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封刃作书

34、无情道（三）

　　云笈如同一道白影掠去了黑色的漩涡中，恍惚中似是看到一个人在凝视着自己，匆忙间一个对望，只见到那深邃的、穿透千万年光阴的眸光，她心中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已经被黑气裹挟。早在客栈中，便掐指算出苏府上空的异样，果然妖界之门在此处大开。

　　这异象在苏府上空持续了约莫一刻钟，便如烟云被风吹散。原本热闹的喜宴一片狼藉，杯盘碎裂，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匆匆忙忙逃出了苏府去，只有苏家的人员和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伤者。淡淡的血腥味与黑云的腥臭味混在了一起，散发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小姐呢？来人，还不快去找？”苏老爷子抓住那几乎被风吹掉的方巾，在场地中间四处转悠，口中还惊恐地呼喊道。新郎被妖风吹了一阵撞在了柱子上，额头起了一个大包，可到底是完完整整地在这一处，可是那苏府的小姐，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家的小姐是被妖物带走了？”流络转向长歌，淡淡地问道。

　　“是。”长歌点了点头，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悲悯来，“这苏家的小姐有几分姿色，恐怕是妖门在此处开，而有妖物趁机将人给掳掠走。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妖都生活在人间的，他们有很大一般分难以控制自己嗜血的性情，甘愿长久停留在暗无天日的妖界。当然，也是为了逃避修道者的捕杀。”

　　“那我们去妖界？”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处，流络不觉得长歌会袖手不管。她隐约知道了一些，清澜的三魂六魄还没有归位，如今只不过是空有人的形态罢了，长歌在世间流转，是为了寻回她的魂魄。显然，有一魂与苏家有关。清澜对长歌而言，还真是极为重要的一人，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总不会是神君的宠物吧？心中想着这事情，流络也便问了出来。

　　一下子从苏府的事情转到了清澜身上，长歌多多少少有些诧异。她看着流络，想要从她平静纯粹的双眸中瞧出些什么来，只不过倒是有那么一抹冷然与后来的流络有些许的重叠，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了呢？

　　长歌的迟疑被流络看作是逃避，她勾了勾唇，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来，应道：“你不想说也没事。”她并不想做出这种表情，可是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目光从长歌和清澜的身上滑过，平白地添了几分恼恨与妒忌。她向前一步走，正好挡在了长歌与清澜之间，手轻轻地搭在了长歌的肩膀上，似是要抚摸她的面庞，可是嫩白的指尖最后只从垂在肩身的那一抹墨发上滑过，便是如此的动作，对流络来说，都有些出格。她知道长歌是来自落伽山的至高至上的神祇，她也知道自己是被恶鬼吞噬了记忆、被寻常人所驱逐的异类，这天壤之别却不能让她熄了一片心火，仿佛她就该如此，不管是什么境地，什么样的身份。

　　“她是我的师尊。”长歌轻叹了一口气握住了流络的手，淡声道，“她受了重伤，几乎到元神俱灭的境地，说来这一切都是我欠她的，我要救她。”

　　流络蹙了蹙眉，她收回了手藏在了袖中，又道：“你是神祇，为何要在人间寻找救助清澜的法门？这一切应该难不倒你。”

　　“不。”长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至高神三个字永远都不是属于我的，至于在人间漂泊，因为这是唯一一条能够找到救赎的路。我要救的不止是清澜啊，我要等的人也并非是她。”

　　还有一个要等的人？流络的心微微颤了颤，她还没有开口说话，那方苏家人似是看到了她们，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如同揪住了最后一株救命稻草。“姑娘，你们有没有见到小女？”苏老爷子到底是有几分眼力的，在妖风过后大多数人都格外的狼狈，只有这三位姑娘衣衫整洁，一脸若无其事的淡定模样，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是说苏姑娘么？”长歌轻轻一笑，淡淡地说道，“见是见过，只不过就怕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什么意思？”苏老爷子一呆，脸上流露出几分惶恐来。

　　“你难道不知道这突然的黑气意味着什么吗？”长歌偏着头反问道。

　　“有、有妖物掳走了她？”一颗心直降入了谷底，苏老爷子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境地。他盯着长歌良久，突然间大吼一声道，“来人，快去白鹤观请道爷！”他也知道妖与人是对立的，比起这陌生的三个姑娘，他更愿意相信白鹤观中那斩妖除魔的道士们。苏老爷子肥硕的身躯在此时格外的灵活，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匆匆忙忙地掠去。

　　“其实我想说他等着便是了，没有必要再去白鹤观。”长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向流络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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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笈小心翼翼地在妖界行走，这儿除了那漫天的阴云与沉沉的死气，倒是与人间没有什么两样，像是人间的地界上衍生出的一个地方，终归是在高天之下。脚底下是粗粝的黑色沙石，此时所在的地方如同荒山野岭一般荒凉，两侧几乎看不到什么妖物在行走。悬在腰间的玉珏一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芒，连带着背在身后的长剑都在震颤。

　　她来到沧州是寻找妖界入口，可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直接被卷入其中。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低敛着眉眼，冷不丁又想到了那张笑脸来，如果有她在身边，那么就算在妖界行走也会多一些底气，看不破隗离的修为到了何种境地，不过可以确信，她跟自己是不一样的。软语温存似是横亘在眼前的迷障，火热的心在想到隗离不告而别时便向突然坠入了冰窟之中，实在是冰凉的厉害。云笈摇了摇头，将那道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恍惚中似是听到了一阵戏谑声，手不自觉地按上了长剑。

　　迎面而来的是两个小妖，他们也已经瞧见了云笈，面上非但没有出现诧异与警惕之色，反而是笑嘻嘻地走上前，招呼道：“走吧走吧，傻站着做甚么？咱们去东大长老那里吃酒去！咱们妖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妖界之门长久封闭着，依我看来，该一直开着才是。我听说那些隐藏在山林里的妖族日子可滋润着呢。”

　　云笈跟在他们的身后，听着他们的絮絮叨叨。这才恍然大悟般想起来，自己的体内是有妖族的血脉的，也难怪这两只小妖将自己认作了同族。只不过那东大长老是什么人？到了那份热闹的场地，会不会有人辨认出自己呢？轻轻地眨了眨眼，云笈也没有退缩，反倒是跟着两个小妖，在那狭小的路径间穿梭。

　　“诶，我说咱们的王上是怎么一回事儿？总觉得她性子大变了。上回崇吾山的比翼一族前来求救，王上竟然不在妖王殿中。”

　　“嘘，你小心点，我听王上身边的说，那段日子王上沉浸在人间呢，怕是乐不思返了。不过幸好，现在她回来了，咱们妖界的一切还是要仰仗她来主持啊。我还听说，魔星出现，别说是人间，恐怕咱们妖界都要受到魔界的侵蚀。”

　　“魔？咱们和他们不是井水不犯河水么？”

　　“兄弟，你也是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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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有帝王，神界之首为至高神，而在这妖界，自然是有妖王来坐镇一方的。云笈听着他们的话语，心中忽地一慌，也就是说，妖王如今也在这处？那自己过去是不是找死呢？想着这事儿，她沉沉地笑了，一抬头正对上那两只小妖诧异地眸子，顿时面色一沉，喝道：“还不快走？若是东大长老那边等急了呢？”

　　“急不得急不得。”小妖愣了一愣，面皮上忽然多了一份暧昧的笑意，他冲着云笈眨了眨眼，低声道，“咱们只是去吃酒的，便算是要着急，那与咱们有什么关系？”