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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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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真的是,太过契合了吧。
某个夜里,因为亲身试验崩玉义骸的抑制力,掐记着徐徐升高的体温,逐渐陷入了意识迷乱的昏睡,被失眠路过的小雨焦急摇醒,冷不防地问到这样一个问题——
“夜一……是谁?”
在这夜一般的混沌中,他凭着本能够到了最低限度的理智,拼命回忆起标注为浦原喜助的实验体是在哪个刻度丧失了意志,以此证明此刻的个体尚为清醒,然后,在这一刻清醒的理智中,他浑然不记得有跟身边全然无关的女孩提起。
“为什么……会问这个名字?”
小女孩木然地疑惑,歪头答道:“我听到你叫它。”
“哈……”他按着脑壳拖起身体,想着原来如此吗,“夜一桑…是我的朋友。”
她依旧疑惑,呆滞的神情像强迫自己背一个新的生字:“朋友?”
“嗯……很老的,朋友了。”
“是嘛…”小雨一知半解地权作认同了。
“去睡吧,下次我不会再亲自做这种危险的实验了。”
他蜗居在挂着他姓氏招牌的小店里,隐没于城市和人世的边缘,已有百年了。时间的概念对于他还没有淡忘,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老。寿命之于每一个灵魂都是遥遥无望的,之于死神则充满叵测和深渊,虽然从尸魂界叛逃的那日起,大多能力都尽量为他们弃用。
古板的鬼道长握菱铁斋也在浦原商店扎下了根,兢兢业业地为这数十年如一日的营生添砖加瓦,人间的事物总是先于他们而颓败,半年前修缮的屋檐已不知是第几次敲打。
夜一的前来却还是屈指可数。他们之间,早说不清是谁拖谁下的水,只是作下那个打算的时候,谁都未曾有过一丝犹疑,类似今后会怎样、对方会怎样,那样的问题,都没有在他们脑中闪现过,相觑的一面,所剩只是,一定会走下去的决心。
长久以来能够信任的,在那时刻赖以为系的人,唯有彼此。他们之间有共同的朋友,有算不上朋友却生死共济的同僚,因为很早以前即踏入的,是一往无前的洪流。守护着世间的平衡,回头无路,退缩即死。
然而当他终于在尘世落脚,夜一却拒绝了和他一起生活,她说自己习惯了四海为家。哪怕当她还是四大贵族的四枫院当家,也不愿在深宅中虚度年华,那会销蚀她的动力,她还要做的更多。而他,追根究底只是名研究者,需要安定的环境和稳固的资源,他还有一帮人要照顾。
浦原侧立在他萧瑟的店口,拉低了帽沿,灰黄的发梢轻拍在他脸上,像个大病初愈的人,憔悴但尚挺得过来:“真寂寞呢…这样就要分别什么的……”
夜一轻挑嘴角,单手叉腰,回头笑嘲:“骗子。”
他也隐却在阴影中,半明半暗地轻谑:“……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哦!”她调头高高摆手,丝发间利落得还未能飘散,眨眼后便瞬步不见,他拄着红姬,转过身朝门里一步步走回去。
夜一一年只回来三两次,一次暮春,一次秋初,冬天会陪他过一段日子;两次的时候,春秋就换成了仲夏。有时一年到头都看不到她,但是跨年的时候,她必会来见他一面,因为他们的生日,正好紧挨在年岁的两头,她会找他痛宰一顿,然后心满意足地饱腹离开,“再见哪!”意气风发地甩下这句话,把浦原的耳朵都磨老了。
换季之时,她偶尔来看他,趁着夜化作一只黑猫,穿过他的窗棂,在他枕边蜷上一夜。有时候他在沉睡,早上发现几盘零食空了,才知道她来过,有时候他有所感觉,迷蒙中唤她,她便轻轻喵叫,胡子蹭着他的耳孔,酸痒而柔软,那是他回忆中,夜一最甜美的面容,而在那甜美过后,又是黎明前的不告而别。
因而他最希望的,还是她默不应声的时候,只有她真的累了,才会恹悒地依偎在他身旁。夜里有时惊醒,不安地眺望窗外,那种时刻,彼此的默契总会令他们同时睁开眼睛。大多是虚的侵袭,他们感觉到威胁在附近,但他一介商贩之姿,带着她这无依无绊的浪人,不适出现在那种场合。都是趋利避害又自我中心的人种啊…虽然知道派驻的死神会去解决,但到虚的灵压消失前,他们总是沉默地望向同一个远方,像观望天边两束交缠的烟花。
有一夜他应着某种征兆苏醒,浑身被虚汗浸透,喘过气便知晓当地的死神交替了,夜一正坐在他身边的案上,都觉出那种非正常的方式,却像冥冥中早已预料,为某种力量感召而来,镇守他在这冲击中共振的灵魂,看到她双目的那刻,他便静了下来。
隔天有个通身苍白的女孩来找他,门前车马行过,穿过她单薄的身体,那是昨夜失去能力的死神。他将契入崩玉的义骸卖给了她,她走后夜一猫着步子尾随而出,觑着眼问他:“你小子…这种事也干。”
“……麻烦的是我啊,售后…可没有这么清闲了。”
“要我帮你查探下死神代理的情报吗?”
“不,静观其变吧。”
一切都暗藏着渊源,在每个人相遇的最初,这个女孩会成为他未来的主顾,直觉告诉他,有个故事正在别处展开,而他们业已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