不知道向小姐愿不愿意赏这个脸?”
“你工作都忙完了?”曲凝香先是惊喜,接着又想起什么,神色有些犹豫地说道,“你都好久没有陪顾学长了,先陪我……不太好吧。”
闺蜜还是男友,这是个问题。
作为一个大忙人,以前裴闻舟没少烦恼过这个问题,现在彻底解决了,倒是一身轻松。她又捏了捏友人的脸,安抚道:“不用考虑他,难得我们有空一起吃午餐,等会我叫管家送点你喜欢的菜,就这样定了吧。”
曲凝香眼神微闪,似乎察觉到什么,语气平静地应了声好。
上课铃很快就响了,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平洋高中虽然是私人开办、有钱人横行的高中,但学风并不宽松。恰恰相反,裴家现任当家——裴闻舟的母亲裴历女士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由她投资的高中,怎么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学校活动虽较别的高中来的多,但成绩也不能落下,学生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裴闻舟能在这样的学校立在金字塔顶端,才能只是一方面,努力才是最要紧的事。能与她一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选手,大都也只有表面云淡风轻,背地里都是个把头肝秃的秃子。
而在裴闻舟眼中,她的友人曲凝香就是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却没有把头肝秃的例外。
曲凝香出身与她相仿,但有早已成年的长兄长姐处理家族事务,本来只有政治联姻的功能,却硬是通过音乐上的才华在外界搏出了一片天地,得到了家族的承认,拥有了相对的自由。亲眼见证友人走上这条路的裴闻舟一直很为向凝香自豪。
她自己对早已安排好的继承人命运没什么不满,只是偶尔,会稍稍羡慕一下能为喜欢的东西奋斗终生的友人。
上午的课上,裴闻舟完美地回答了老师的所有问题,坐下身时与恰好看过来的曲凝香对上视线,心绪柔软了起来。
无论发生什么事,友人都一如既往地站在她身边,温柔地支持着她,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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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前段时间工作繁忙忽略了友人,裴闻舟是准备今天好好赔罪的。她叫管家送来的全是友人喜欢的菜式,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气氛轻松愉快,一时间裴闻舟差点都把顾明安的事情给忘了。
她忘了,总会有人来提醒她。裴闻舟刚给向凝香盛了碗汤,办公室的门就砰砰砰地敲响了。
哪个不开眼的新入生敢在她吃饭的时候打扰她?这点规矩都没人教她吗?
裴闻舟表情一下子沉了下去,她按住曲凝香,起身去开了门。
顾明安站在门口,见到裴闻舟冷淡的面色,慌忙用身体卡住门不让她关:
“舟舟,别这样,我真的可以解释,你总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让我说就判我死刑了吧?”
裴闻舟瞥了眼他按在门上的手:“顾学长失态了。我既然开了门,就不可能把你关在门外,有事情进来说,你现在丢的是我们两家的人。”
曲凝香看到顾明安跟着进来,本想打招呼,对上裴闻舟的眼神,又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倒是顾明安看到曲凝香,不觉面露难色:“舟舟,这是我们两人的事,你看……”
裴闻舟挨着曲凝香坐下,顺手给友人夹了筷菜:
“怎么,凝香午餐才吃到一半呢,顾学长一个不速之客,还要把我们凝香赶出去不成?”
顾明安说不出话,只觉得满嘴苦涩。想他为了能成为裴闻舟眼中的完美男友,花了多少心力,才终于得到认可,原以为能成为她的男友至少能在她心中多占几分份量,可其它追随者们虎视眈眈让他不敢松懈,裴闻舟也从来不会多考虑他的感受。他一个正牌男友,就连闺蜜的位置都比不过。
大家族尤其注重面子,年轻一辈可以暗地里欺凌同学、但绝不容许干出亲自下场动粗的丢人事。顾明安心里清楚,以裴闻舟的性格,一定保留了证据,一旦她出手,小事只可能化大,别提争取继承权了,入赘的资格保不住,他在家族里也会被排斥。
他心气再高,此刻也只能红着眼求她:“舟舟,我们好歹也相处过快一年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一般不会这样冲动,当时实在是被气得太狠了。你不知道,那个边谣问题很大……”
“停。”裴闻舟打断他,“我先来问你几个问题,顾学长。”
顾明安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第一,你知道你是顾家的少爷吗?”
“……是。”
“第二,你知道边谣只是转学一个月、没有任何背景、还经常被同学欺负的孤儿吗?”
顾明安不情不愿地点头,
“第三,你知道你是男性,那一巴掌完全可以将边谣扇倒在地吗?”
“我知道,可是舟舟 ,边谣她……”
“顾明安,我现在还愿意跟你说话,是因为你是顾家的后代,而不是因为你本人。”裴闻舟一点也不准备给他面子,“作为大家族的后代,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想你也应该都知道。你在明明占尽优势的情况下,非要选择一个最让人看不起的方式去羞辱边谣,这件事我会跟你爷爷好好讨论一下的。”
顾明安面色惨白,他完全想不到,裴闻舟冷情到这般地步,就这么一件小事,就想让他在家族里丢脸丢到底。
裴闻舟彻底对他失去了耐心,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这样一个没用的废物,她之前是怎么选中他当未来配偶的。
接下来,裴闻舟再也没理睬他,自顾自地进食。直到顾明安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她才擦了擦嘴,挑眉看向旁边的友人:
“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从方才开始,曲凝香就变得神色郁郁,裴闻舟都看在眼里。
曲凝香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嗯?”
“舟舟你之前和顾学长那样好,怎么转眼间就成这样了。”
裴闻舟笑了起来:“怎么,我们的音乐天才要嫌弃我冷酷无情?”
“不,我就喜欢舟舟的是非分明。”
“那又是为什么?”
“我只是怕……”
裴闻舟还想再问下去,曲凝香却怎么也不愿意回答了,转移了话题,开始问起裴闻舟相亲的事。
“顾学长都闹成这样了,且不说你,伯母也肯定会让你解除这个婚约,之前给你选入赘闹得动静这么大,顾学长已经是难得的人选了,如今又要去哪里找?”
裴闻舟托着腮,漫不经心道:“母亲肯定会给我找的,这一年时间我们家生意做得不错,我猜多半要往国外发展了。”
曲凝香苦笑:“你也不担心一下。”
裴闻舟反问:“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曲凝香不说话了。
相处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裴闻舟对待这些是什么态度,也知道这些态度是因为什么形成的。她也试图矫正过,最终只能说有心无力。又或者,只是不敢用力。
裴闻舟问她怕什么?
向凝香望着裴闻舟,少女的长相艳丽却凌厉,眸中情绪浅淡,只有落到自己身上时,才有一星半点的波动。
她在心里反问自己:她怕什么呢?
她怕的是:她的友人舟舟越来越成熟,这点让她珍惜的波动也会随之消失。
她怕的是:终有一日,裴闻舟的是非分明,会落到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