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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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布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具体厂里罚了乙班多少钱，素云没有打听到。
甲班人偷线的习惯却并没有因此而止住。
英子也老实了一阵，过了一阵子之后，她看见其他的大姐大婶们仍旧我行我素，她也跟着学了起来。
唯独素云不再偷了。
英子有一次不解地问素云：“哎，你最近怎么了？什么都不拿回家？是不是给吓怕了？我跟你说，没事儿的，我们又不是偷布，这些线头，用不了的也会扔掉，还不如我们拿回家缝点东西用呢。”
素云可不想把自己两口子掐架的事情拿出来说，她索性承认自己胆子小：“那我也不敢，万一被抓到罚钱的话，我那一身的债靠什么来还啊？”
英子就笑话素云，说她连树叶掉头顶都怕砸着脑袋。
素云的胆子确实不大。
这个月，轮到素云上大夜班了。她要从夜里十二点，一直上到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
漫漫长夜，不吃饱了的话，真的很难捱。
可是，家里的粮食就那么多，不精打细算着吃，月底真的穷得要吃土的。
张金枝就开始偷偷地接济素云。她每天中午都会烙饼，然后，做一张超级大的偷偷放起来，等到三儿子和儿媳妇上班去之后，她就给素云送来。
素云一般都只吃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都留给秦守业吃。
刚开始的时候，秦守业对于这种接济是拒绝的。
“妈天天给咱们送吃的，万一被三哥和三嫂知道了，这不是给她惹事吗？下次别让她送来了。”
秦守业早早地就没了妈，素云并没有婆媳不和的烦恼，他也没有受过夹板子气，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得婆媳之间的感情是十分微妙的，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引发超级家庭战争。
连秦守业都懂的道理，素云哪里会不懂？
可是，素云需要这点粮食，秦守业更需要。
素云便对秦守业说：“咱家不是困难么，妈惦记咱们，也是正常的。妈每次过来都特别小心，挎着筐来，筐上面还盖着帘子，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别人问的话，妈就说去挖野菜捡柴禾去了，三哥他们不会发现的。守业，你要记着妈对咱们的好，等将来咱们缓过来了，要好好孝敬她啊。”
素云巧妙地用“丈母娘的恩情忧患”替代了“引起别人家婆媳不和的忧患”，果然让秦守业默默地接受了张金枝的好意，只是平时干活更加卖力了。
于是，饭量也变得更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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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工们织布的机器，经常坏掉，坏了的话，就得找厂里的修理工来维修。
厂里有三个修理工，轮流上夜班。
素云很怕机器出问题，不及时修好的话，就无法织布，也就赚不到钱。
在修理工中，有个叫李路的中年男人，这人非常不好说话。
半夜如果有女工叫他起来修机器的话，他就会一直沉着脸，像是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偶尔，他还会呛女工几句，像素云这样的年轻小媳妇，最怕遇到李路值班。
素云的面皮嫩，和李路说话时都得揪着心。
可巧了，这天晚上，素云刚来上班没多久，机器就坏了。
素云的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今晚正是李路值班。
素云这个愁啊，但是，愁解决不了问题啊！再愁，这机器也得修啊！
素云只得硬着头皮，到值班室去找李路。
“李师傅？李师傅？”素云轻轻地敲门。
敲了三下之后，门重重地被拉开了，睡眼惺忪的李路果然沉着脸，看向素云：“怎么了？”
语气很冲，素云露出讨好的笑容：“李师傅，我的机器坏了，劳烦你给我看看去。”
“知道了，真是麻烦。”李路不耐烦地应道。
“谢谢李师傅啊。”素云强撑着笑容，道。
李路走到厂房内，将素云的机器从上到下看了两遍，说：“修不了。”
修不了？
素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给李路说好听的：“李师傅，麻烦你再好好检查一下，你的手艺这么好，怎么可能修不来呢？你看，修不好的话，我今晚不是白来了吗？你再辛苦辛苦，帮我看看吧！”
这会儿正是凌晨三点，素云的活计已经干了不少，万一机器不能用了，她不但拿不到今天的工资，连之前干的那些，也都白干了。
对于素云来说，哪怕少赚一天钱，都好像在她的心头挖肉一样痛。
李路的脸色依旧阴沉，并没有素云的几句软语哀求而放松表情：“修不了就是修不了，明天再说吧。”
修理工并不是万能的，他们也只是经过了基础的培训而已，他们只能修一些简单的故障。比如说梭织飞了，或者是哪里卡住线了，或者其他一些小毛病。
这些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运转，出故障是经常事儿，不过，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大毛病，修理工一般都能搞定。
李路说完，板着一张脸回去睡觉了。
素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一旁的英子见李路走了，连忙到素云的身边问她：“他不管给你修，是吗？”
素云点点头，眼圈已经有些发红了。
英子小声说：“他媳妇生孩子的时候，你是不是没随礼？”
素云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没有……”
李路虽然是本村人，却和素云家没有沾亲带故，因此，素云并没有想到要去他家随礼。
英子就叹了一口气：“我猜也是。”
话说到这里，素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他就故意为难我？”
素云只觉得胸中一股火气上涌，怎么都控制不住，她的脸都红了：“我又不是给他家扛活，他因为这个公报私仇算什么男人？我找他去！”
英子急忙拉住素云：“你给我回来！你傻了啊？你这找他去？他就一句‘修不了’，你能把他怎么着？你平时那机灵劲儿都哪儿去了啊？”
英子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将素云的怒火浇灭了。
是的，鲁莽地找人去打架说理，把事情闹得更僵，那是秦守业的行事作风，不是素云的。
况且，李路说不能修，也未必是在故意为难她。
不管怎么样，今晚的活儿是不用做了。
“谢谢你，英子。我知道轻重好歹的。算了，今晚我就当放假了，我先走了啊。”
素云将白大褂和围裙摘下来，准备回家。
英子跟她摆了一下手：“走吧，路上注意点。你啊，回去喝点菊花茶吧，我觉得，你最近的火气好像有些大！”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素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确实，已经快到端午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尤其是纺织厂房里，机器高速运转，释放出大量热气，一天班上下来，女工们个个都热的汗流浃背。
半夜三更一个人走夜路，对素云来说，是一次崭新的尝试。
素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她，但是，她又不敢回头看。
在张金枝给她讲得那些邪门的故事里，凡是觉得后面有动静回头看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素云的心里越害怕，脚下的步伐就越快，渐渐地，她就开始小跑起来。
好容易跑到家门口，素云才如死里逃生般地靠在门上喘气。
“谁在外面？”秦守业大声呵斥的声音在房内响了起来。
素云的心中突然涌现出许多委屈，她吸了吸鼻子，大声回道：“守业，是我。”
“素云？”
秦守业的反应很快，他穿着背心和短裤，打开房门，素云马上扑倒在他的怀里。
“守业……”她小声地叫着秦守业的名字，嗓子里一阵哽咽，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秦守业见状，急的不行：“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时间回家来了？出什么事儿了？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素云委屈地点点头。
秦守业立刻骂了一句，又大声地问道：“谁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说罢，抬脚就想往外走。
秦守业只用了两句话，就将素云这一路走来的担心、恐惧、委屈和疲惫一扫而光。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拉住秦守业：“你给我回来！”
“到底是谁欺负你了，你倒是说啊？”秦守业瞪着眼睛，一脸地凶狠表情。
素云刚认识秦守业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怕他的。
秦守业长得不算高大威猛，也没有一脸横肉，只是，按照张金枝的话来说，秦守业长得有些凶。
秦守业的眼睛极大，眉毛粗黑，不笑不说话的时候，确实有那么几分严肃吓人的样子。
这样的一个穷小子秦守业，在东村是出了名的犟驴，没有人轻易敢惹他的，毕竟谁都能看出来，秦守业在发火时，有一种不要命的狠劲儿。
在这个年头里，怂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像秦守业这样的性格，毫无疑问地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委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