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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希望你能过得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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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的努力化为泡影,不经意射出的一箭,却正中靶心。
陶蔚今年25岁,以百年计,她已经走过了四分之一的人生。她自认为对自己的人生全力以赴、不曾懈怠,可是除去懵懂无知的幼年时期,兜兜转转没有方向的年少时期,她真正用尽全力拼搏的岁月,不过短短三年。
走到今天的位置,她是何其幸运,又何其不易。能在25之前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在工作中独当一面,在生活中拥有专属的小窝;在孝敬父母的同时不亏待自己,在追逐物欲的过程中不忘周围人的情谊。
在竞争者无数的人才市场中,陶蔚不算是脱颖而出,却是凭借着努力与用心,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她应该要做的是,在这条路上勇往直前,不屈不挠地走下去。
如果非要有一个退缩的理由,只能是天灾,或者人祸。
然而,不过是在电梯里看见了一位牵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年轻的母亲脸上带着慈爱光辉的笑容,小孩子粉嫩的脸庞也堆满了天真无邪的笑容,陶蔚就因心里不可控制的羡慕而彷徨起来。
她从小憧憬女强人的生活,却在最后的加速阶段犹豫了。这真是不可饶恕的懦弱,不可击毁的妥协。她怎么能就此止步?就只差一步了呀。
可是,不想走下去的念头已经萌生,又岂是那么容易扼杀的?
陶蔚连续加班了五个工作日,脸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粉,才勉强遮盖住黑眼圈,显得有几分神采。
总经理的命令很明确:销售数额自开年以来,连连拔高,这个月绝不能显出颓势;樱粉系列护肤品是心季主打,一定要开门红,这个月的数额是关键。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每个人都要拿出具体的数字统计,具体的市场分析,具体的占优策划。
陶蔚知道总经理突然加压必然事出有因,至于这个因是什么,她其实不需要知道。但底下人议论纷纷,她当作没听见,却不是真的没听见。
在第五个工作日的晚上十点,一封邮件确认了众人的猜测之一:下周四,举办迎接新任CEO的盛大欢迎会。
陶蔚滑动鼠标,她希望欢迎会的负责人不是自己,论资排辈,也不该是她。
看到负责人是孙显为时,陶蔚松了口气。转眼已经是月底,这周周末被包括在劳动节的休息日里,加上周一,她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由于陶蔚实在没有精力外出,洛棠想要见她,就只能把自己送货上门了。
陶蔚打开门,“昨天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我怕我不来,你又会睡到中午才醒。”洛棠走到餐桌边上,把塑料袋里的早餐一一取出来。
“你看我不是已经起来了嘛。”陶蔚确实已经洗漱过了,却倒在沙发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洛棠走过去拽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起来,“醒一醒,快醒醒。”
陶蔚脚下一软,栽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盈于鼻尖,陶蔚沉甸甸的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上,睡意更加浓重了。
洛棠措手不及的同时,十分享受这样另类的拥抱,可是作为正人君子的他不得不轻轻拍拍她的背,“还是很困么?昨天几点睡觉的啊?”
陶蔚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九点。”
洛棠放柔声音道,“现在八点,你都睡了十一个小时了,还没睡饱么?”
陶蔚在他怀里摇摇头,他觉得肩下痒痒的,感觉她像是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咪。
洛棠徜徉在幸福当中,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了她。
今天果然来对了!
其实他昨天就来找她了,一周不见,甚是煎熬啊。昨天他到达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他知道她一连加班了五天,也知道她这周末不准备出门。所以才在上午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的情况下,果断选择上门寻人。
原来陶蔚一直睡着没醒,如果不是被敲门声吵醒,她可能还会继续睡下去。
昨天陶蔚的补觉方式是坐在沙发上,侧首搭着他的肩;而今天却是以拥抱的方式,洛棠连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她就醒了。
他明明是来阻止她睡过早餐时间的,此时反倒不舍得她醒过来了。
陶蔚在他怀里舒舒服服地补眠了十五分钟,挣扎着睁开眼睛时,发觉自己被他搂着,脸红地推了推他。
洛棠也是太过陶醉了,才没及时发现她醒了,慌慌张张松开手,吞吞吐吐解释道:“我...你刚刚又睡着了,我怕你摔倒...”
陶蔚故作随意地笑了笑,“我知道,我明白,是我太能睡了。”她走到餐桌边上,“你又给我带早餐了?”
洛棠跟着走过来,“嗯,你不是说喜欢吃红糖馒头和素馅包子嘛,上回没吃是因为只能吃流食。所以我这次又买了红糖馒头和豆浆,还买了香菇青菜包。”
陶蔚分明闻到了一股肉鲜味,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圆鼓鼓的包子,鲜味显然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这个是什么馅儿的?”
洛棠尴尬道:“这个...是酱肉馅的。”
陶蔚道:“难怪闻起来这么香。”她拿出拿枚包子,伸手递给他,没曾想手伸得太长,几乎是递到了他嘴边。
洛棠险些一口咬下去,好在他忍住了冲动,伸手接过了包子。
陶蔚也感到有些尴尬,拿过一个红糖馒头开始吃起来。
“你爱吃肉馅儿的?”陶蔚问。
洛棠踌躇地“嗯”了一声。
“我喜欢吃素馅的,又不是非要你跟我一起吃素馅的。你喜欢吃哪种的,就给自己买哪种的嘛。”
洛棠点头道:“好。”
陶蔚吃着吃着又有点困,洛棠心疼之下,竟然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是困吗?”
陶蔚睁了睁眼睛道:“嗯...你这么早过来,不困吗?”
洛棠为了鼓舞她而振奋精神,“不困啊,被窝是青春的坟墓,你可别再恋床了。”
陶蔚耷拉着脑袋道:“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大概十二点吧。”
“那你才睡了七个小时左右吧,怎么还能不困呢?”
“那我要来给你送早餐的嘛,不然我可能会多睡会儿。”
“那我们再睡会儿吧。”
洛棠呆了呆,陶蔚已经趴在了餐桌上。
三天假期,她该不会打算就这样睡过去吧?洛棠心有不甘地想,他还计划着同她有一个浪漫的约会呢。
然而,现实并没有如他所愿。尽管陶蔚在第三天恢复了清醒,但她的堂姐,陶欣,不顾庞大的游客数量,不顾孤独的漫漫长路,不顾无趣的乘车旅途,来到这座城市看望她了。
洛棠没有理由阻拦,只得形单影只地在寝室里哀叹:“天公不作美啊!”
然后,他就不甘寂寞地去找叶远鸣了,叶远鸣也是孤家寡人,两人凑到一块,正好作伴打游戏.....
陶蔚请陶欣在一栋商场的顶楼吃饭,陶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十分了解这里高昂的价格不在于美食,而在于美景。
然而陶欣不是个懂得欣赏美景的人,而是个对食物既包容又挑剔,既讲究又随意的人。她几乎不挑食,但不喜欢吃营养流失殆尽的食物;她能接受各国各地的口味,但不喜欢不正宗的味道。
欣赏美景的是陶蔚,她一边俯视着这座城市,一边啃着西兰花。
陶欣啧啧连声表示不满,“这么贵的东西,水平竟然不过如此,失望啊失望。”
陶蔚不以为然道:“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陶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没想到在我的调教下,你的舌头还是这么不争气。”
陶蔚面色古怪道:“那我应该怎么样?”
陶欣理所当然道:“至少也该分的清优劣吧。”
陶蔚嗫嚅着道:“难不成你觉得这些是劣等食物?”
陶欣道:“我只是觉得性价比太低了而已。”
陶蔚再一次看向风景。
用餐完毕,陶蔚直截了当地问:“来找我什么事?”
“想你就来看看你呗。”
陶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陶欣这才收起嬉皮笑脸,道:“我真的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的?”
陶蔚摊摊手,“你看到啦。”
陶欣真诚道:“嗯,我觉得你过得很不错,又小资,又有情调。”
陶蔚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是不是想说,我过得好,你就放心了?”
陶欣瞪大眼睛看着她,“没想到我们的默契进一步加深到能知道对方所想的程度了。”
陶蔚的表情凝重起来,“你该不会已经辞职了吧?”
陶欣安然地坐着,喝了一口爵士奶茶,“我想来这里开一家咖啡店。”
陶蔚的脸霎时间白了,“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辞职了?”
陶欣再喝了一口奶茶,然后勾了勾嘴角,可她勾起的不是笑容,而是无奈,“辞呈已经打好了,但目前还只是存在我的电脑里。”
陶蔚松了口气,陶欣淡淡地看着她,“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么?”
陶蔚张了张口,竟是无言以对。
陶欣无声地笑了笑,陶蔚却好似听见了她嘲讽的笑声。
陶蔚微微低着头,既是劝她,也是劝自己,“走到这一步历经了多少辛酸,只有你自己知道,好不容易守的云开了,为什么要放弃?”
陶欣放下盛着奶茶的杯子,“因为我以为我种的是我喜欢吃的大西瓜,没想到收获的却是我最不爱吃的北瓜。”
“可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爱吃北瓜,像疯了一样渴望收获北瓜?”
“可我终究不爱吃。”
陶蔚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叹息一声,道:“你又怎么知道,你能种出西瓜?”
陶欣始终很平静,“不试试怎么知道。”
“洛棠,你吃完了没有,我单打独斗怎么闯关啊?”坐在沙发上的叶远鸣急切地喊着。
洛棠根本没有食欲,要知道,此时此刻,他本该坐在一家垂挂着暖色调的大灯,氛围幽静,环境雅致的最适合情侣入座的餐厅里,对面坐着陶蔚,桌子上摆着他爱吃的荤,她爱吃的素,充满幸福感地享用午餐的。
然而,他眼前只有外卖,对面座位空着,身后还不断有人催促着去打游戏,如洪流般巨大的落差让他吃着鲜美的鱼肉,却是味同嚼蜡。
陶欣和陶蔚自开始逛街之后,就一扫满腔愁绪,眼里心里就只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形形色色的品牌了。两个人都是许久没能好好逛逛商场了,这一逛起来,竟是越逛越兴奋,越逛兴致越高,越逛越不嫌累不嫌腿酸。
大半天逛下来自然是硕果累累,收获丰腴。
回到陶蔚的住处后,两个人都累瘫在沙发上了。
陶欣推了推陶蔚:“我好渴,帮我倒杯水呗。”
陶蔚挪了挪腰,不理她。
陶欣又推了推她的腿,“真渴了。”
陶蔚哗然转身,瞪着她,“你累不累?”
陶欣道,“累。”
陶蔚疲惫之色毕露,“我也累。”
两人对视几秒,竟是各自笑开了花。
洛棠把遥控器一扔,“不玩了。”
叶远鸣忙拉住他,“别呀,再玩会儿。”
洛棠瞥了他一眼,边扭脖子边道:“你在这么贵的房子里,就天天打游戏?”
叶远鸣泄气道:“不然呢,就我这样,还能干什么?”
“有句话叫,身残志坚,你听过没有?”
“没有。”
“......”
“你去哪儿?”
“走,我带你出去溜溜。”
“......”
说是出门溜溜,其实是去寻觅食物了。洛棠一整天没吃多少东西,早就饥肠辘辘了。所以,尽管同行之人不是陶蔚,他也只能将就了...
洛棠拿出手机搜索了一通,附近只有面馆和24小时便利店,两相权衡之下,他道:“去便利店吧。”
叶远鸣眉头一皱,“便利店?”
洛棠泛着笑意道:“作为依赖外卖生存的蜗居青年,有资格嫌弃便利店么?”
叶远鸣昂起头道:“我这是情有可原。”
“好好好,我原谅你了。”
“谁要你原谅了!”
“不是你说情有可原么。”
“......”
“怎么还不走?”
“走不动。”
洛棠后退几步,到他面前,“敢情你还想我背你?”
叶远鸣义正言辞地拒绝,“不用,我是个身残志坚的人。”
“不是说没听过?”
“你不是跟我说了么。”
“......”
结果是,两人一起乘出租车来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
“你真要在这里面吃东西?”洛棠提出质疑,“可别看到价目表之后又落荒而逃了,还连累我跟着一起丢人现眼。”
叶远鸣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我身上有一笔横财?”
洛棠的神情突然认真起来,“别胡说,什么叫横财?那只是一笔钱,一笔慰问的费用。”
叶远鸣心知他这样说是为了宽慰自己,知道他怕自己心里还存着一个结,“别那么紧张,我不过是随口说说。”
洛棠也感到自己过于敏感了些,松弛着神经,道,“钱就那么多,别太快挥霍一空了。”
叶远鸣拄着拐棍走进酒楼,“放心吧,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贵。”
洛棠迟疑片刻,跟了进去。
晚餐很丰盛,不枉洛棠饿了一天。
“我吃饱了。”洛棠放下筷子。
叶远鸣看看满桌的剩菜,“不再吃点儿?”
洛棠摇摇头,“吃不下了,要不打包吧。”
叶远鸣道,“好。”
从酒楼里出来,叶远鸣建议道:“我们走回去吧?”
洛棠看看他的腿,略显犹疑。
“难不成我还真的会让你背我回去啊!”
洛棠讪讪地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走吧。”
陶蔚坐在餐桌前,视线好似粘在陶欣身上,“好香啊,是不是快好了?”
“耐心等着吧,美食总是需要等待的。”
陶蔚撇撇嘴,“再等下去就要吃夜宵啦!”
陶欣快步走过来放下一杯香蕉奶昔,“垫垫肚子。”
陶蔚惊道:“你什么时候榨的,我竟然没发现!”
陶欣头也不回,一心一意盯着锅里的面,“你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的时候。”
陶蔚,“......”
不跟她计较,陶蔚心道。喝下一口奶昔,陶蔚满足地赞叹,“甜甜的,真好喝。”
“累不累?”洛棠发觉他越走越慢,问道。
叶远鸣忍不住揉揉拄拐的胳膊,“不累,就是,不习惯。”
洛棠安慰道:“忍忍吧,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说不定再熬两个星期,就能不用这玩意儿了。”洛棠指指拐杖。
叶远鸣悲愤道:“这算什么事儿啊,怎么偏偏是我呢!”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洛棠也不压制,他已经压抑得太久,是该发泄出来了。
“不过就是被撞了一下,竟然要一个月才能好,那还是恢复得很好的情况下,如果情况不好,可能要三个月!三个月呀,这三个月我怎么挨过去啊?!”叶远鸣越说越激愤,奈何手里只有一根拐棍,否则早就被他狠狠丢在了地上。
“三十万,平均一个月十万,我不亏。医药费一分钱没落在我头上,营养费也给了,还他妈地给我租了公寓,供我休养!可他妈地,我也真想砸三十万在那女的身上,然后把这伤还给她!”
“有钱人...有钱就他妈地了不起!”
“等将来爷爷赚到钱了,谁敢撞我还躲在车里不出来,别说撞我了,只要是惹了我的人,我非千百倍地讨回来不可!非叫她知道知道悔不当初的滋味!非叫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
洛棠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变,忍不住道:“别说了,鸣人,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叶远鸣已经六亲不认了,他竟然把拐棍用力地一扔,“什么叫有的没的,你不相信我有这本事是不是?”
他单腿站立根本站不稳,洛棠忙上去扶住他,却被他大力推开。
洛棠倒退数步,退到马路上,不远处有汽车行驶过来,车前灯破空而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叶远鸣方才那一推,没将他推倒,却累得自己失去重心,跌在地上。刚抬起眼就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洛棠!”
洛棠反应过来,慌忙躲开,跑回人行道上。那呼啸而过的汽车如猛虎咆哮一般发出几声扎耳的鸣笛声,带起的风吹过洛棠单薄的脊背。洛棠感到背后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叶远鸣脸色煞白地半走半爬地来到他身边,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哑着嗓子问,“洛棠,你怎么样?”
洛棠同样也是脸白如雪,连唇上都没有丝毫血色,他惊魂甫定,却是笑着道,“我没事。”
沉痛与自责交错盘绕在叶远鸣心里,他对自己失望透顶,还好洛棠没事,否则这一生还怎么能好过。
洛棠咧着发白的唇,道:“别想了,什么都别想,只要是不开心的事情,就别想。好好过日子,你看你现在,吃得好,住得好,就是走不了路嘛。一个月而已,又不是一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不方便需要帮忙的,只管打电话给我或者成宇,还有益达。”
叶远鸣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充满感激地望着他道:“嗯!”
洛棠不忍看他泪盈于睫的样子,于是替他去捡拐棍,叶远鸣趁空抹了抹眼睛。
他也不想露出软弱无力的一面。
果然是大师之作啊,浓郁的咖喱味细密地渗入了每一根意大利面里,不仅分布均匀,且重一分则过,轻一分则淡。搭配着西红柿、洋白菜、胡萝卜、紫甘蓝、黄瓜丝,营养又美味。
陶欣道:“这些菜都是煮熟后再加进去的,既沾了咖喱味,又保留了原来的味道。”
陶蔚问,“那,为什么面里也能吃出来蔬菜的味道呢?”
陶欣眸中发出欣赏的光,洋洋得意道:“因为我是用煮菜的水来煮面的啊。”
陶蔚恍然大悟,“难怪...你太机智了,我佩服。所以...我可以开动了吗?”
陶欣点点头,“吃吧。”
洛棠把叶远鸣送回了公寓,将打包的剩菜放进冰箱后,对他道:“早点休息,我回学校咯。”
叶远鸣神色倦怠,似有心事,囫囵地“嗯”了一声。
洛棠放心不下,又问:“在想什么?”
“想赚钱。”
洛棠以为他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解道,“不是说好不想了?想得太多又有什么用?不是说我们这一代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么。”
叶远鸣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毒鸡汤看的太多了?我真的是在想将来怎么赚钱的问题。”
洛棠哑了哑口,又道:“那你能想到什么?”
叶远鸣道:“暑假之前,我的腿肯定能好,我打算找份工作实习。”
洛棠坐下来道:“这个想法倒是不错,那你打算留校吗?”
叶远鸣摇摇头,“没想好,哪里能找到工作就去哪里吧。”
洛棠若有所思,事实上,自从认识陶蔚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将来的事。想将来的工作,将来的生活,将来的人生之路。
他心里敬佩陶蔚,因为她已经走在了一条平稳的人生道路上,她有能力,有主见,有思想,她的人生势必会越来越光辉灿烂。
他有时在想,自己25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如果能达到陶蔚现下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吧。想到这里,他又倍感压力如山大,要想配得上陶蔚,他就应该比她更厉害、更成功才行。不然,凭什么让她幸福,给她安全感?
可他现在不过是个本科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和她相比,实在差得太远。可,明知两人之间隔着鸿沟,他偏是不想放弃,也,放不下。
洛棠懊恼地甩了甩脑袋,强行把思绪拉回现实。
叶远鸣见状,奇道:“你又在想什么?”
洛棠瞪了他一眼,“被你感染上了胡思乱想的毛病。”
叶远鸣没了言语。
怪我咯?
......
陶蔚看看把一盘咖喱面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片菜叶子都没剩下。
陶欣对此表示非常满意,“这下知道什么叫做有品质的生活了不?”
陶蔚弯起眼睛笑了笑,“知道知道。”
陶欣起身往洗手间走去,“作为主人的你总不好让客人洗碗吧。”
陶蔚呆呆地看了看桌上了两个盘子,以及,一片狼藉的厨房。看在她辛辛苦苦地准备好精心的晚餐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了。
40分钟后,陶蔚已经收拾好残局,坐在沙发上给酸胀的双腿按摩。陶欣换了一身修身休闲棉服,那是作为她运动装备,专门留在陶蔚家的。
陶蔚知道她要开始练瑜伽了。
“要不要一起?”陶欣发出邀请。
“不要。”陶蔚果断拒绝。
陶欣黑着脸道:“冥顽不化。”
陶蔚不予理会。
正当她忍受着陶欣播放的据说能舒缓身心,尤其是神经的轻音乐,收到了洛棠给她传来的信息:我能来找你吗?我在你家楼下。
陶蔚讶然失笑,人都到楼下了,她还能说什么?
陶欣一边扭曲着肢体,一边问:“你去哪儿?”
陶蔚急急忙忙地出了门,“楼下。”
还是一样爽朗的笑容,弯起的唇像是只有一半的甜甜圈。
陶蔚走上前,“你怎么来啦?”
陶蔚发现自己总是问他这个问题,因为他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间,意想不到的地点出现。
“我来找你。”
陶蔚笑道:“你该不会是来祝我节日快乐的吧?今天可是劳动节。”
洛棠也笑,“那么,今天你劳动了吗?”
陶蔚道:“辛勤地购物算吗?”
洛棠笑意愈发深,“算。”
“那么我也算圆满地过了节。你呢?”
“别站着了,我们走走吧。”
陶蔚点头道:“好啊。”
清凉的晚风发挥着它最大的特长,无孔不入地穿过每一道缝隙,吹动着一切轻浮之物,其中包括陶蔚的头发。
陶蔚将右边被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你还没说,为什么来找我呢。”
洛棠编织着语言,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突然直直地看着他。
感到异样的陶蔚露出几分窘态,“怎么,这样看着我?”
洛棠终究不敢直白相问,他挑选着边边角角的问题问道:“你过得好吗?”
陶蔚愣住,洛棠暗骂自己愚钝。
“挺好的啊。”
她有房子有包包有卡,房子不大但一应家具备齐,包包不多但足够搭配衣服和季节,卡里没有巨款但财富正在累积,这样,当然算好了。
洛棠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
陶蔚见他欲言又止,知道这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猜测道:“或许...难道...”她转换着说辞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说说看。”
她没有底气说“尽管说出来”,但能帮的,她一定会帮。
洛棠脸色一白,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来找你帮忙的。”
“那是?”
“9朵花,和99朵花,和999朵花,在你看来,差别大不大?”洛棠比划着道。
“当然大啊,999朵花,两只手都抱不起来,但是9朵花,一只手就能拿着了。”陶蔚稍作思考便道。
洛棠显得很失望,陶蔚问:“我说的不对?”
“不,不是,你说的对。”
陶蔚耐着性子等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我很难过,我只是个大二的学生。”
陶蔚奇道:“为什么要难过?大学时光是最值得珍惜的呀。”
“可是,大学生的经济来源是父母,而不是自己。”
“这也没什么呀,你们还处在求学的阶段嘛。”
“我会努力赚钱的。”洛棠突然道。
陶蔚一愣,心想他可能真的是来借钱的:“你...最近需要用钱吗?”
“我希望,你能一直过得很好。”洛棠再一次突然地转换话题。
陶蔚轻声笑了笑,笑声如浪潮涌动,涌进他心里最深处,从此成为他心底的宝藏,时时敲击着他的心。
我希望,能走进你的世界,陪你一起,过着你喜欢的生活。
这个时候的洛棠,以为他和陶蔚之间,主要的差距在于经济条件,所以为此不安,为此心烦意乱。
可时间带来的差距,又怎么能轻易地概括定义?
说来可笑的是,他偏偏为她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