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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承/雪溅金河 ...

  •   唐渐离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去骆家的事已不能再耽搁,两人又开始了日夜兼程的赶路。

      陆小凤一直担心花满楼肩上的伤,虽然已经吃下了解药,但也仅仅是压制住了毒性。
      唐门的毒怪异,唐渐离出门在外,只带了压制毒性的普通丹药,真正的毒依然埋在花满楼体内,解药仅仅是暂时性的防止毒性深入骨髓,侵入心脉,却无法清除,这导致花满楼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
      陆小凤想到曾经目睹过叶孤城那些散发着恶臭的脓血绷带,他怎么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情况发生在花满楼身上。几日来他表面上不曾面露异色,私下却是十足的心急如焚,一个劲儿的坚持每日亲自为花满楼换药,花满楼倒没说什么,只笑着由他。

      唐渐离所给的药只能压制三个月的毒素,或许现在赶去唐门寻真正的解药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但陆小凤与花满楼都认为目前只有加快速度赶去骆家才是正事。但愿骆家真如他们所知的那样精通医术,这样的话,医好花满楼的伤,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这几日路上都找不到客栈,他们只好在破庙歇息一晚。

      “或许三家掌门人与当年震惊武林的谋杀案都有脱不开的关系,但这一切的背后,或许还隐藏着一位幕后黑手,而唐敬一老前辈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于是就写下遗书,想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好让更多无辜的人能够活下来。”
      陆小凤边给面前的火堆添着柴火,边分析到。

      真的会有这样一个幕后黑手吗?花满楼不禁问自己。
      能够让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三个家族为之卖命,还要牺牲一个堂堂唐门掌门人的性命来换取一个风平浪静的结局。
      当年那一案,究竟会是怎样一个黑不见底的阴谋。

      “喂,梁上的朋友,下来吃点东西吧。饿坏了可怎么跟得动我们。”陆小凤从破庙的房梁大声喊叫。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就快速地蹿到了火堆旁。他绛紫色的衣服让他很好的隐藏在了黑夜里,而这一脸严肃模样的少年,正是唐渐离。
      他丝毫不客气的坐在花满楼的身旁,拿过花满楼递来的干粮就大口啃食起来。
      “慢点吃,一看你这种在家里被人宠着服侍长大的小少爷就知道,肯定是没赶过路的,饿得连吃相都不顾了,怪丢人的。”陆小凤大笑。
      唐渐离没有搭话,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自得知了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此行的目的后,唐渐离就一直默默跟在他俩身后。如果能从骆家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当年之事的底细,无论对于唐渐离还是对陆小凤和花满楼来说,都是证明自己观点说服对方的一个大好机会。这也不失为赢得赌约的方式之一。

      入夜,三人吃饱喝足,唐渐离又翻身上了梁。

      陆小凤拉住正准备躺下的花满楼,轻声道,“先别睡,我来帮你上药。”
      幸好出发前花平就帮他们把该带的东西全都准备妥帖了,这时候也不必再花费时间绕道去城里买药。
      花满楼端坐在陆小凤身前,背对着陆小凤褪下了外衫,又拉开领口,把整个绑着绷带的左肩都暴露在了火光下。
      因为处理的较好,伤口并没有化脓,也没有沾粘在衣物上,陆小凤检查了一眼便松了口气。

      他把雪白色的药粉洒在花满楼的伤口上,再用两根手指沾了药膏轻柔的在伤处周边细细抹匀。那道伤口完全没有要愈合结痂的迹象,划破的皮肉微微的肿起,泛着艳红的颜色。
      好在没有恶化,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陆小凤眼里,花满楼的肩并不算宽,可以说是介于男女之间恰到好处的宽度。他纤细而不瘦弱,皮肤很白,一双手像常年握笔的书生似的,骨节突出,皮质葱白而细嫩。
      可陆小凤知道,这两只手既能舞文弄墨,又能拿动刀剑,还能施展一招优雅又有威力的流云飞袖。
      自然还有他亲自教的一指灵犀。

      他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伤口,尽量不弄疼花满楼,可还是感觉到指下的皮肤微微战栗。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不,只是感到有点冷。”花满楼回答到。
      陆小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看的楞了神,的确涂的慢了些,西北的夜晚带着些萧肃的寒气,他突然心疼起来,立刻加快了动作,“快了,就要好。”
      上好了药,花满楼道了声谢谢,没有回头看一眼陆小凤,就立刻躺下了。陆小凤盯着他耳朵上微微泛起的粉色,捂着嘴暗自笑个不停。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唐渐离一双黑色的眼睛,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花满楼和自己看。
      “看什么,小孩,快睡觉,当心长不高。”他用口型对唐渐离喊道。
      被他教训了的人哼了一声,急忙翻了个身去。
      陆小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唐渐离带着怒气的脸上分明挂着两片红。
      “呵,果然是个毛头小子。”
      他又看了看一旁睡下花满楼,露出一个大大的自信的微笑,继而也翻身睡下了。
      在不时噼啪作响的木材燃烧爆裂声中,他们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虽走走停停,但到底也没有耽误行程,三人几乎是如预期的时日到达了漠北的边陲小镇。
      一路奔波,如今终于可以暂作修整。毕竟他们中并没有一人真正与骆家有过接触,只知道骆家深居这大漠腹地,可黄沙莽莽,要真的去找一家子隐世之人,没有头绪,那只能是大海捞针。

      此刻陆小凤正驻了马停在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前。
      看着气派的装潢和硕大的牌匾上写着的“揽芳阁”三个大字,他不禁翘了翘嘴角。
      “没想到这边陲之地也会有这样富贵华丽的酒楼存在,也不知道是哪家老板开的。不过这名字倒是起的有意思,明明是开在黄沙漫天之地,却偏偏要叫‘揽芳阁’,也不知道是要上哪去揽就一片芳华?”
      “‘春风不度玉门关’,或许这样一幢富丽的酒楼落座在这风沙之地,其本身就称得上是沙漠里的芳花一朵了。”花满楼笑道。

      “我去找个人问问情况。”
      唐渐离并没心思理会他们二人的言笑,一下马,就直直走进店去。
      “欸,黄毛小子,就是这么没耐心。”陆小凤说,“花兄,走,让他问去,我们俩难得清闲,先进去填饱肚子。”
      花满楼摇摇手中的纸扇,跟着陆小凤一前一后进了门。

      此时唐渐离正坐在内里一张桌上,只见他身旁站了个小二哥,两人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你到底告不告诉我?”唐渐离听上去有点怒,他突然抬手直击那小二的脖子,待到那只手停稳时,小二脖前已经抵着一把短小的暗器。

      “这位客官,你……你,你不好这样的……”

      花满楼听见他吓的够呛,立即上前去,拉开了唐渐离握着暗器的手。
      “小二哥别怕,我这位朋友只是性子急了些,并没有恶意的。”
      “我们只是想向你打听些有关骆家的事。”他又道,“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滋事的。”
      “唉,公子你们早这么说不就好咯,一上来就逼问我认不认识骆家怎么走,我还以为是来找麻烦的嘞。”
      那小二顿时松了一口气,“要是来找骆老爷家麻烦的人,那即便打死我也不别指望知晓半个字。”

      “怎么?你和骆家关系很好吗,听上去很有交情?”陆小凤抬了抬眉毛问。
      “客官这就抬举我了,哪谈得上交情,只是我们这镇上,还有这附近十里八村的,没有一户人家没受过骆家老爷的恩德。”
      这小二哥说到这,麻利的将手中倒茶的壶放在桌上,看上去很是激动。
      “骆老爷不但医术高明,还是善人,邻里街坊的,不管谁家有个大病小病,只要诚心去求药,他分文不取,准给治好。还有你们这些江湖人士,那我可见了多了,一张拜帖递上去,第二天骆老爷就亲自来给看病……可惜啊,骆老爷三年前去世了……不过如今换了骆雪梅骆少爷当家,也没差,对大家还是一样好。”
      “骆家老爷三年前去世了,那,骆老夫人可还安在?”
      “老夫人自然是在的……”
      “那现如今这个骆少爷,他医术怎样?可比得上他父亲?”
      “骆少爷的医术是骆老爷亲传的,自然是一样的顶尖。”
      “哦,是吗,那这样看来,你们这骆少爷也是年轻有为。”陆小凤道。
      “可不是嘛!骆少爷不但医术高明,武功也是很厉害的,去年镇上闹悍匪,骆少爷使了一招叫什么‘雪溅金河’的家传绝技就把二三十号人给一齐打趴下了。骆少爷人这么好,就是老天爷待他不好,竟给他安排这样一段姻缘……
      ”

      “嗯?姻缘……”陆小凤问。

      “没什么,是我多嘴了,怎么好去对骆公子的家事说三道四的……话说三位公子来这儿打听骆家,莫不是也是来求药的?”小二看着面前三人都相貌堂堂,也渐渐打消了疑虑。
      “看两位公子的衣着谈吐,像是来自中原富饶之地。还有这位紫衣公子,哈,虽然凶了些,但也是衣着不凡。三位莫不是为了家里人,来找骆少爷的吧?”
      “嗯,算是吧,我们俩的确是奉了家里长辈之命才来的。”陆小凤道,“随便,我旁边这位公子前些日子肩上受了点伤,也想叫骆少爷给瞧瞧。”
      说着,他看了看花满楼。

      “欸,这位公子受伤了吗?”
      “我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家里长辈交代的事更加要紧,还望小二哥指教,这骆家我们该怎么去。”花满楼微笑道。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骆家的位置,我告诉了你们也没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一旁许久没开口的唐渐离冷冷问道。
      “公子你别急,事情是这样的,你听我慢慢给你们讲。骆家啊,其实就在这镇外以西不远处的大漠里。只是公子你们不住在漠北,不知道这大漠黄沙的厉害。我们镇附近一带都是荒漠,可出了镇再往西走,就会越来越接近黄沙聚集之地。而想要去骆家的雪河谷,就必须穿越这样一片荒漠黄沙的过渡地区,深入黄沙深处。那片区域地形多变,沙体一旦流动,人就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沙。一阵大风吹过去,任凭你记忆再好的人也再难找到回途的路。没有有经验的骆驼客或者老马引路,只怕你们还没看到骆家雪河山庄的牌子,早就迷路陷到了那沙阵里头去,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那你们平时是怎么找他们看病的?”陆小凤问。
      “这平时也不是我们去找骆少爷,是骆少爷会来我们镇上看病。”小二说。
      “每个月骆家都会有人来镇上药铺买些中原地区进来的珍惜药材,那时候骆少爷也会在这待上一天。凡是有些个生病问药的,就会在这个时候去拜托他。像你们这样中原来的人也有很多,只是大部分都不懂这个规矩,也不肯好好向我们这些镇上人打听,随随便便就进了大漠,结果不但药没问到,命也丢了。所以我建议三位公子还是留下来等着好,正巧,明天就是他们来收药材的日子,你们准备好一张拜帖,到时候递交给药铺的掌柜就行了。”
      “那便多谢小二哥的提醒了。”花满楼道。
      “正好,赶了这么久的路,今晚就好好休息一次。”陆小凤悠闲喝着茶应着。

      次日一早,他们三人就侯在了全镇最大的药铺门外。

      “嚯,这么些人啊。”陆小凤看着还没开张的药铺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感叹道,“没想到这骆雪梅这么受追捧。”
      “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像骆家这样广善施德的医者,受百姓爱戴是自然的。”花满楼道。

      不一会儿,药铺准时开业,底下围着的人群全都自觉让开门口的位置。这时,只见一个药铺掌柜模样的人走出门来,他站在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似是有话要说。
      “各位街坊,是这样的,骆少爷今日有事,不会来药铺了……”
      话还没说完,阶下已是一片失望之声。
      “不过,近日流行的疾病的治疗方子,还有强身健体的调养方子,骆少爷一早就派人送过来了。你们别慌,不管是有病的还是怕得病的,都一起进来抓药就是。”
      此话一出,众人重又欢欣鼓舞,一起涌入药铺去。
      “现在我们怎么办,他不来。”唐渐离道。

      还不等陆小凤和花满楼回答,一旁的人群里突然传来叫嚷。
      “搞什么?让骆雪梅出来给我大哥看病!”
      只见一个双刀大汉梗着脖子大喊,“他奶奶的,老子哥几个在这等了他三天,拜帖也提前递了,就听说他今日会来,怎么说不出现就不出现,快让他给老子滚出来!”
      “那是‘双刀震天’鲁三横。”陆小凤在花满楼耳边说道。

      鲁三横的叫喊成功震住了正准备回药铺的掌柜。他回过头先是鞠了一躬,随后又恭恭敬敬道:“不知几位爷是打哪儿来的,只是要找我们骆少爷,今日却是不巧。”
      “我管他巧不巧,总之快点叫他给爷爷我滚出来,他奶奶的!”鲁三横依旧不依不饶。
      “誒,三弟,不得无礼!”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鲁三横后方传来。
      鲁三横急忙让开位置,只见一个佝偻身躯的老汉缓缓走来。

      “来的莫不是‘发里银针’鲁一延。”花满楼侧过头低声问道。
      “没错,不止是他,旁边还跟着另一个精瘦的,估计是‘一刃金鞭’鲁合纵。”陆小凤道。
      “看来三兄弟都到齐了。”花满楼道。

      “抱歉,我家这个弟弟向来口无遮拦,多有得罪,请勿见怪。只是今日我们兄弟三人为了大哥的病而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骆雪梅。”开口的是鲁合纵。
      他身材精瘦,说话的声音很是阴柔,但语气却表明他态度强硬。
      “这,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小店吧。”掌柜又鞠了一躬道。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见鲁三横突然拔出腰间双刀,眼看就要朝掌柜面门劈来。

      住手!陆小凤心道。
      要是砍死了这掌柜,他们还找谁去帮忙递交拜帖。但陆小凤并没有上前,他回头一看,果然,花满楼早已经飞身过去。

      鲁三横磨的锋利无比的两把双刀,此时正被一把打横的折扇稳稳抵住。
      他全力挥出的一击,如今竟动弹不得。

      “喝!哪里来的不要命的东西,敢当你爷爷的道!”鲁三横气急大喊。
      他随即怒喝一声后退半步,两把双刀重又劈头砍来。只不过他这一次落刀的对象,换成了挡在掌柜身前的花满楼。

      在场的众人都未行动,他们都各自等待着看一出好戏。无论是那一边,似乎都很确信自己的同伴会赢。

      就在两把刀落下的瞬间,只见那鹅黄衣衫的持扇公子忽然伸出右手。快到看不清他的招式,但他的手指已然紧紧夹住鲁三横左边刀刃。
      同时,他一个轻巧的侧身,十分轻易的躲过了即将落下的另一把。
      抬起的腿只利落一踢,右边大刀立即就脱离鲁三横的手飞出去。那刀在空中不停转,最后“铛”的一声插进了药铺房梁中。
      与此同时,另一把被夹住的刀刃也应声而断,在地上碎成几截。

      花满楼的纸扇,现在已经抵在鲁三横的脖颈。

      这一下冷眼旁观的鲁家两兄弟再也无法坐视不理,鲁合纵的金鞭已经握在手上,鲁一延的手也已经摸在发端。
      这两个人一个瘦长,一个佝偻,与壮实的鲁三横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凶态毕露,活像站立的蜈蚣和耸起肩的恶鼠,陆小凤只觉得可笑。

      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对花满楼动手,只是因为此时他们的面前挡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年。
      “他的命,还轮不到你们来取。”那紫衣少年冷漠的说。

      陆小凤仍站在原地没动,他虽担心花满楼的伤,却也清楚现在的局势还没到自己非出手不可的地步。
      他又看着唐渐离,心里猜想,这小子不过也就是看见这俩人使的武器与自己平日惯用的同样,这才有了点兴趣硬凑上去。
      果然嘴上再不肯承认,那人也依然是个好胜心强烈的毛头小子。他不由的站在原地发笑。

      鲁一延放下悬在发端的手,似乎是在估量眼前这紫衣人武功是高是低。他兄弟刚刚吃了花满楼的亏,这让他也不敢再轻敌。

      “刚刚公子使的,莫不是‘灵犀一指’?”鲁一延道。
      “正是。”明明问的是花满楼,陆小凤却答道。
      “不过依老夫看那边那位公子长得并不像传言中的陆小凤,倒是这位公子您,长着四条眉毛……想来两位便是陆小凤与花满楼了。”
      “不错。”
      “那就怪了,我们‘关中三雄’与二位大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今日为何要在此多加阻拦。”
      花满楼收回手中扇,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掌柜也未做错何事,不知为何鲁三当家的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此狠手。”

      鲁三横重获自由,立即跳回门前空地处鲁合纵的身后,他大声嚷道,“他奶奶的!管你们是什么凤啊凰呀,还是花啊楼呀的,我们哥几个的事,你们管不着。”
      “不管怎样,今日这药,我们是求定了。他骆雪梅老夫今日是一定要见,我老头子不喜欢和你们年轻人废话,三位可千万不要逼着老夫伤了和气。”

      闻言,花满楼却仍旧守在药铺掌柜身前,而其余两人也不像是有丝毫要退让的架势。
      鲁一延双手撸过满头银发,突然一个用力,千万根银针,以他佝偻的身躯为中心,密密麻麻竟对准陆小凤,花满楼,唐渐离和药铺掌柜几个方向,同时四散发出。

      就在这时,一把利剑凌空而来,硬生生就把狠厉的银针尽数击落。
      令人惊奇的是,被打落的银针上都凝结了一层极薄的雪白的霜,它们只发至半途就被挥来的剑气一一卸去了力道,掉落在地发出叮铃脆响。

      “是谁?你们竟还有帮手?”鲁一延大惊失色。

      不知是何时药铺房檐上突然出现了一位白衣胜雪的束发人士。
      或许方才鲁一延出手时他就已经在这儿,又或许是更早,早在花满楼出手的那刻,他就已经在那里观察了。
      那白衣人脸上带着泛着黑金色泽的面具,又逆着光,让人完全无法捕捉他的任何表情。

      陆小凤突然冲着那人大喊道:“阁下是有耐心的,站在房檐上看了好半天戏,如今忍不住出手了,不知是要帮哪一边?”
      他这话明知故问,对方倒也表现的满不在乎,轻松的开口说道:“自然不是站在出手暗算的那一边。”
      不同于外表的,那声音听起来犹如空谷来音,稳健又沉润,让人想到阳光布满山泽,舒适又放心。

      “原来又是一个来搅局的,不知我们‘关中三雄’今日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碰上这么多优秀的江湖后辈,等不及来一一讨教……”
      鲁一延说着,向一旁鲁合纵使了个眼色,忽然又从发间摸出数不尽的银针对着檐上人射去。
      鲁合纵起手就是一鞭甩出,银针顺着被鞭打的空气陡然加速,竟快到如同电光一闪,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再看那檐上人,不知何时他的剑竟又回到手中,伴随着看似从容不迫的笑容,那些银针如同刚才一样,尽数落在了地上。

      “呵呵,‘关中三雄’?其实应该叫你们‘关中三恶’吧。我虽然久居漠北,但也听说过你们三兄弟贪财好色假仁假义的名声。奉劝三位‘英雄’一句,要是想要活命还是乘早离开,依三位的人品,想要求得骆家的药,还是行善积德二十年后再来吧。”那白衣束发的男子道。

      “可恶,你说什么!”鲁三横怒不可遏。
      “算了,三弟。今日高人众多,我们先回去,日后再来。”鲁合纵用他依旧阴柔的声音劝道。
      说完,他回到一言不发的鲁一延身边,带着骂骂咧咧的鲁三横离开了。

      “方才多谢三位公子仗义出手,救下我家掌柜,在下感激不尽。”
      那白衣男子跳下房檐,来到花满楼面前,冲三人感激道。
      “公子不必言谢,倒是公子方才出手恰到好处,避免了我们许多麻烦。”花满楼道。
      “他若不出手,我倒是还想同那两人较量一番。”唐渐离很是冷漠。
      “呵呵,我们这位小兄弟年轻气盛,公子你不要在意。”陆小凤说。
      他顺手在唐渐离肩上拍了拍,但立即被对方用手打了回去。

      “这么看来,倒是我不该插手了——”白衣人笑道。
      “哪里?骆少庄主亲自出手维护手下药铺伙计,本就是我们几个多事了才对。”陆小凤正色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是骆家少庄主的?”花满楼问。
      “嗯,就刚才,比你早那么一点。”陆小凤回答。

      “没想到带着面具也被两位认出。”骆雪梅干脆将面具摘下,露出他一张周正中带有几分刚健气息的面庞。
      “其实跟面具没有关系,”陆小凤道,“我们并未见过骆少庄主您的长相。”
      “那二位是如何……”
      “是少庄主方才用的那一剑。”陆小凤说,“我们昨日打听到,少庄主您的绝技是‘雪溅金河’。”
      “哦?仅仅是这样,可比起我的脸,你们应该更没有见过我的绝招。”
      “剑气所指,霜雪凝结。仅凭一招,就能让对手所掷的兵器中力道与内力顷刻间化解消散,使其像溅落的积雪一般纷纷落地。这一招若是在漫天黄沙中施展,不就正是一幕名副其实的‘雪溅金河’。再者说,是骆少庄主方才自己说的,‘久居漠北’,这身份不正是少庄主您自己透露给我们的吗。”花满楼道。

      骆雪梅看着眼前二人,不由的爽朗大笑起来。
      “花公子啊花公子,说来冒昧,我还真是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瞎子。”
      “倒是时常有人这样问我,不过在下却是瞎如蝙蝠。”花满楼笑了。

      “诶,其实难怪第一次见你的人都会这样想。我和你待久了,总也会忘记你其实看不见。而你又太过聪明,有时候甚至比我还要聪明一些。就连我也常常会觉得若不是我自己长一双能视物的眼睛,在刚才那样的猜测上,不知会比你迟钝多少。”陆小凤道。
      “陆兄,你这样说,我倒分不清你是要夸我,还是更想夸你自己。”花满楼又笑。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花满楼突然道。
      “花公子请说。”
      “请恕在下冒昧,骆少庄主,请问你的腿脚是不是有隐疾?”花满楼说,“少庄主你虽然极力控制,但我还是听出脚步声中略有一丝怪异。”
      “花公子果然耳力惊人。”骆雪梅坦然道,“实不相瞒,我的右腿是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天生如此,只不过除了家里面朝夕相对之人,平日里从没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过。”
      “抱歉,在下或许不该提及此事。”花满楼略带歉意。
      “无妨,花公子尚且不在意人们谈及你的眼睛,我这半瘸不瘸的腿又有什么好忌讳。”说完他又对着花满楼笑起来。

      陆小凤可以确定,像骆雪梅这样爽朗真诚的人,花满楼一定会喜欢和他交朋友。
      但他此时忽然想到临行前花如令的交代,他们两人现在的任务,是见到骆家老夫人,对骆雪梅,有些话即便迫不及待想问清楚,也绝不适合开口。
      所以,他走到花满楼的身旁,轻轻握住了花满楼背在身后的手。那双手也回握他,然后花满楼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微笑分很多种,而陆小凤能看懂,这是一个让他放心的默契笑容。

      这边三人聊得投缘,唐渐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感到不耐烦,一早就跟着药铺掌柜进去喝茶了。
      陆小凤打了个哈欠,骆雪梅这才连忙把二人也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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