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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寒碧 ...

  •   一心为慕姐姐守孝斋戒,纨素闭门不出,清减了不少,神色也甚是苍白无力,更是时常握着那半截带有迷香的香出神。宫中照常秩序井然,悲伤只是浮在表面,很快就消散了去,只有纨素,将这悲哀藏到了心底。
      阴霾并没有散去,反而却是日益浓郁起来,笼罩在后宫上空令人窒息的这阴霾,终究将酝酿出些什么,是谁也不晓得的。
      “哎呀。”安容妃皱了皱眉头,轻轻呻吟了下,直吓得思秋、念秋一叠声地问:“娘娘,您还好么?觉得怎么样?”安容妃想是吃力得紧,并无答话。被惊动了的秦国夫人忙赶着出来,问道:“嫣儿,哦不,娘娘,这是怎么了?您可得说话呀,八个多月的身子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容妃缓了口气,才道:“娘,最近这孩子在腹中不安分得很,整日时不时地骚动,搅得我也不舒服。”秦国夫人将手抚上安容妃凸起的腹部,果然清楚地感觉到孩子的动弹,便笑道:“八个多月了,临产也不远了,这孩子巴巴地想出来了呢,可是活泼得紧。”
      说完,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这般不安分,八成是个皇子。”安容妃没好气地瞪了秦国夫人一眼:“这话也是随便可以说的,传出去,坤宁宫那位会放过我不放?都这年岁的人了,说话也没个轻重。难道不知道这宫里,是最说不得话的么?”
      秦国夫人委屈地说道:“娘娘真是太小心了,坤宁宫娘娘要是真那什么的,怎么会等到现在,早该……再说了,不还有太后娘娘在么?横竖有太后娘娘做主,咱们有什么好怕的?”安容妃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罢了罢了,就会给我添堵,那样的话,不许再说了。别没的惹人厌烦。”
      念秋小心地问道:“娘娘,可要传太医来瞧瞧?”秦国夫人附和道:“叫太医来瞧瞧倒也好。”安容妃疲惫地说道:“不必了,反正每日都有太医来请平安脉,别没的弄得人仰马翻、众人皆知,还嫌本宫的宣耀宫不够惹人注意么?”众人便不敢吭声了。
      安容妃合上双目,杜嬷嬷的话在脑海里回旋:“娘娘,是个皇子。并且,一切安好。”不错,是个皇子,是个健康的皇子,庄宁,我要生皇子了,身为皇后的你,是否如坐针毡呢?记忆里那个流露出天真单纯的甜美微笑的小庄宁,在安容妃脑海里幻化成了颦眉忧郁的梁皇后。安容妃的心里发出胜利的笑容,庄宁,皇后之位我争不过你,但至少,可以在你先头生下皇子,我,才是胜者。
      今年的冬季,漫长、寒冷、多雪,自初雪后,竟是缠缠绵绵下个没完,少有不降雪的日子。御花园里的池子,也是附了不薄不厚的冰层。
      纨素在自家宫里,颦着眉头看本《金刚经》。淳嫔逝后,皇帝将姗贵人迁进了昭阳宫陪伴纨素,姗贵人是个很温婉的女子,有着很好看的笑容,平日里亦是轻声细语的,倒确实是个可以做伴的人。
      正看着,外头略微有些悉悉索索的声响搅得纨素心下烦乱,便起身瞧了,却是小初子在跟花容讲些什么,吟秋明白纨素的意思,唤道:“小初子、花容,在讲什么,还不过来回主子的话。”小初子尚是气喘吁吁的,听的叫再看纨素已经望向自己,便忙不迭上前来,先行了礼才道:“回主子,奴才刚从御花园经过,瞧见那里乱乱哄哄的,便问了,却是,却是……”“却是什么?”“是蕙婉容,滑进池子里了。”
      纨素大惊失色,纤蕙那个娇弱的身子,怎么经得起,冰冷的池水?慕姐姐才刚去,纨素的心是脆弱得了不得,“好端端的,怎么滑进池子里去了?”小初子挠挠头:“主子恕罪,奴才不知。”也顾不上再问些什么,唤吟秋拿了斗篷披上,纨素匆忙赶去致远舍。
      景平宫致远舍,皇帝皇后并若干宫眷皆已是到场,安容妃身子沉重,并没有在。太医、医女们惶恐地忙碌着,纤蕙脸色煞白、紧闭着双目,怜秋在一旁直哽咽着,只是碍着诸位主子,不敢大声。“怎样了?”皇帝开口问道。一个太医抖抖索索地回道:“回圣上的话,蕙婉容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这大雪天的,让寒水侵了这些时候,怕是……”
      皇帝怒道:“怕是什么?给朕治好蕙婉容!不然,要你们做什么?”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念叨着“是,是,是”。几个宫女忙着加炉加炭,让屋子保持暖暖的,又有几个医女用热水拧了毛巾子,不停揉搓着纤蕙冰冷的手脚,太医们忙着开祛寒强心的药方,得了方子的太监忙下去煎药,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
      几个时辰过去了,似乎是没什么进展,但纤蕙微弱的呼吸声,却是不曾断过。皇帝看众人都待久了,便道:“皇后、谨嫔、月昭仪、菱昭仪留下,其余的人,都各自回宫去罢。”众人行礼告退,皇帝叫过怜秋:“蕙婉容怎么会滑进池子里去了,你是怎么照顾蕙婉容的?”怜秋见皇帝神色严肃,吓得忙跪下了:“圣上恕罪,奴婢罪该万死。”说着眼睛却瞟向菱昭仪,将说不说。
      皇后瞧见了,也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怜秋这才带着哭腔开口:“皇后娘娘恕罪。今儿个早上,婉容见那雪下得可爱,便叫上了奴婢去赏雪。正走到落月池的时候,却是遇见了菱昭仪,婉容便行礼请安,昭仪却是不理,自顾自地走。而且在经过婉容身边时,好似蹭了婉容一下,奴婢只听得婉容“哎呀”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婉容就已经滑进池子里去了。”
      菱蔓一听就要发作,忙道:“圣上,娘娘,休听这小蹄子乱讲,姬妾只是正好与蕙婉容遇见,哪里蹭着了她去?”皇帝不悦地说道:“对他人不理不会,你可真是好大的架子。”菱蔓见皇后递眼色过来,便忍着言语,低了头,不做声了。皇后道:“圣上息怒,咱们先瞧瞧蕙婉容去。”岔开了话头。
      进了寝间,只见纤蕙的脸色带了些许红润,气息也是强了不少。太医回禀道:“回圣上,蕙婉容已无大碍了,只是气虚血弱,怕是要调理很长时间。”大家都松了口气,这时,纤蕙悠悠地醒了过来,看见皇帝、皇后与众人,勉强地想起身行礼。
      皇后忙拦住了,道:“这是做什么,你身子还虚弱得很,就别计较礼数了。”纤蕙才又躺下,只拿眼睛去瞅向皇帝。皇帝开口问道:“听怜秋讲,是菱昭仪蹭到了你,你才滑进池子里去了,可有此事?”菱蔓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想是要发作,但见到皇后的神色,只得忍着不吭声。
      皇后道:“圣上,蕙婉容才刚醒过来,您就巴巴地问东问西,等蕙婉容好些了再问不成么?”纤蕙却是微微笑道:“回圣上的话,是姬妾自己不小心失足,不干菱姐姐的事,姬妾只是与菱姐姐偶遇罢了。怜秋那小丫头子,没瞧真切,倒是冤枉了菱姐姐。怜秋,还不给菱昭仪赔罪?”
      怜秋不情愿地上前赔了罪,菱蔓冷哼着:“没眼力见儿的东西,瞅不真切,就晓得乱讲,真真是贱奴才。”皇后认真地瞧着纤蕙的神情,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心里有种直觉,不对,有什么地方,一定是不对的。是哪里呢?
      出得致远舍,皇帝去往了御书房,跪安后,皇后与纨素她们走在一道。菱蔓依旧是喧喧闹闹:“那怜秋,真是不开眼,胡乱说话,真是叫人生厌,不愧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来……”
      皇后似有怒色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说够了没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不会说话。”进宫以来,皇后一直是温文尔雅,这般严厉的斥责,真是没有见过。纨素和月仪对视了一眼,不甚明了。
      菱蔓委屈地扁了嘴:“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姬妾说错什么了?惹娘娘这般生气。”皇后还是没好气地说:“本宫说了什么话了,只是本宫拜托你,收敛点,别没的惹人生厌。你近来才侍了几次寝,自己都不会算算么?”
      写秋瞧瞧纨素和月仪的脸色,小声劝道:“娘娘消消气,菱昭仪不懂事,娘娘多劝导着些就好了。”皇后见了写秋使来的眼色,知道自己失态了,那菱昭仪实在太……不动声色地瞟了纨素和月仪一眼,缓和了神色,道:“都各自回宫去罢,本宫乏了,也回去了。”说罢,转身回去坤宁殿。
      菱蔓没好气地跺了跺脚,也不搭理月仪和纨素,自顾自回宣耀宫去了。纨素和月仪,倒是慢慢走着。皇后——安容妃——皇嗣——宣耀宫——菱昭仪?纨素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以探询的目光望向月仪,月仪回了个了然的神色,纨素白了脸,想了想,便要往那里去。
      月仪伸手拦了:“素儿,已经来不及了。况且,要是一旦趟了这趟浑水,想抽身,怕就是由不得自己了。”纨素有些着急:“可是,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么?就算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孩子总是无辜的。”
      月仪冰冷的脸色有些融化:“稚子何辜?只因为投身帝王之家,竟如此坎坷。也实是可悲。素儿,可是那个孩子,是一定不会有事的。”纨素当即明白了月仪的意思,是的,那个孩子,是不会有事的。他要是有事,太后不会允许,安氏家族也不会允许。只是,这样的话,她该怎么办?是否会觉得无助呢??
      慈庆宫,太后正拈着支上好的善琏湖笔,就着徽墨仔细抄写着经文,苏尚宫嬷嬷瞧着,这不知是第几遍的《法华经》,不敢言语惊扰太后。太后抄了会,放下笔,吁了口气:“蕙婉容是那样子说的?”苏嬷嬷回道:“回太后娘娘,没错,千真万确。”可以乘机打压菱昭仪,却没有这么做,蕙婉容,要不是真的天真无邪,就是城府极深。
      “暮潇,你怎么看这些个孩子?”这声“暮潇”是在太后只是作为安家二小姐的身份而不是太后的时候才会叫的,苏嬷嬷很少听见太后这么叫,惶恐道:“老奴是不敢胡乱议论主子们的。”太后笑了:“暮潇,什么时候这么拘谨了,但说无妨。”
      苏嬷嬷沉吟道:“听楚云的说法,谨嫔是个软心肠的,易为世事左右,实是太过多愁善感,总是自己让自己不痛快,日后必为之所累;月昭仪,太冷了些个,也是颇有些手段,想法时常能出人意料,却是勿有恶意,应该不足为患;菱昭仪,最没有心机的应该算是她,虽然跋扈骄横,却都是浮在表面而已;至于蕙婉容,出身低微,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胆小怕事要么就是野心勃勃,目前看来,蕙婉容,应该是个懦弱的孩子罢了。”
      太后笑道:“那,岚姗呢?”苏嬷嬷愣了下,道:“太后娘娘就会取笑老奴,那孩子现在住进昭阳宫了,说是谨嫔待她倒还不错,并不端架子。”太后颇为认真地说:“有时间也去瞧瞧她,毕竟是你的亲孙女儿,那孩子,倒不像你,总是轻声细语的,禀性很是纯良,做个贵人却是委屈她了。”
      苏嬷嬷笑容满面:“瞧您这话说的,老奴心里清楚,我们是什么人家,能做个贵人,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我这孙女儿,自小就闷声不吭的,不像老奴,油嘴滑舌的。”太后拍拍她的肩,笑道:“你这油嘴滑舌啊,倒还有人爱呢。”主仆相视而笑。
      宣耀宫,安容妃挺着硕大的肚子,靠在铺了御制撒花软缎的贵妃榻上,听着思秋从景平宫得来的消息。听着听着,伸出娇手,轻按“扑扑”跳动着的太阳穴。为什么,心下竟然如此不安?蕙婉容滑进池子,这预示着什么?可不管怎么样,都牵涉不到宣耀宫罢。
      太后的话在安容妃的脑海中回响:“现在凡事以皇嗣为重,你切记不可劳心伤神,此乃大忌。”胎儿仿佛感应到了母亲的不安,奋力地动弹着,安容妃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孩子,真会闹腾,没个安分的时候。几乎是在瞬间,心里那个感觉,蓦地清晰起来,让安容妃吃了一惊,难道,会是这样??
      悲戚的神色在安容妃白皙娇美的脸庞上浮现。她轻抚这腹部,轻轻却是倔强地说:“孩子,你听到了么?我是娘呀。孩子,别怕,不管怎么样,哪怕搭上娘的性命,娘也一定要你平平安安地出世。”庄宁,我们走着瞧,我,就是皇长子的母亲!
      “来人,快来人。”思秋、念秋忙来到安容妃面前,“娘娘,您有什么吩咐?”秦国夫人亦是紧张了起来。“思秋,去趟慈庆宫,禀报太后娘娘,我要见她。”思秋问道:“太后娘娘问起有什么事情,奴婢该怎么回答?”
      安容妃流露出自信的笑容,“你只要告诉太后娘娘我要见她,她就明白了。”思秋不解但还是立即去了。秦国夫人慌道:“娘娘,出什么事情了么?”安容妃站起身来:“娘,你不用管了,没有什么事情。”
      一阵剧痛毫无征兆地突然从腹部传来,安容妃秀美的脸庞立即扭曲了,脸色在霎那间惨白,“娘娘,娘娘,您怎么了?”下腹剧烈的坠痛感让安容妃的身子直挫下去,豆大的汗珠飞快的冒出、滚落。为什么?竟然这样快就发作了?
      安容妃忍不住痛苦的呻吟,秦国夫人慌得手足无措,只见安容妃的宫裙已是濡湿了,便喊叫起来:“娘娘要生产了,快叫太医。”念秋慌忙派宫女去请太医,宣耀宫顿时人仰马翻。安容妃的心里,不停地呼唤:“孩子,要坚持住。太后娘娘,快来救救嫣儿呀,太后娘娘,快来救救皇长子。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阴霾的天空,被滚滚而来的乌云,几乎彻底地遮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寒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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